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濺江水(1 / 1)

“師叔,我……”楊寧用幾乎隻有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這一刻,他是真心誠意想要將隻有自己知道的隱秘告訴西門凜,雖然他的心靈早已經被層層堅冰屏蔽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可是西門凜這些日子以來的關愛卻如春風化雨,即使是多年凝結的冰霜,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消融,即使是娘親刻骨銘心的教誨,在對親情的渴望下也漸漸黯淡了顏色。【閱】西門凜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他一眼看穿了楊寧那勉力維持的冰冷麵具下即將崩潰的心防,這個少年是要將所有的信任交付自己,西門凜心中的刻骨殺機,即使在方才誠心誠意勸導楊寧的時候也未曾淡漠,這一刻也漸漸開始消褪。帶著從容的笑容,並且用溫和的目光鼓勵地看向楊寧那雙冰火相融的雪亮雙眸,西門凜等著楊寧向自己徹底敞開心扉,如果能夠讓這個孤傲的少年開始軟化的話,或者自己可以放棄最後的殺招吧?畢竟如果這人能夠真心向世子殿下臣服,那麼幽冀內部就不會有分裂的可能了。可是就在西門凜的殷殷期望之下,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楊寧正要開口,耳邊便聽到淩衝有些焦慮的聲音道:“統領,子靜公子,我看情況有些不妙了!”不過是尋常的一句話,可是卻像是投入水中的巨石一般,將兩人之間那微妙氣氛粉碎成夢幻泡影,楊寧的身子輕輕一顫,望向西門凜的目光再度變得冰冷漠然,恢複了冰雪一般的神智,眼中透出一絲歉意,楊寧轉頭向浮台之上交戰正酣的三人看去,火鳳郡主多年來的教導再次揮了作用,十餘年日積月累的心防壁壘,終於還是阻止了楊寧向這個給了自己親人一般的感覺的師叔傾訴心事。西門凜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心中生出無比遺憾的情緒,他深知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時機,就再也不會生,有些機會一旦錯過,就隻能忍著心痛看著厄運降臨在親愛之人的頭上,他沒有再做徒勞的努力,隻是微笑著回過頭去,看向淩衝,目光無一絲情緒,淡淡道:“不妨事,這一陣敗了也不要緊,他們不會有危險的。”西門凜和楊寧說話之時,都是下意識地用上了千裡傳音,這種心法乃是武道宗秘傳絕技,若是內力足夠精深,聲線可以躍過百丈空間,凝而不散,除非深諳其中秘法,縱然是宗師級數的高手也彆想竊聽,西門凜是擔心自己所說的話若被那幾個少年聽到,恐怕會讓他們心中不安,楊寧雖然性子單純,卻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兩人都是選擇了密談密談。兩人心意雖然很好,可是淩衝心中卻是彆有想法。他雖然已經不再懷疑楊寧乃是羅承玉的人,並且他能夠感覺到楊寧對幽冀有一種不能言表的歸屬感,而且這種感覺並非是針對羅承玉一人,所以他認為燕王也未必沒有招攬這個少年高手的可能,雖然楊寧的桀驁性子讓這個少年很難成為燕王得力的心腹,但是隻要這個少年不與燕王為敵,就已經是很大的收獲了。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即使在目不轉睛地望著浮台之上的決鬥的時候,也是不時用餘光留意西門凜的動作,唯恐他趁機延攬楊寧,方才見到兩人密談,她不免生出錯覺,便借著戰局的變化驚動了兩人。