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Armani 405(1 / 1)

沈渡上廁所還沒回來。座位柔軟舒適,容榕卻如坐針氈。得在沈渡回來之前把妝化好了。美妝圈一直很火的五分鐘化妝挑戰,對初化妝的人來說,沒有任何難度,但對於容榕這種化妝技術已經十分成熟,且明確知道在化妝過程中如何揚長避短,運用新手都覺得雞肋的高光陰影來調整臉部輪廓的專業美妝博主來說,五分鐘化妝,就相當於考試交卷前一分鐘填完所有的答題卡,寫到哪步算哪步。學會打腮紅後,不打就覺得不久人世。學會打高光後,不打就覺得活在二維空間。學會打陰影後,不打就覺得一張臉麵若銀盆,富貴榮華。容榕沒辦法舍去任何一個步驟。她正拿著beauty blender往臉上拍打時塗勻粉底液時,沈渡回來了。彼時容榕剛塗好半張臉,另外半張臉還處在半成品階段。“……”就很尷尬。沈渡看著她拿著一個蛋狀物體往自己臉上懟,滯了兩秒鐘後坐下了。容榕咽了咽口水,雙目無神的看著鏡子裡半邊臉還沒抹勻的自己。到眉毛部分了。植村秀砍刀眉筆本來就不怎麼顯色,容榕心裡越是急切,眉筆就越是不上色。容榕放下眉筆,無奈的歎了口氣。她不得不正視這個事實了。沈渡坐在她旁邊,雖然從頭到尾沒看她一眼,但她就是覺得緊張。在公眾場合化妝本來就是一件挺讓人害羞的事情,更何況旁邊坐著的是沈渡。現在還隻是在畫眉毛,等待會畫眼線了,她一個手抖,從此白天不懂夜的黑。容榕勉強畫好眉毛後,深吸一口氣,起身了。她走到過道另一邊的單座旁邊,禮貌問好:“先生您好。”單座上坐著一個穿緊身彈力t恤,胸前吊額白虎,脖子上一條手指粗大小金鏈的男人。男人正翹著二郎腿,酒紅色的鱷魚皮鞋閃閃發著光。他摘下耳機,隔著墨鏡看她,口音十分廣東:“做咩?”“我們能換個位置嗎?”容榕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位置,“我的座位在那裡。”男人細細打量了一下她,嘴角玩味:“到哪裡下車啊?”“深圳北。”“行,哥哥同你換。”說完就起身,揉了揉肚子,稍稍低頭湊近她笑道,“下了高鐵一起喝杯咖啡?”容榕微笑,沒有回答。她習慣用沉默直接拒絕,這是她的慣用伎倆。等了大約兩分鐘,容榕坐下,繼續自己的化妝事業。她偷偷側頭看了眼沈渡。沈渡隻是低頭看自己的手機,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她換位置了。容榕心裡頭有些說不出的小失落。此時那個和她換座位的男人手機響起,他翹著腿,將座椅調到了最低,以一種十分大佬的姿勢大聲笑道:“哎喲!王老板!怎麼想起跟我打電話啦!”中氣十足,但沒人表示出不滿。高鐵也就幾個小時的路程,忍就忍了,誰想給自己找不自在。男人笑的咳了好幾聲,口痰在喉嚨裡溜了一圈:“唉一般般啦~比不過王老板的工程款,一下就是五億,稍微拿點牙縫給那些打工仔,剩下的都進你口袋啦!”容榕正在刷睫毛膏,表情很難控製,乾脆就側過身子對著窗口。就沒注意到沈渡微微蹙眉,轉頭看了她一眼。容榕塞在衣服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她猛地抖了一下,差點刷到眼臉。這可是kiss me睫毛膏,刷上了就彆想著用濕紙巾這等小嘍湍懿戀艫納襝山廾唷容榕很不爽的拿出了手機。“資本家”發來的消息。【為什麼換位置?】容榕:“……”她轉頭,就看見沈渡還是在盯著他的macbook,隻是右手上拿著手機。忽然就很想笑。容榕抿唇,禮貌的回複了一句。【怕打擾到你】她撐著下巴看著盯著窗子裡自己的倒影。【我沒覺得你打擾我】容榕的惡作劇心態又上來了。反正也沒給沈渡留下什麼好印象,乾脆就破罐子破摔,自己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那不行,我要跟你保持距離】末了覺得這句話還不夠清楚,又發了一句【怕你覺得我勾引你】很奇怪,明明金鏈大佬的說話聲那麼大,可她似乎都能聽見沈渡從喉間發出的一聲歎。沈渡那邊隔了半分鐘,終於回她了。【換回來】容榕的嘴角,漾起越來越明顯的笑容。粉白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轉了幾圈,又輕飄飄的挪開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高冷一些。【我不】沈渡:“……”她似乎是故意對著窗口那邊的,讓他隻能看到馬尾。小姑娘背對著他,但心思卻好猜極了,想必現在她一定很開心,連肩膀都在小幅度的抖動著。此時金鏈大佬拿著手機起身,邊打邊離開了位置:“我撒個尿,你繼續說。”人走了,容榕才轉身,果不其然就看見沈渡正在看她。他的聲音很低:“坐回來。”