第10章 觀戰(1 / 1)

劉璋見主仆倆背著人竊竊私語,不禁皺起劍眉,“說什麼呢?”這時候又有點懊悔讀心術不起作用了,若換了旁人,根本不必詢問就能一清二楚——唯有這小妮子是他一眼看不透的。夏桐心道又沒說你壞話,緊張什麼勁?麵上隻管微笑著,“方才那人掉了東西,妾一時興起,才讓春蘭取來賞玩。”劉璋嗤道:“馮氏為人膚淺輕狂,也難怪丟三落四。”夏桐驚奇不已,“原來您認得那宮婢是馮美人假扮的?”劉璋無語,“你覺得朕是傻瓜?”夏桐便有些訕訕,也對哦。選秀那日馮玉貞故意用輕紗蒙麵,營造驚鴻一瞥的印象,皇帝怎麼會記不住她?既然如此,為何要假做不識呢?還把馮玉貞趕去圊廁行。連她都替這位佳人感到惋惜。劉璋神色平淡,“朕隻是討厭自命不凡的人。”馮氏為人,像極了曾經的蔣太後,隻是蔣太後後來很吃了些苦,才錘煉得這般心智堅韌,又野心勃勃,以致於如今處理起來都倍感棘手。馮玉貞就算了,劉璋根本不打算給她任何機會。夏桐心道您其實也挺自命不凡的——當然這話她沒敢說,隻輕聲嗔道:“那您為何將她封為美人呢?”給人家不必要的希望,又親手打碎這希望,這起起落落換誰都受不住罷。劉璋睨著她,“你莫非在吃醋?”“當然沒有。”夏桐答得飛快。傻子才會對皇帝交托真心呢,她隻想當一條毫無感情的鹹魚,over。劉璋微哂,顯然覺得她所言不實——小姑娘最愛口是心非,瞧她對馮氏的態度就知道了。真為他吃醋也不算壞事,劉璋想著,心裡反而意外舒坦。他將夏桐鬢邊一縷發絲撥到耳後,溫聲道:“自然是因為她父親官職的緣故,朕總得給馮相一個麵子。”當然,馮玉貞的容貌的確是她的優勢,劉璋起初封她為五品美人,也是想著她可以轉移蔣家兩姊妹及蔣太後的注意,省得成天來礙事。但既然意外殺出個夏桐來,馮氏也就毫無用處了,劉璋自然懶得再給她留情麵。夏桐傻乎乎的道:“所以您現在讓我當六宮的靶子,來吸引火力?”劉璋躊躇了一下,暫且不告訴她自身那段秘密,隻輕輕點頭,“是。”夏桐卻沒他臆想之中的失望,反倒鬆了口氣,“太好了。”原本擔心皇帝專寵一人會遭來六宮非議,但既然皇帝隻拿她來當試金石,她反而感到安全——隻要她對皇帝還有用處,皇帝自然會護著她,畢竟她算“自己人”。至於情情愛愛的,她反正也不想沾染,這樣上司下屬的關係正好。劉璋:“……”好一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將腦中那點不快摒去,他看著夏桐手中的圓盒,“你喜歡胭脂?”夏桐笑意粲然,“但凡是女子,誰不喜歡?”更要緊的,這迪奧999讓她聯想起現代豐富的物資和精神生活,在古代待久了,還以為自己真要變成老僵屍了呢。劉璋看著她眸中的雀躍,若有所思,待夏桐離去後,便叫來安如海吩咐起來。*馮玉貞得了皇帝口諭,不得不去圊廁行報到。她本想耍賴,找個身量相仿的宮婢濫竽充數,誰知安如海的徒弟小猴子卻道:“師傅交代了,必得您親自前去,否則怕是不依呢!”這小猴子也是禦前紅人,因生得尖嘴猴腮,又口乖伶俐,眾人才給他起了這麼個諢號。可他對著馮玉貞這樣的絕世美人兒卻是鐵麵無情。馮玉貞都快氣炸了,“憑什麼?”她在禦前自稱是玉芙宮的侍婢,又未暴露真身,憑什麼要她親自去掏糞桶倒夜香?馮玉貞看著一雙纖纖素手,哪怕在最貧苦的時候她也沒乾過粗活呢,進了宮反而處處被人踐踏,她都快憋屈死了。小猴子冷笑,“美人好糊塗,你以為陛下認不出你來?還妄想瞞天過海呢。是,眼下您胡亂找個宮婢充數,或許能躲過一劫,可陛下呢,你以為他還會再看你一眼?”