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就是人類。”這似乎是某位舊時代先哲說過的格言。兩座並排對立在公路兩側的鋸齒矮山,仿佛毒蛇口中尖利的獠牙,時刻準備吞噬想要穿越黑涎山口的所有獵物。保持著前後均勻的距離,絲毫沒有減的車隊,在引擎的嘶吼聲中衝進了連綿數十裡的險峻山穀。站在厚重糧包後麵的林翔,明顯感覺到幾道從遠處襲來非常輕微,卻異乎尋常的空氣波動。“快趴下————”話音未落,一排鋒利的竹槍已經帶著尖厲的顫音,從百米開外的山頭兩側呼嘯而至,把兩名躲避不及的守護者頭身體當場穿透。紅白混合的黏稠漿液噴濺在厚實的糧包上,慢慢滴落下來。頃刻之間,連同王彪和林翔在內,這輛跑在最前麵的糧車,隻剩下三名守護者。“注意防守兩邊車廂,千萬不要讓他們上來————”他們?林翔下意識地側過身,看了一眼左邊護欄外飛馳而過的路麵。幾十個乾瘦的黑色身影,從前方山穀的緩坡上迎著卡車直衝過來。他們的個頭和普通人差不多,眉弓和鼻骨形成的凹陷下麵,露出一雙釋放著殘忍氣息的眸子。層層疊疊的繃帶和布條,裹滿了身上每一個角落,甚至就連指尖和關節也不放過,活像是從金字塔底爬出的木乃伊。“天啊!竟然是輻射鬼————”站在旁邊的守護者恐懼得失聲尖叫。核爆摧毀了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從避難所裡走出的第一批幸存者,很快被殘留在土壤和空氣中的輻射塵感染。異化後的細胞拚命吞噬著寄主體內所有養份,可怕的放射瘤和息肉開始潰爛,為了防止感染繼續擴散,冷酷的人們把受傷的同類扔出了避難所,讓奄奄一息的他們躺在充滿輻射的荒野,成為巨鼠和毒蟲爭相啃齧的鮮美肉食。沒有食物,沒有水。絕望中的病人隻能喝充滿輻射的肮臟腐水來緩解乾渴。他們已經顧不上那麼許多,與其活活渴死,不如讓病痛的身體爛得更加徹底,讓可怕的輻射進入體內,把幾乎快要喪失功能的內臟,全部染成令人心悸的綠色。誰也沒有想到,瘋狂的舉動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當整個身體被輻射細胞填充得沒有絲毫縫隙的時候,曾經的人類突破了死亡的障礙,進化成另外一種新的變異生物。滲入骨髓的輻射,把皮膚和肌肉染成黏膩惡心的腐綠。為了躲避可怕的紫外線,它們潛入舊時代的城市廢墟,用厚厚的布條纏滿全身。殘酷的生存環境,讓它們在保留人類飲食本能的同時,開始獵殺各種生物,從新鮮血肉中得到身體必需的各種微量元素。它們完全放棄了曾經的人類身份,選擇了一條和病毒同生共死的進化道路。它們是被人類拋棄的同類,是永遠也無法麵對太陽,隻能生活在肮臟陰影裡的“輻射鬼”。對於人類,這種可怕的生物隻會做出兩件事————刻骨的仇恨,還有喪心病狂的報複。數十道黑影,迅貼近疾馳的卡車。被繃帶纏繞的身體異常矯健,纖長的手指有著不弱於蜘蛛的強大攀扶能力。手掌接觸車身的刹那間,強大的慣性把瘦弱的它們當場拖離地麵,卻無法甩脫這些像水蛭一樣牢牢吸在身上的不之客。守護者們當即拎起各自的槍械,撲到車身兩側的防護欄邊,對準目標猛扣扳機。王彪是對的。刀子在這種時候,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動作敏捷的輻射鬼絲毫不給對手機會。