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京鎖鑰奔雙地,萬裡長城第一關。”山海關座落山海之間的“遼薊咽喉”,要害之地,是萬裡長城東的重要軍事重鎮。戰國時為對抗外族寇邊入侵,各國先後在本國國界建邊牆,秦一統天下後連結各國邊牆,加以修茸擴充,形成西起臨洮、東至遼東、迤延萬裡的長城。以後的漢、南北朝和隋繼續塔築加建。至隋為止,山海關尚未建成其最巔峰時期城城相護的格局,但已具雄關規模,在突厥人聲勢日大的眼前形勢下,山海關雖稍失去軍事上的意義,但仍是關內外交選要道和物資貿易的集散點。古城依山襟海,東離渤海灣的儘頭隻十五裡,北麵萬山重疊,氣勢雄偉,城垣從燕山逶迤而來,沿山脊翻山下海貫穿南北,配合數座望台、連成完整的建築防禦係統。山海縣城順應地形成南北長西北短的不規則方形格局,以城牆繞護,開四門,再以十字大街貫通相連,十字街中心建高聳於所有建築物之上的鐘鼓樓,與四門形成對襯。商肆集中在十字大街雨旁,前店後居,民居多為四合院落。但無論店鋪民居,均以青磚灰瓦白石等較耐用的建材築成,樸實無華,不懼風沙,形成有彆於中土其他城市的景觀。但最大的特色是漢夷雜處的情況。寇仲、徐子陵和任俊策馬緩行半條大街,碰上的外族人比漢人更多。且民風強悍,銜上往來者無不有兵器弓矢隨身,步行者少騎馬者多,所以店鋪外均設有馬欄,供人係馬。至山海縣城後,眾人更深切體會到杜興為何能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稱霸的原因;在外族勢大而本土人勢弱的狀況下,高占道既管不到這北疆最後一座縣城,更不敢管。街上不見半個燕兵,亦不用繳稅入城。在這裡強者才能稱王,亦隻有最強大的勢力,才能維持這裡鬆散而不成文的規矩秩序,一切以江湖規則行事,故杜興這種在關外關內均保具影響力的地方大豪,始有當家主事的力量。山海縣城比漁陽更熱鬨繁榮。任俊笑指前方道:“到哩!”兩人目光隨他指示落在橫伸出來有“義勝隆”三字的金漆招牌,曉得是翟嬌在此開設的分店。任俊色變道:“沒理由的,怎會這麼早關門?”寇仲和徐子陵亦看到鋪門被木板柵封個密不透風。他們一口氣趕來,此時離日沒尚有小半個時辰。三人加速來到鋪前,隻見木板柵上貼有一張字帖,寫上“倒閉封鋪”四個出人意外的血紅大字。寇仲和徐子陵大感不惑,先不說翟嬌在這裡的分店不會突然倒閉,即使真的如此,分店的人亦會在告示上婉轉解釋,而不會說出“倒閉”“封鋪”這類詞九*九*藏*書*網語,可知事情極不尋常。任俊跳下馬來,心神大亂的道:“我到後向找他們。”說罷迅速去了。寇仲審視半晌,道:“這張告示是今天才貼上的,墨跡仍新。”徐子陵淡淡道:“杜興曉得我們來了,遂送我們一個見麵禮,立此下馬之威。”寇仲點頭同意,沉聲道:“杜興唯一的消息來源,就是許開山的崔望,此舉不智,適足暴露他與狼盜的關係。可見在念怒攻心下,他隻好找義勝隆分店的人來泄憤,同時測試我們的反應。陵少以為我們該如何處理此事。”徐子陵道:“杜興把分店的人全體擄去作人質,好令我們投鼠忌器。我們若輕舉妄動,會正中他下懷。我們應先摸清他在這裡的怖置,始擬定行動的策略部署。由於表麵上杜興扮的是正義化身主持公道的大俠,不會在眾目睽睽下公然動刀動槍的。”任俊此時氣急敗壞的回來,道:“裡向的東西全給搗個稀巴爛,且遍地紅漆,人則一個不見。讓我問問鄰近各店的人,看發生過甚麼事。”寇仲微笑道:“遇事失去方寸,隻會把事情弄得更槽。