隻是他雖然得手,但是不知怎麼,卻是沒有一絲欣慰,隻是望見西門凜那雙寒徹刺骨的眼睛,便覺得一縷寒意從心底湧起,他對西門凜是頗為了解的,若隻是惱怒他打擾,此刻定然是神色從容,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失態,可是此刻的西門凜的神態卻是異乎尋常,雖然全無情緒,但是卻令淩衝感覺到他難以抑製的憤怒和恨意,不知怎麼,淩衝竟然隱隱有些後悔起來。淩衝猶自在那裡後悔,西門凜已經摒去了所有的負麵情緒,隻是定睛看向浮台之上的三人,既然已經失去了唯一的機會,他便不再多費心思,隻是仔細想著自己的計劃是否有什麼不可預計的變數,為了不動聲色的害死楊寧,縱然是犧牲再大,也都是值得的。楊寧絲毫沒有覺西門凜的心情變化,事實上,現在的西門凜在他人眼中並沒有任何異常,就連有意無意流露的一絲殺機,也因為西門凜陰沉的目光總是瞧向對麵的敵人,尤其是東陽侯師冥,讓原本有著野獸般靈敏直覺的楊寧,也誤解了這明顯的征兆,隻當西門凜在想著如何對付眼前的敵人。這時候,浮台之上勝負已經將要分明,李廉和葉威已經連續攻了二百多招,幾乎是技窮力竭,不論是什麼精妙的招式都已經使儘了,李廉原本沉穩的麵容上也多了幾許急躁的神情,一柄長劍幾乎已經全是進攻的招式了,急於求勝之心昭然若揭,葉威原本就是主攻的,此刻已經是汗水涔涔,想來方才那不停歇的進攻已經耗去了他的大部分體力,此刻不過是拚命支撐罷了。喬長轅雖然額頭汗濕,可是一柄青鋼劍卻依舊穩健內斂,左一劃,右一劃,也不見有什麼特殊的招式,可是卻將兩個少年的長劍屢屢挑開,迫得兩個少年連連後退。即使如此,兩個少年依舊全力以赴,兩道劍光繞著喬長轅盤旋往複,雖然劍光漸漸散亂起來,可是其中的殺意卻是有增無減,顯然兩個少年並不甘心這樣的失敗。看到這樣的情景,即使是武功最為尋常的人,也知道喬長轅這一陣已經穩操勝券了,江東一方大多數人都是喜上眉梢,隻是為的師冥雖然也是微笑著看著浮台上的廝殺,可是秋素華乃是他的心腹愛將,兩人之間又是暗生情愫,心意相通,卻看出他眉宇間隱隱有著隱憂,見旁人都在注目交戰的雙方,並無人留意自己,便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侯爺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麼?”師冥沒有轉頭,隻是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這兩人不過是幽冀的後起之秀,而喬長轅雖然武功有些缺陷,可是也是豫章喬家數一數二的高手了,可是雙方卻拚鬥了兩百多招才分出勝負,這樣我怎能安心呢?你應該知道一旦幽冀起事,皇室雖然是當其衝,可是也是絕對不會放過唐家的。當年之事,我唐家也出力不那聯姻之策雖然是太祖景皇帝的意思,可是我們唐氏也是極力促成,嶽父大人更是親自為媒,這些年來,唐家更是趁著幽冀內部不和的機會,屢次蠶食青州疆土,若論仇恨,隻怕羅承玉更恨我們唐家。雖然我們已有安排,可是大局還沒有抵定之前,一旦出了什麼差錯,我們唐家就是當其衝,到時候就是皇室也未必不會落水下石,這幾年來,皇室內部已經有了不滿嶽父攝政的風聲了,故而我總是希望幽冀越弱越好,可惜情形卻是恰恰相反,唉!”秋素華掩去心中聽到“嶽父”兩字的惆悵,秋波流傳,顧盼之間風情萬種,嫣然一笑,低聲道:“那些事情自然有越國公自己操心,你若是看不順眼幽冀強盛,不如派上幾個高手,將那幾個少年或殺或傷,出口惡氣再難道西門凜還能阻止麼?這次的十陣之約本就是不死無休,莫非侯爺忘記了麼,前幾場沒有見血,不代表接下來也要和和氣氣的收場啊!”秋素華雖然是師冥的心腹,可是眼前這個武道宗的嫡傳弟子子靜就是先皇的九殿下,遺詔封賜的信王楊寧,這個隱秘他卻是瞞著這個秋素華的,並非不相信,隻是沒有必要多畢竟這樣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然顏紫霜當日在無色庵中也不會那般小心謹慎,隻是隱隱透漏了些許端倪罷了,縱然最後下手的就是翠湖中人,可是顏紫霜卻沒有說過一句要殺的是先帝和火鳳郡主的唯一子嗣。