眼看馮玉貞那張俏臉由白轉青,小猴子愈發譏諷,“美人,該怎麼做,您還是仔細想清楚,彆誤了終身哪!”扔完這些話,便如撲棱蛾子般蹁躚而去。馮玉貞牙關打戰,指甲狠狠掐進肉裡,想她堂堂丞相府的嬌女,到今日居然要受一個小太監的氣,這世道究竟怎麼了?但,她不能就這樣認輸。那閹人言語雖毒,話裡卻也不無道理。皇帝擺明了要看她的誠意,唯有忍著一時恥笑,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馮玉貞抱著一雪前恥的念頭,不得不舍棄自尊。她重新換了一身粗布衣衫,親自去圊廁行報到。那些嬤嬤們儘管識得她的身份,卻隻裝不知,照樣吩咐她洗刷恭桶,清掃廁道,做種種醃臢活計。馮玉貞身上沾滿穢物,鼻尖更充塞著汙濁氣息,她也隻得強忍下來,隻恨恨想著,等哪日自己發跡了,定得將這些老貨趕出宮去——不,全都賜死。好在,她也不算一無所有,儘管如今無心裝扮,可隻要有那些胭脂水粉,來日改頭換麵輕而易舉。馮玉貞如此想著,隨手抹向腰際,神色卻轉瞬定住:她的迪奧999不見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夏桐無意間拾得那盒胭脂,倒沒打算藏私,而是決定物歸其主。並非她多麼拾金不昧,隻是,她不喜歡彆人用過的東西。化妝品更是如此。就在她準備讓春蘭拿去玉芙宮歸還時,同住的李蜜卻第一時間發覺了,劈手奪了過去,“妹妹,我竟不知你還有這等寶貝。”一麵說著,一麵就用指腹沾了點,在唇上塗抹起來。夏桐:“……這是馮玉貞的東西。”李蜜亦聽說馮玉貞在禦花園勾引皇帝不成反遭羞辱的事,“正好,現在是我的了。”馮玉貞都被趕去刷馬桶了,還有臉來找她討要嗎?夏桐:“……”好吧,這也是個潑皮無賴。既然李蜜膽子這麼大,認定馮玉貞掉毛鳳凰不如雞,就讓她倆自己鬥去吧,夏桐懶得再管了。隻是想想迪奧口紅那漂亮的顏色,到底有幾分可惜。誰知沒過幾日,安如海親自率領數個高大的隨從,手裡俱捧著碩大的梳妝箱。夏桐:“……”這是讓她開美妝教程?安如海瞧出她的疑惑,笑道:“陛下聽聞夏主子雅愛妝飾,特意命奴婢搜羅街市上的胭脂水粉,讓主子您一觀。”掀開一瞧,果真琳琅滿目。除了擦臉用的胭脂、點唇用的唇脂,還有鉛粉、蔻丹、額黃、花鈿等等。光畫眉的就有銅黛、青黛、螺子黛等數種。幾乎是將市麵上所有的都搜集來了。夏桐還真有些受寵若驚,雖然不知古書裡三千寵愛在一身是何種場麵,可見皇帝對她一句話這樣留神,不惜大費周折,夏桐那點可鄙的虛榮心還是膨脹起來——誰不想有人為自己豪擲千金揮金如土呢?霸道總裁那麼盛行不是沒原因的。何況,就算夏桐不怎麼愛化妝品,她也舍不得放棄眼前的這些——那些箱籠都是純銀打造的呢,哪日若是缺錢了,敲碎了一塊一塊的使,也夠她花用好幾年的。皇帝想得太周到了。夏桐誠心誠意地向安如海道:“煩請公公替我多謝陛下。”安如海擺手,“主子彆急,還有彆的呢。”因示意身後一個衣著樸素、氣質卻十分出眾的婦人上來,“這位是平姑,陛下的意思,今後就交由才人您使喚了。”婦人不卑不亢上前施禮,“奴婢平氏參見夏主子。”夏桐注意到她的妝容十分獨特,與時下的流行迥異——這個時代的審美其實有點偏農家樂那種的,大抵是因大周朝國力強盛,人民生活富足,什麼好東西都往臉上堆,平時還好說,尤其是那些新嫁娘,個個都畫得慘白如鬼,兩腮又像猴屁股,活脫脫一個假人。哪怕夏桐這樣的天子妾室,逢年過節也得嚴妝打扮起來,挺著一張假麵去應酬賓客。