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城坐落在平原上, 光芒聖殿四麵環水,微風襲來之時, 碧藍水麵波瀾蕩漾,上方橫跨了十餘道潔白的玉石橋梁, 呈輻射狀延伸向周圍的高塔。戴雅剛一離開教皇的宮殿,望著這神聖壯闊的景象,稍微失神了一瞬。緊接著她就有些迷茫,因為教皇寢宮門外也沒有豎個牌子畫著聖城地圖——不久前他們一行人是直接從帝都總殿傳送過來的,隻是落點並非教皇的光芒聖殿, 而是另一座充滿了各種傳送魔陣的建築,她倒是能原路找回那個地方, 隻是要走很遠。無奈之下, 她丟了一個引導之光的光球。光絲奔流四散,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向著四麵八方飛翔而去。戴雅大致知道光芒聖殿在聖城的中央位置,在那十餘座居住著紅衣大主教的高塔之外,就是整個聖城的內城,聖職者們禮拜祈禱或者研習聖術的地方,繼續向外則是商業區混合著居住區,隻是因為這裡人口稀少, 所以並沒有擁擠的街道和樓房。溫柔的湖風掠過臉側,水麵掀起陣陣微瀾漣漪,少女站在白石欄杆旁邊,閉上雙目時腦海中卻浮現出遠方聖城裡的種種景象。引導之光將它們傳遞回來。因為紅衣大主教的遴選在即, 在那些寬闊大道上遊走的聖職者們稍多了一些,隻是仍舊稱不上熱鬨,而那些高高低低的神殿門口,倒是不斷有人來往。光點在空中遊弋巡回,中途甚至引來數個高階聖徒的注視,他們抬眼瞧了一會兒,也看出這是極為純正的光之力——大概是某個跟隨導師前來的年輕聖職者在胡鬨,因此不以為意地搖搖頭就走了。引導之光飄來飄去,最後找到了一夥從某個神殿裡魚貫而出的大祭司。他們似乎彼此相熟,一邊說著話一邊走下台階,外衣上繁瑣的十字徽記熠熠生輝,而周圍還有更多的穿著同樣製服的聖徒。光點稍稍一停,然後一頭撞向某個金發男人。遠方傳來的鐘聲悠悠回蕩,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階梯下向四麵分流。他在同一時刻抬頭,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露出了微笑。那張沒有表情時略顯冷酷傲慢的英俊臉容,此時瞬間被柔和了棱角,長長的睫毛上陽光流金閃爍,清透的淺色虹膜上倒映出空中綻放的光芒。“……”尚且身在光芒聖殿門口的戴雅猛然激動,跳起來直奔目的地。——如果她有淩旭那樣的冰屬性劍氣,此時此刻就能像是那些水上飛的高手一樣,直接掠過水麵直奔目的地,然而可惜不行。戴雅其實也沒試過,但是她的劍氣連走牆都很難,更彆提踩水,所以碰到這種時候隻能惋惜一下。非常湊巧的是,路上還遇到了“熟人”。一夥白銀聖星的聖騎士從前方走來。最前麵銀發藍眼的男人,赫然是曾經在總殿給她臉色看的軍團長,後麵跟著的幾個大隊長有男有女倒是都很臉生。戴雅心情激動地狂奔著,眼中的世界還不斷在現實和引導之光傳遞的畫麵裡切換著,驟然換過來,才看到前麵來了一群人。“……”石橋十分寬敞,兩側的雕花護欄間,起碼能通過一輛最奢華的大馬車。因此她也沒想停住,隻是準備從他們旁邊繞過去。破空聲疾馳而來。——森冷的刀光擊穿了空氣,銀色的光刃在瞳孔中極具放大,瞬息間就近在眼前。戴雅用儘了自己的反應力,終於在毀容的前一秒堪堪側身,眼見著耳側的一縷發絲輕飄飄地被削斷。“……”她用劍氣狂奔趕路時每一步拉得極大,上一步還未走完,在空中勉強躲過劍氣,也沒敢放鬆,反手抽刀在腦後一擋。那道暗銀色的劍氣光刃在空中一轉,失去了目標後也未潰散,反而調轉方向再次襲來。然後撞在了泛起血紅劍光的刀麵上。一陣劍氣撞擊的爆炸聲後,戴雅收起了刀,一邊揉著酸痛不已的虎口,一邊莫名其妙地抬起頭,“厲彥閣下,這是什麼意思?”“大膽。”銀發的軍團長冷聲嗬斥道,“如此不敬,你以為這是你家後花園嗎?”他身後的大隊長們眼觀鼻鼻觀心,都不準備對這事發表意見,其中有個姑娘看了一眼戴雅,倒是頗為友好地給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我就是走得快了一點,倒是閣下你先出手攻擊他人,也不知道是誰不敬。”戴雅冷笑一聲。彆說對方本來就是和林晟有隙,肯定會抓住機會找自己的麻煩,討好道歉都沒有屁用,就說她都快要被送上神降儀式的斷頭台了,自然也沒什麼害怕的。