秋素華既然不知內情,也就不了解他現在和西門凜之間實際上是有一種不為外人所知的默契的,所以她出的主意自然有些不妥當,可是師冥聽了卻依舊心中一動。他既然猜到了西門凜借刀殺人的心意,那麼西門凜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決斷,這件事情隻能是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縱然西門凜將來一眼看破皇室送到幽冀的乃是假的九殿下,可是卻萬萬不能用今日之事證明,要不然縱然說服了幽冀眾人,隻怕他自己也性命難保,他絕不相信西門凜會甘心以死效忠。想必這個道理西門凜也是明白的,所以今日自己不會對他斬儘殺絕,這一點西門凜必然是心知肚明,所以縱然自己痛下殺手,也不會讓西門凜誤解不會因此暫時放棄對付楊寧的打算。畢竟這件事情對於西門凜來為重要,對於自己來隻要楊寧身份還沒有泄露,就有無數次機會可以下手,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是對於西門凜來如果這次不能得手,隻怕再也沒有合適的機會下手了。而對於西門凜和自己這種人來這樣的心頭大患若是不能親手鏟除,隻怕是絕對不能安心的。西門凜既然有這樣的覺悟,就是自己做得過分些,他也隻能暗自忍耐,縱然日後想要十倍百倍報複,那又有什麼要緊,信都和南寧本就是仇深似海,就是再多添些仇恨又有什麼關係呢?想通了這一點,師冥眼中露出一縷冰寒的光芒,也用上了傳音之術,雖然不及千裡傳音的隱秘及遠,但是一句充滿了殺意的命令已經送入了喬長轅的耳中。聽到師冥傳音而來的嚴令,喬長轅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雖然外表木訥,其實胸中自有丘壑,隻不過久被家族打壓,所以性子隱忍,多年來不顯山不露水。今次師冥傳召江東豪傑會盟,要截殺燕山衛大統領西門凜一行,喬家也得到傳書,但是喬家宗主和各位執事都是不願趟這渾水的。雖然喬家也依附唐氏,但是不過是因為豫章郡乃是唐家的勢力範圍罷了,他們的收益主要來自在豫章郡和南疆之間買賣交易,所以雖然不敢得罪唐家,可是也更不敢得罪滇王吳衡。如果西門凜當真被東陽侯截殺在江水之上,姑且不論幽冀的報複,喬家可不敢麵對滇王吳衡可能的怒火,畢竟西門凜這一次乃是奉命出使長沙,唐家不怕得罪滇王,喬家可是不能接受那後果的,所以最後隻派了喬長源前來。喬長源清楚父親的心意,不過是因為自己這兩年任勞任怨,得到了家族中各位執事的器重,所以才刻意讓自己參與這次會盟,如果將來幽冀或者南寧怪罪下來,多半就要用自己抵罪了。既然有了這樣的顧慮,所以喬長轅根本準備濫竽充數罷了,想不到卻被師冥派了上陣,不論是勝是敗,都難以預料後果,所以喬長源隻是穩守不攻,隻想憑著這套守備森嚴的劍法和自己深厚的內力拖得對手不得不放棄決戰,這樣自然不勝而勝,既可以向師冥交待,也不至於惹得幽冀眾人大怒。隻是他雖然考慮的周卻想不到師冥居然下令讓他痛下殺手。喬長轅想到自己若是抗命,多半沒命回豫章,隻覺滿腔悲憤不可抑製地從心底湧起,心道,罷了,我就如他所願,父親既然不以我為子,我何必還要顧念喬氏的立場。他心意一決,便不顧一切地施展開了幾乎從來不在人前使用的絕技。頃刻之間劍勢大變,原本是波瀾不興的劍勢,轉眼間已經是風生水起,劍勢宛若煙生雲滅,方寸之間變幻莫測。原本已經是苦苦支撐的兩個少年預料不到這樣的變化,幾乎是數招之間,兩人已經被迫得一左一右,各自散開,再也不能彼此呼應。葉威原本已經筋疲力儘,踉蹌退到浮台一角,還未等到穩住陣腳,一道劍虹已經劃向他的脖頸,葉威此時已經無力還手,長劍拄地,冷冷抬頭,向喬長轅瞠目怒視,卻沒有一絲畏懼的神色。李廉這時尚有餘力,見狀不顧一切,仗劍刺向喬長轅,想要圍魏救趙。