所謂猛虎不及地頭蟲,現在我們更應保持井中月的冷靜,來吧,找個像樣的旅館先安頓下來再說。”一連走過幾間旅館,在門外張羅的店夥見三人來到,立即掛出“客滿”的牌子,請他們吃閉門羹。任俊氣得差點要動刀子殺人放火,寇仲和徐子陵卻一笑置之。任俊憤然道:“我們去找荊抗,他有個分舵開設在這裡。”荊抗是三幫一會中的塞漠幫幫主,一向和竇建德有點交情,所以翟嬌在這處的地盤,由他照拂。寇仲歎道:“小俊你仍是入世未深,荊抗絕不會因大小姐的事情招惹像杜興這種勁敵。我們更無須令老荊左右做人難。”徐子陵帶頭策馬朝南門緩馳,道:“此地不留人,白有留人處,杜興試探我們,我們何不來個反試探,看看他會否眼睜睜瞧著我們離開縣城。”寇仲微笑道:“給個天他做膽,諒也不敢攔阻我們。我敢肯定由於我們來得突然,他理應無法在這麼匆促的情況下集中足以狙殺我們的力量,故擄去義勝隆分店的幾個人,是一種拖延的策略。”任俊道:“若他們因此遇害,大小姐會很傷心。”徐子陵道:“所以我們要摸清楚杜興布置的底子,例如他最重視寵愛的是甚麼人,我們把他拿到手裡,再來個交換人質,那到杜興不屈服。”寇仲哈哈大笑道:“杜興要來和我們玩手段,怕要再投胎才有機會。”這番話既指名道姓,更故意高聲張揚,立時惹得街上匆匆往來的行人側目。任俊給兩人激起豪氣,也膽色頓增,大喝道:“杜興隻是膽小如鼠之徒,隻能做些縮頭畏尾的行為,那敢來惹兩位爺兒。”往來者聽得人人失色,杜興乃此地名副其實的霸主,誰敢公然來惹他的虎須。寇仲索性暴喝道:“杜興若躲在就近,快滾出來見我。”聲音遠傳開去,蓋過長街的人聲,連鄰近的街巷亦清晰可間,立時惹起一陣騷亂。忽然一把久違了的熟識聲音,從左旁間食館傳出來道:“杜興算甚麼勞什子東西,竟惹得名震中外的少帥這麼生氣?”寇仲和徐子陵虎軀劇震,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循聲望去,一人從食館油然步出,雄偉如山的軀體筆挺如槍,背負長劍、輪廓分明,完美得一如大理打雕像的狹長臉孔掛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直有君臨天下的霸道氣概,不是久違了的跋鋒寒還有何人。寇仲一個筋鬥,翻下馬鞍,撲上去和跋鋒寒一把抱個結實,兩人同時放聲人笑,壯懷激烈,歡欣暢快至極點。誰想得到遠赴塞外修煉的跋鋒寒,竟在此處出現。徐子陵微笑向任俊道:“這位是跋鋒寒。”說罷下馬朝相擁的兩人走去。任俊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跋鋒寒可說是除“武尊”畢玄外在中外武林聲名最盛的高手,隱為繼畢玄後域外最出色的武學宗師,與寇仲和徐子陵同為中外新一代最出類拔萃的後起之秀。這三個人重新聚在一起,將會掀起甚麼驚天動地的事,有誰人能夠料得?寇仲的聲音傳回來道:“小俊,把馬係好,我們痛飲一頓才辦他娘的其他事。”任俊清醒過來,忙甩蹬下馬,侍候馬兒,街上的圍觀者有增無減,當然隻敢躲在遠處觀看,誰都曉得寇仲等非是善男善女,如今竟直接了當的公然向杜興宣戰,自然會好戲接踵登場。徐子陵和跋鋒寒相擁時,飯館內的客人、夥計和老板,全體一致的從後門溜走,以免殃及池魚。跋鋒寒移開少許,雙手用力抓著徐子陵肩頭,又看在一旁的寇仲,雙口鏘出懾人的光芒神采,喝道:“好,兩位的修為又再有更大突破,確是可喜可賀。”寇仲興奮的道:“你這小子看來也絲毫不差。憑你眼前的氣度精神,說不定我兩個合起來仍要圍你不住,哈!”跋鋒寒啞然失笑道:“小弟很久沒聽過這麼風趣的話。”