厲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麼,忽然神情一動,轉身直接消失在原地。——他並未真的消失,隻是奔向光芒聖殿時身形移動太快。“教皇陛下召喚了他吧,”有個大隊長聳了聳肩,“不用在意。”戴雅也沒法在意,畢竟她也打不過那家夥,最多也隻能嘴上還一句,而她已經做了,“那麼……我失陪了?”“等等,這位小姐。”另一個大隊長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她,從聖騎士的外套製服上來看,這就是普通的隊員,沒有隊長鬥篷,然而胸口那個聖火徽記卻做不了假。——是通過懲戒試煉的人。“你沒進過訓練營嗎?”戴雅剛想趕快走人,聽到這問題頓時停下了。不久前她與厲彥第一次見麵,那位軍團長閣下就對自己“沒通過訓練營試煉”而冷嘲熱諷。事實上沒通過試煉和沒進過訓練營還是兩個概念,畢竟後者還意味著,能力上可以通過但隻是沒去試的一種可能性。這位大隊長閣下說的話就沒那麼糟心了。因此戴雅也願意好聲好氣地回答問題,“沒有,我在聖光之塔學習。”大隊長們紛紛了然,“這樣啊……那也難怪。”他們都是高階戰士,不需要去看戴雅的戰士徽記,一眼也能分辨出她大概的階位實力,包括戰鬥經驗——肯定不算是身經百戰,但也經過訓練。隻是不怎麼正統。譬如說劍氣凝聚的位置,重心如何變換,受到攻擊後的第一反應等等,這些都有人教過或者用實踐方法訓練過她。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倒像是一種為了打架而專門培養的野路子。另外,他們也能看出來,這小姑娘基礎不太行。——並非是劍氣,她的劍氣顯然是從小修煉的,強度和總量都毫無問題,有問題的是她的體質。同時,相比起來過於年輕的女孩也猶豫著開口問道,“閣下們……是怎麼一眼看出來我沒進過訓練營的?”“你的劍氣比你的身體要強很多。”一個巧克力色皮膚的大隊長回答,她有精靈的尖耳,眼睛是火焰般的金紅色,應該是個熔岩精靈,“你並沒有錘煉過你的軀體——在不用劍氣的前提下。”“我……修煉劍氣差不多十年了,早就不知道沒有劍氣是什麼感覺了。”戴雅想了想,“還是說,要把劍氣全部消耗掉,再去鍛煉身體?”這就有點嚇人了。她還記得有幾回自己劍氣消耗殆儘,無論是剛剛穿越還是後麵訓練的時候,習慣了平日裡劍氣充盈的身體,一旦失去了劍氣,恐怕與普通人全身肌肉萎縮的感覺無異。其實沒了劍氣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平,理應還能跑能跳。但因為無從習慣,反而會頭重腳輕一搖三晃,走個台階都可能摔下去。作為一個聖職者,就算失了全身劍氣,也不至於沒有還手之力任人宰割,但是,要真到那種狀態,逃跑是無望了。畢竟再如何鍛煉身體,就算跑出世界級運動員的水平,又如何能和有劍氣的狀態相比?戴雅這麼想著,不過她依稀記得原著裡提過,葉辰也曾專門強化過身體——在沒有劍氣的狀態下。然而他們倆修煉的劍氣不一樣,葉辰要吸收彆人的劍氣,他的身體強度必須很高,否則體內存不下那些劍氣。戴雅則是另一種狀態,她的劍氣破壞力大,消耗快,但相比之下也不至於幾招就空藍,而且回複得更是快。甚至淩旭都沒讓她鍛煉身體——不過也許是因為每個人時間都是有限的,現在打基礎已經晚了,還不如直接上手學習如何戰鬥。“嗯,這樣可以。”精靈大隊長挑了挑眉,“不過也有更簡單的辦法。”旁邊的同僚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後者翻了個白眼,倒是不再說話了。那個捅人的大隊長倒是一臉淡定,“這不是必須的,如果你不進訓練營的話,再說,劍氣修煉一途從沒有標準,彆人如何做,不代表你就要這麼做。”“也是,”另一個大隊長點了點頭,“許多通過了訓練營畢業試煉的家夥,也未必就打得過你。”“謝謝,”戴雅心情複雜,“……但我其實不是因為劍氣才被錄取進白銀聖星的。”是聖術啊各位,我們不是聖職者嗎!少女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聖火徽記。