豈料就在他手中長劍將要觸及喬長轅身軀的時候,卻隻覺得一陣劇痛從小腹傳來,頓時這一劍再也刺不下去。他茫然低下頭去,隻見小腹之上插著一柄長不過四寸的無柄短劍,精光耀眼,眩目生輝,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手一鬆,寶劍當啷啷跌落在浮台之上,撲通一聲,李廉的身軀軟倒在喬長轅腳下。朦朧之覺得仿佛有無數雨滴落到身上,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卻是看見血雨在空中飄灑,然後他便看到了葉威矗立不倒的身軀,隻是卻沒有了頭顱,心中痛楚無比,李廉高聲怒喝道:“惡賊!”聲音未歇,便已經失去了最後的知覺。喬長轅立在台上,周身上下並無一點血跡,神色依舊是木訥無比,但是隻要看到兩個少年一立一倒的慘烈死法,就令人從心底生出寒意,雖然殺戮手法比他更可怕的人不是沒有,可是他原本給人的忠厚木訥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以致和他迅捷狠辣的殺人手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是殺人如麻的悍匪,見到這樣表裡不一的敵人,也會生出畏懼,許多人甚至想到如果自己和喬長轅交手,是否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喪命在他濤生雲滅的奇詭劍法之下,或者被他深藏不漏的袖中劍所殺。看著兩個同伴就連認敗服輸的機會都沒有就死於非命,立在西門凜身後的六個少年都是滿麵驚怒,他們畢竟年輕,還不能將生死視若等閒何況死去的乃是情同手足的兄弟,若非西門凜用手勢傳下嚴令,隻怕他們已經大聲喝罵起來了。即使如此,他們也都是握緊劍柄,虎視眈眈,惡狠狠地看著喬長轅,像是要將這人的相貌記在心裡,永不忘記。相對於幽冀眾人的沉默,江東方麵黑白兩道的人物雖然看得儘皆膽寒,卻也都高聲喝彩,畢竟上麵一陣雖然楊寧認輸,可是他們總覺得伊不平有些勝之不武,隻有現在這一陣取得的才是堂堂正正的勝利。師冥雖然也有些驚訝喬長轅勝得這樣乾淨利索,卻依舊拊掌笑道:“好好,喬兄果然武功高強,為我江東扳回一陣,功勞不這一陣你也耗費了不少心思,想必已經累了,就請下來休息吧。”喬長轅聽到師冥的吩咐,麵上依舊表情木然,但是心中卻已經波濤洶湧,他心知今日自己痛下殺手,已經得罪了幽冀,乾係到家族左右逢源的策略,故而已經不可能得到父親的諒解,惟有得到師冥的器重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再沒有方才的冷淡漠然,深深一揖,便等著前來接他的輕舟到來。西門凜雖然心腸如鐵,但是見到兩個風華正茂的少年因為自己的判斷錯誤而死,也不覺心痛如絞,麵上確實沒有露出一絲軟弱,隻是輕歎一聲道:“這一陣是江東贏了,誌恒,從你們去把自己的兄弟接回來。”隻是他雖然神情漠然,但是親近之人都能夠感覺到他眼中刺骨的寒意和難以言表的痛心。仍然立在赴台之上的喬長轅聽到西門凜這一句看似淡漠,卻是隱含著無數心痛的話語,眼中閃過一絲苦澀,他一時衝動之下將從未有活人見過的絕技儘皆顯露,又結下了燕山衛這樣的仇人,雖然已經拿定了主意依附春水堂,可是心中仍是沒有一絲歡喜。這時候,前來接他的小舟已經到了,他正要縱身躍下,耳中卻聽見一個清朗激憤的聲音道:“閣下且慢,在下林誌恒,忝為燕山衛演武堂弟子,願向閣下討教劍法,在下隻是單人獨劍,不知道閣下可有膽量接下這一陣?”喬長轅身軀威震,回過頭去,隻見一艘小舟正向浮台而來,兩個幽冀少年立在船上,其中站在船頭的一個俊秀少年,雙目儘是怒火,正狠狠地蹬著自己,他有些呆愣地望著那個少年,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的話語。