夏桐正愁沒個審美趨同的,那些清淡的妝容春蘭秋菊也化不了——她們自己被農家樂荼毒了——可巧皇帝派來一個平姑,夏桐頓時喜不自勝,上前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放。安如海笑道:“平姑原先是在花房當差的,因擅於調弄脂粉,後來又去內務府做了買辦。”平姑自己就很看不上市麵上那些胭脂,做得粗糙不說,還有損肌膚。她所用的都是自己親手調配的,平姑蒔弄得一手好鮮花,也能用鮮花汁子提煉敷臉的香粉,沐發的香膏,連指甲都染得比旁人精細些。夏桐就看她妝容畫得十分自然,尤其眉鋒,不是那種簡單粗暴的一抹黑,而是根根勾勒分明,甚至能看到微細的絨毛——幾乎能達到此時無妝勝有妝的境界。夏桐十分佩服,心裡先拜了個師傅,可她擔心平姑是被皇帝強製遣來,未必會甘心聽她使喚。平姑笑道:“買辦這個位子勞心勞力,我年歲日長,實在想享點清福。”再說,跟在夏主子身邊對她頗有好處。平姑家鄉有個兒子,生得一表人才,卻因為出身的關係,至今沒說上門好親事。平姑就想著,能在哪位得寵的娘娘身邊伺候幾年,見多識廣,趁機也攀點交情,若能在京中求一門姻緣,那就再好不過了。這實在是互惠互利的事。夏桐實在沒好意思告訴平姑,皇帝表麵對自己寵愛有加,實際不過是把她當槍使,至今都沒臨幸過她。但,這種話實在羞於啟齒。平姑察言觀色,卻笑道:“主子莫急,陛下自有他的用意,您安心等待便是。”隻有娼妓跟嫖客才會求一夜風流,男人碰上真正心疼的女子,那必定是小心翼翼,生怕磕著摔著。夏桐:“……”這比喻還真是生動傳神。不管怎麼說,平姑就此在柔福宮住了下來。夏桐正愁身邊沒個左膀右臂,春蘭秋菊二人年紀都太小,自己都是半懂不懂的,可巧如今來了個經驗豐富之輩,頓時被奉為座上賓。平姑性情雖柔和,手段卻是不凡,沒幾天就將柔福宮的下人壓製得服服帖帖的,春蘭秋菊更是一口一個姑姑的叫著,無比崇敬。有這些人聯手,夏桐更是如虎添翼,從此柔福宮更如鐵桶一般,輕易滲透不得。李蜜看在眼裡,著實醋妒不已,怎麼皇帝樣樣都替她想到了?自己就沒這福氣。又想著皇帝或許是怕這夏桐年輕貌美,給他戴綠帽子,故意派人來監視,李蜜心裡才勉強平衡了些——她當然還記得程耀那段故事。不管怎麼說,得了那盒胭脂,李蜜也算稱心如意。她因肌膚微黑,一向嫌市售的胭脂顏色太淡,烘托不出她的俊俏,正好有了這個,能將她襯得稍稍白些,美貌度也蹭蹭上漲,李蜜心裡彆提有多高興了。但馮玉貞卻不是個善罷甘休的,打聽得她遺落在草叢裡的寶貝被人拾去,立刻氣勢洶洶上門問罪。不待她開口,夏桐便朝東側努了努嘴——天地良心,這件事跟她沒半毛錢關係。可巧李蜜正要出門,馮玉貞一眼認出她唇上的顏色,“你這胭脂膏子是哪來的?”李蜜輕蔑的睨著她,“與你何乾?”一麵嫌棄地捂著鼻子,“好臭!哪來的味道?”馮玉貞滿臉紅漲,她這幾天都在圊廁行勞作,身上難免沾了些汙濁氣息,哪怕她一天洗三遍澡,也還是難以驅除。反而因為熏香的浸染,愈發混雜成一種強烈的觸感。可她就不信隔著一丈遠還能聞得出來!這李氏分明是來羞辱她的!馮玉貞氣得眉毛倒豎,當下也顧不得體麵了,上前抓著李蜜的發髻就廝打起來。李蜜更不甘示弱,緊緊掐著馮玉貞的胳膊,同時指揮宮人們前來助拳——傻子才肯一對一呢,又不是比武招親。一旁觀戰的夏桐內心os:撕得好!撕得再響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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