“也對,哈哈哈是我老毛病犯了,”精靈大隊長撓著毛茸茸的黑色卷發,“不過,倘若你身體強度鍛煉上去,你體內儲存的劍氣量也會增多,用劍氣戰鬥時,整個人的狀態都會提升——”“她以前在訓練營當過教官,”旁邊的同僚涼涼地說,也放棄打斷了,“這種鍛煉很辛苦,也並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有效果,有這時間不如多練練實戰和聖術。”時間是有限的。戴雅深知這一點,每個人都有很多可以提升的可以努力的地方,然而也隻能撿著最重要或者更有助於自己完成目標的內容去做。譬如說她要為天梯賽裡撞上葉辰而準備,或者說為他們可能有的無數次戰鬥而準備。她告彆了這群閒的沒事乾因此願意聊天的大隊長,興衝衝地趕往神殿林立的內城。金發男人未曾移動。他一直非常老實甚至乖巧地停留在最初的地方,在人來人往的神殿階梯下方,隻是為了不擋道所以稍稍挪了幾步站到旁邊。引導之光的光絲開心地繞著他旋轉飛舞,最終在空中炸出了一朵絢爛的小煙花。細碎的金色光斑閃爍著湮滅在空氣中,與此同時,黑發少女的身影出現在前方。“諾蘭!”少女高高興興地跑過來,“你之前問我的事,我想好了。”諾蘭微微錯愕地看了她一眼,接著饒有興趣地笑起來,流轉著陽光的眼眸溫柔如水,“嗯?”戴雅反而不太確定地看了看他。自己這麼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他倆上次相處了一整個白天,講的話太多了,除非是分彆時留了什麼問題,否則再次見麵時哪那麼容易想起來是什麼。不過,這家夥——戴雅暗自磨牙。他這種表現,八成是不記得了,但還裝出一副我知道你在說什麼的樣子,真是過分。不過戴雅也沒心情糾結這些了,而且上次對方確實問過她不止一個問題,而她對許多問題都沒有答案,甚至反過來以更多的問題回報了。“神降。”少女壓低了聲音。如果在帝都大街上說這個,保準聽到的人裡有一大半都反應不過來是啥意思,但如今是在聖城,周圍全都是聖職者,他們肯定敏感得很。“你上次問我想嘗試承接哪位神明的降臨,”戴雅攤開手,“我想試試夜神殿下,如果夜神殿下不喜歡我,那我就試試天琴座殿下。”因為他們一位是教皇陛下交情不錯,另一位和自家導師也有關係,無論他們哪位幫忙主持神降儀式,成功率都能大一些。當然,這是一個理由。暗夜之神殿下溫柔大度,真真如夜空般包容萬千陰影黑暗,當然她的武力值也很高,但是武力值又與性格有什麼關係?群星諸神中也沒有性格暴躁或者特彆古怪的。天琴座殿下也不例外,她非常好說話,謝伊曾與她相談甚歡——而且戴雅一直覺得豎琴形狀很好看。諾蘭:“……”“狄絲忒和萊拉啊,”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們確實都很好相處,也很少會拒絕信徒的呼喚。”“是吧。”戴雅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完全沒有認真去思索他前麵說了什麼。在這個世界裡,人類按理說是不能直呼神明之名的。——君不見根本沒人知道光明神究竟叫什麼,可能有那麼幾個人知道,但他們也從來不會把名字說出來。……晚風神殿。年邁的教皇佇立於這端坐在高天的神殿,地上的魔陣盈光流轉,轉眼間光羽消散,身披黑紗的神明幻象浮動於半空中。“抱歉,泰勒,我不保證她承受了我的降臨後就不會再發生意外,但我可以給你一點提示……”暗夜之神有些抱歉地看著他,剛要繼續開口,忽然神情一變。“殿下?”俯首行禮的教皇陛下感應到對方的異常,不由微微直起身,有些困惑地看向前方的神明。作為信徒和神的代行者,這本是失禮的舉動。不過他和這位主神殿下相識數百年,他知道對方也不享受聖職者們過分的敬畏。夜神驚疑不定地掃了他一眼,“……提示就是,沒人能幫她,她隻要做好自己就行了。”說完,她的身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神域。群星諸神正在永恒花園裡打牌聊天。忽然間,靠在天鷹座肩上昏昏欲睡的天琴座醒了。“?”她向旁邊的同伴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為什麼忽然發配我去斷層掃裂縫?”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周四的更新還是在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