隻是一猶豫的工夫,那艘小舟已經到了浮台之下,那個少年縱身躍上浮台,按劍攔住喬長轅的去路,怒道:“閣下劍法高明,但是更高明的是手段心術,李大哥和葉兄弟死在你的手上,本來沒有什麼怨言,可是日後若傳了出去,讓彆人知道我們演武堂弟子浪得虛名,兩人聯手還死在一個無名之輩的手上,豈不是貽笑天下。林某武功和兩位兄弟不過伯仲之間,如今單人獨劍向閣下挑戰,閣下若勝,自然是再添勝績,閣下若敗,想必也不會以為我林誌恒是車輪戰法,趁人之危吧?”聽到林誌恒石破天驚一般的挑戰,不論是江東還是幽冀,眾人都是瞠目結舌,明顯跟著西門凜來到江南的八個少年武功應該差不多,剛才兩人聯手都慘敗身死,這少年竟然要和喬長轅單打獨鬥,豈不是自尋死路,雖然喬長轅已經戰了一場,可是兩人一個是正在盛年的一流高手,另一個卻是武功初成的少年,誰也不會以為林誌恒可以勝過喬長轅。幽冀眾人對他知根知底,自不必就是江東一方也有無數目光敏銳的高手,隻需一打量就知道這少年武功絕不會強過方才出戰的兩個同伴。莫非是西門凜有什麼陰謀麼,否則怎會讓這少年進行一場必死的挑戰呢?無數的目光都向西門凜望去,但是秋日豔陽之下,卻是人人看到西門凜麵色鐵青,絕不是讚同的意思。西門凜感受到無數的目光猜疑地看著自己,不由覺得頗為惱怒,他知道林誌恒的武功深淺,縱然喬長轅方才已經苦戰了一場,但是那人氣脈悠長,遊刃有餘,林誌恒縱然是新力軍,也是勝不過那喬長轅的。聯想到隨行的八個少年裡麵,林誌恒和李廉卻是最為要好,不由生出疑念,莫非這孩子是遷怒於我,所以寧可一死也要出戰報複麼?想到此處,西門凜不禁微怒道:“誌恒,不要胡鬨,你若想出戰,這一陣就由你和子文上場就是,你們的兄弟雖然死了,但是死在決戰之並無仇怨可言,你若不能釋懷,將來自有報仇雪恨的機會,隻是今日乃是我燕山衛和江東豪傑生死相決之刻,豈可任性胡為,令人以為我幽冀男兒是輸不起的孬種。”他嚴詞斥責,林誌恒卻是神色不變,轉身單膝跪倒,高聲道:“統領明鑒,弟子們既然有幸得入演武堂,又受統領教誨多年,這條性命本就是準備為了王上、世子殿下舍去的,李大哥、葉兄弟戰死此地,想必他們自己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弟子豈有不服氣的道理。隻是弟子卻是實實在在地不甘心,這姓喬的扮豬吃老虎,沒有一分光明磊落,如果不是這樣,縱然李大哥和葉兄弟戰敗,至少也能逃得性命,這滔滔江水,哪裡不能脫身?所以弟子定要向他挑戰,就是為了證明我們演武堂出來的弟子,不是無用之人,請統領允許誌恒向這惡賊挑戰!”西門凜聽到此處眉頭微皺,在他的心目臨陣決戰,智慧往往比武功還要重要,喬長轅手段雖然狠辣卑鄙,在林誌恒這等少年人眼或者瞧不起喬長轅的手段,但是在他瞧來卻是無可厚非。知道林誌恒的心意,西門凜還是決定阻止林誌恒,正要嚴令他退下,林誌恒卻已經看出不妙,一聲錚鳴,已經拔出寶劍,霜刃如雪,倒執劍柄,解開髻,一劍削斷長,厲聲道:“弟子心意已決,若是統領大人定要阻攔,弟子情願一死。”身體膚,受之父母,輕易不可傷損,見到林誌恒斷明誌,西門凜不由動容,長長一歎,道:“你太胡鬨了,你要挑戰向彆人挑戰,彆人未必應戰。”見西門凜已經默許,林誌恒大喜,站起身來,轉身看向默默立在浮台一角,神色古怪的喬長轅,斬釘截鐵地道:“你若膽怯不敢應戰,林某也不怪你,不過下一陣不管你們誰來討教,都是我林誌恒一人接下。”聽到林誌恒的狂言,江東一方自然是嘩聲四起,但是林誌恒隻是仗劍立在台上,黑衣迎風,斷飄舞,氣度瀟灑,神采飛揚,眉梢眼角儘是睥睨天下的傲氣,對眾人的謾罵聽若不聞,隻是冷冷瞧著喬長轅,等他作出決定。喬長轅強忍心中的怒火,伸手握住劍柄,手指不由輕顫起來,可見已經是憤怒到了極點。但是他是生性謹慎的人,一向信奉知道世事反常即為妖的道理,這少年明顯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卻要逼迫自己出手,若非是有足夠的把握,就是想要尋死,他經曆過許多勾心鬥角,卻還沒有見過喜歡自己尋死的人呢。