強有力的後肢配合著手腕的支撐,從垂直的壁麵翻身跳起,如同敏捷的貓鼬,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側向跳進車廂。不等腳下站穩,便從腰間抽出鋒利的匕,獰笑著插向守護者的背部。“轟————”準確把握時機的林翔狠狠扣下扳機,散射的霰彈把輻射鬼整個身體全部吞沒,密集的鋼珠扯爛了繃帶,撕裂了**,腥臭的臟器從胸腹部的破口洶湧流出。在一陣刺耳的骨胳碎裂聲中,瘦長的身體從腰部斷開,被散亂皮肉拖拽著掉出車廂。五輛車,同時遭到襲擊。輻射鬼沒有刻意糾纏某一輛車,它們沒有貪心到想要留下整個車隊,隻要能夠得到一車糧食,目的就已經達到。隻要不讓它們衝進車廂,就能牢牢占據火力優勢。顯然,王彪不是第一次麵對這種生物。林翔抱緊槍身中部的木托,眼睛飛快掃視著左右兩邊的全鋼護欄。霰彈近戰威力極大,輻射鬼無論從哪個角度跳進車廂,都會先遭到他的攻擊。“轟————”炸雷一般的槍擊聲,把王彪的視線從車頭吸引過來————一隻剛剛翻上車廂,雙腳還未落地的輻射鬼,被衝擊力巨大的霰彈團把頭部轟得稀爛,從空中翻滾著摔掉在路邊。敏捷的反應,恰到好處的射擊。“這個看上去悶頭悶腦的家夥,居然這麼強。”無暇驚訝於眼前的一幕,王彪喃喃著把突擊步槍平端在身前,朝著緊跟其後第二輛卡車上的輻射鬼扣下扳機。每一輛車上的守護者都在拚命反擊,數量越來越少的輻射鬼開始變得焦躁不安。它們不顧一切地跳進車廂,用爪子和牙齒直接扣咬對手。從後麵幾輛車上傳來陣陣淒厲的慘叫聲,守護者扭曲的屍體從車廂裡被拋出,還有一袋袋被鮮血染紅的沉重糧包。所有卡車的駕駛室都被全鋼防護欄鎖死。除非司機自己從內部打開,否則就連普通型號槍彈都無法射穿。輻射鬼的目標是糧食。它們必須儘快搬空車廂裡所有的食物。正前方,已經能夠看見黑涎山穀的出口。卡車吼叫著,以四輪離地的架勢從穀口衝出。被油門轟得瘋狂運轉的動機,拚儘所有的能量帶動車體在公路上飛馳。十幾分鐘後,車隊已經進入布滿岩石的荒野,領隊車開始放慢度。很快,五輛卡車前後連貫在一起,緩緩停在道路中央。“下車,乾掉它們————”王彪咆哮著縱身跳下車廂,瞄準距離第三輛車上的輻射鬼點射。這裡遠離輻射鬼聚居的陰暗區域,它們不可能追出黑涎山口太遠。第三、五號車上的守護者全部遇難。五隻輻射鬼站在半空的車廂裡,用狼一樣憤怒的目光死死盯著從各輛車上圍過來的人們。被黑色繃帶掩蓋的眼睛裡,更多的還是刻骨銘心的仇恨。失去了偷襲先機的情況下,冷兵器和子彈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密集的槍聲覆蓋了輻射鬼臨死前的哀嚎。全副武裝的守護者根本不給它們以貼近身前的機會,直接用排槍予以轟殺。綠色的血從繃帶下滲透出來,散著幾欲令人嘔吐的腐臭。雙管霰彈槍的容量隻有兩。當林翔從口袋裡摸出粗大的圓柱形子彈,正準備壓進槍膛的時候,一支冰冷的槍管,慢慢抵上了他的背心。轉過身,那個與自己同車的守護者,臉上滿是殘忍得意的冷笑。“二十個人,隻剩下我們兩個還活著。如果你死了,我和隊長就能平分所有的酬金。哈哈哈哈!那可是一大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