目光落在任俊身上,微笑道:“這位小兄弟相當不錯,前途無可限量。”得跋鋒寒讚賞,任俊全身血液沸騰起來,一揖到地恭敬道:“全仗仲爺陵爺指點提拔,任俊拜見跋爺。“跋鋒寒放開抓著徐子陵的手,雙手搭上兩人肩頭,朝食店大門走去,欣然道:“那兩匹該是高昌的上等戰馬,你們從那處騙回來的,若非遇上我,出關後包保會給人偷掉。”任俊深切體會到三人間的真摯感情,心中一熱,再不把旁觀者的目光放在眼內,緊隨三人身後入店。由於店內負責供應飲食的一眾店夥逃個乾淨,任俊隻好身兼上夥頭與夥計兩職,侍候三人,好讓他們暢敘離情。酒過三杯,寇仲早把杜興忘掉,道:“好小子,竟來個神出鬼沒,早前才在長安聽到你斡掉幾個人賊的消息,今天就見到你在這現身。”跋鋒寒無法在兩人前保持一貫冷傲的神態,笑意盈盈的道:“我是專誠在這裡恭候兩位大駕。”徐子陵奇道:“鋒寒兄怎曉得我們到山海關來?”跋鋒寒道:“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何況我這無家可歸飄萍四海的人。在一個無意的情況下,我得悉頡利與契丹的窟哥結成聯盟,務要把你們引出關外,置你們於死地。小弟橫豎無事,又想見識下杜興的‘霸王斧’,於是順道來找你們喝酒聊天,碰不上頭就乾掉杜興了事。”寇仲開懷笑道:“好小子!敬你一盂。”三人轟然舉盂對飲,任俊送上一盤熱騰騰的牛肉,三人那會客氣,大吃大啁這意外得來的免費晚膳。夜幕漸垂,街上的人見杜興仍未有反應的動靜,散去大半。寇仲忽然石破天驚的以突厥話向跋烽寒道:“你的舊情人怎樣?”跋鋒寒大感愕然,道:“你在說甚麼?”寇仲老臉一紅,尷尬道:“我說得語音不正嗎?”跋鋒寒捧腹笑道:“我隻在作弄你,誰教你說的?發音可算是相當不錯,不過仍須大幅改善。”寇仲喝道,“小俊,你又說你教我們的突厥話可把突厥人騙倒。”任俊惶恐的道:“我是誇大點,仲爺彆要見怪。”三人聽得差點笑破肚皮,不知如何,重逢後忍笑的功大立時大幅倒退。任俊來到桌旁,壓低聲音道:“可能是杜興來了,外麵行人絕跡,不見半個人影。”寇仲彆頭往外看一眼,道:“你到外麵把馬兒帶進鋪裡來,再看看裡麵有沒有草料?喂飽馬兒比宰杜興更重要。”任俊奉命而上。跋鋒寒根本不把杜興放在眼內、好整以暇的道:“我們突厥話是多音節的,分緊元音和鬆元音,緊鬆是指收緊和放鬆咽肌,要學懂這些緊鬆元音,說出來才可形神兼備。”寇仲道:“我們就改拜你為師吧。”跋鋒寒道:“坦白說,我今趟來山海關,隻是順道,真正的目的地是龍泉府。”徐子陵道:“鋒寒兄是要參加羯國的立國大典。”跋鋒寒嘴角飄出一絲冷酷的笑意,學寇仲的語調道:“拜紫亭的立國關我跋某人的鳥事,我是看上赴那裡參加大典的各方高手,想找幾個來祭劍。若畢玄肖賞麵,最理想不過。”寇仲喜道:“我們正想去見識一下。”跋鋒寒大笑道:“能和兩位並肩馳騁於寒外大草原上,肯定是人生快事。你們究竟和杜興有甚麼嫌隙?”徐子陵趁機問道:“你聽過大明尊教嗎?”跋鋒寒一怔道:“杜興和大明尊教有甚麼關係?聽說這是從波斯傳過來的一種神秘教派,傳至回紇後興盛起來,與回紇一個邪惡的門派結合後逐漸變質,教內的人不但武功了得,還精於天文和用毒之術,沒多少人敢惹他們。至於教主是什麼人,我一概不知。”寇仲正要說話,外麵傳來語聲道:“北霸幫幫主杜興求見,寇兄徐兄可否容杜某人進來說話。”寇仲和徐子陵聽得你眼望我眼,怎想到“霸王”杜興如此謙恭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