所以他是萬萬不願出手的,偏偏這少年極力擠兌,若是自己當真避戰,隻怕人人都要以為自己方才的取勝不過是陰謀詭計,而非是真實本領,這對他有意投入江寧的目的是極為不利的。想到此處,他長出了一口氣,向著師冥深深一揖,高聲道:“是否應戰,侯爺一言可決,喬某無不從命。”他卻是將難題拋給了師冥,師冥如果決定讓自己出戰,那麼為了得到這位對自己前途乾係重大的東陽侯的青眼,即使是冒些危險也是值得的,如果師冥想穩勝下麵一陣,不許自己出戰,那麼對自己的聲名的影響小了許多,也不需擔心師冥看輕了自己。師冥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喬長轅的心意,但是他本是魔門新秀,眼界極高,喬長轅雖然表現出了過人的心智武功,但是此人在他眼裡的份量不過是等同草芥,並不放在心上。對師冥來這十陣之約不過是拖延時間,造成機會罷了,這一陣就是敗了,也不過是被西門凜扳回一局,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再考驗一下喬長轅,如果喬長轅從容取勝,那麼對於西門凜一方的士氣則是極大的打擊,他倒也樂見其成。所以不需思索,師冥朗聲笑道:“既然這位小兄弟誠心挑戰,本侯見喬兄仍有餘力,不妨成全一下他,本侯再次靜候佳音,素華,替本侯倒上一樽酒,昔日有關雲長溫酒斬華雄,今日本侯也希望看到喬兄一展神威,好讓本侯敬喬兄一杯美酒。”喬長轅心中明白,師冥是提醒自己,雖然自己內功深厚,可是方才畢竟苦戰一場,而自己武功的深淺,那少年也已經看在眼裡,與其拖延下去,弄個大意失荊州,不如快刀斬亂麻戰決,想到若是自己當真取勝,就可以趁勢向師冥輸誠,徹底脫離豫章喬氏的束縛,心中不由一熱,揚聲應諾之後,喬長轅回過身來,朗聲道:“喬某接受閣下的挑戰,生死各安天命,若是閣下戰敗身死,喬某可沒有興趣再接受任何人的挑戰。”林誌恒冷冷一笑,道:“姓喬的,你莫非真將自己當成三頭六臂麼,林某向你挑戰,不過是為了證明我演武堂弟子並非浪得虛名,若是西門統領、淩副統領向你挑戰,你能夠在他們手上走過十招,都是你走了狗運,這一陣小爺如果戰敗身死,那是咎由自取,不會有人為小爺向你尋仇的,你放手進攻就是。”既然已經下了決心一戰,喬長轅心中再無雜念,淡淡一笑,也不答話,隻是負手立在浮台一角,林誌恒冷冷立在對麵,按劍不語,那和林誌恒一起駕舟過來的少年欲言又止,滿懷期望地看了林誌恒一言,才抱起李廉和葉威的屍體,下了浮台離去。這時,兩個已經等候了多時的小水賊提水上來,想要清洗浮台上麵的血跡,免得影響下麵的一戰。林誌恒一眼瞧見,揮手阻止道:“不用麻煩了,左右還要濺血上去的,你們等這一陣結束之後再來清洗不遲,否則豈不是白費功夫。”眾人聽到林誌恒那滿含殺意的話語,都是心中一凜,心知下一陣必然是生死立見,隻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一個十**歲的少年可以勝過喬長轅這樣的一流高手,畢竟這世上像楊寧一般的人實在不多何況他們方才已經見到過了李廉和葉威的本領。喬長轅卻是淡淡一笑,對林誌恒的狂妄絲毫不曾放在心上,他已經決意要戰決,自然不在乎林誌恒說什麼,隻是揮手示意,讓那兩個水賊下去。到了此刻,所有的話語都已經成了多餘,林誌恒和喬長轅四目對視,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殺機,兩個水賊剛剛躍下浮台,就聽到兩聲龍吟也似的劍鳴幾乎同時響起,忍不住回頭一看,隻見兩道匹練飛舞回旋,劍光如電,刺目驚心,卻是再也看不清兩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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