容榕此時充分的解釋了什麼叫給點陽光就燦爛:“求我。”沈渡:“……”他側頭,沒理她了。容榕捂嘴嘻嘻笑了一聲,姿態高傲的站了起來,低頭看他:“是你讓我換回來的哦。”“嗯。”他輕歎一聲,“快坐回來。”她站在沈渡旁邊,沒有急著入座:“等會,我再跟那位先生說一下。”等了三四分鐘,金鏈大佬又回來了。“先生。”容榕笑容晏晏,“額,我們再換回來,好麼?”金鏈大佬挑眉,低頭看她,語氣輕佻:“妹妹,你耍哥哥玩呢?”“沒有,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了。”這事兒她不占理,自然沒話反駁。沈渡蹙眉,剛想開口,就聽見容榕羞赧的笑了笑。“哎,都怪我男朋友,惹我生氣。”她語氣帶笑,用指尖點了點沈渡的肩膀,“我剛剛生他氣呢,現在又和好了。”沈渡微微愣住,仰頭看她。她衝他眨了眨眼。金鏈大佬狐疑的看著她,又看了眼冷著臉的男人:“你們認識?”沈渡沒有直接回答他,稍稍抬眉,語氣清冷:“容榕。”容榕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男人用低沉清冽的嗓音念出她的名字,隨後又淡淡說道:“彆鬨了,坐回來。”她的名字同音,有時會讓人分不清是在念全名還是小名,沈渡的聲音清冷,卻偏偏帶著柔潤的親昵感。容榕對著金鏈大佬尷尬地笑了笑。金鏈大佬看著眼前這個高傲的男人,打扮的簡單,渾身上下也就手腕上的那塊表看著是個牌子貨,身上的衣服更是連個logo都沒有。但就是覺得,惹不起。沈渡衝他點頭:“不好意思。”“搞了半天,你有男朋友啊。”金鏈大佬嗤了一聲,拿著包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容榕對他抱歉的笑了笑。坐回了原位,沈渡的眉頭總算是稍稍舒展了一些。既然沈渡不介意,她就繼續化妝了。睫毛膏是不敢塗了,容榕隻打算上個口紅就完事了。迷你的化妝包裡就一隻唇釉,armani紅管405,是今年最流行的爛番茄色。質地啞光絲絨,稍遜於dior藍星唇釉,不過啞光唇釉中,armani紅管已經算是長盛不衰的老網紅了。她塗抹了一點在唇內側,接著用手指將唇釉慢慢暈開。淡塗的爛番茄色,泛著淺淺的少女橙。她抿唇,語氣很輕:“我今天塗的不是斬男色了。”沈渡聞言,垂眸望向她,目光挪到了她的唇上。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小姑娘為什麼要強調這句話。沈渡是覺得,塗的這個顏色還不如她原本的唇色。他收回視線,唇角勾笑:“斬男色比較好看。”容榕抿唇,自從那次誤會後,她就把斬男色壓箱底了。他覺得好看那也沒得看了。高鐵到達中轉站點,商務艙下去了一個乘客,緊接著就又上來了一個。容榕正用手機看視頻,沒注意,直到一聲驚呼把她的思緒給緊緊抓了過去。打扮樸素的中年婦女感歎道:“喲,這多花了錢的就是不一樣啊。”容榕隻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中年婦女在寬敞的車廂裡走了好幾圈,終於停在了容榕的麵前。“好漂亮的小姑娘!”中年婦女微微低頭看她,表情驚豔,“長得跟仙女似的。”容榕抬頭,聲音很輕:“謝謝。”婦女又將目光轉向旁邊的男人,嘖嘖了兩聲:“這有錢人家養出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看著跟電視明星一樣,穿的也好,你們是一對兒嗎?”過道那邊的金鏈子大佬適時出聲:“人家是小情侶啦。”“真是般配!”中年婦女嗬嗬一笑,語氣爽朗,“小姑娘,你多大了?”容榕不好拒絕,隻好隨便說了個數字,本想著中年婦女問完就回自己的座位了,結果人不但沒離開,反而就站在她麵前,跟她興致勃勃的嘮起了嗑。沈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站起身,直接到車廂外去接電話了。中年婦女見他走了,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此時離深圳北也隻有兩個站的距離了,容榕聽說那邊天氣還很熱,所以就沒多穿。沈渡穿的比她多,在上一站把大衣脫了下來搭在座椅上,隻穿著簡單的灰色襯衫走出了車廂。容榕聽中年婦女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的事兒,她隻坐一站,剛開始原本是想坐火車的,但她兒子堅持要讓她體驗一下高鐵,所以就乾脆買了商務艙的票,結果沒想到這裡頭居然這麼豪華。中年婦女眼角的皺紋笑開,感歎一聲:“花錢就是買享受啊,小姑娘,你和你男朋友家庭條件應該很不錯吧?這麼遠的高鐵,得花多少錢啊?”如果行程不是很遠,容榕一般是選擇坐高鐵,舒適方便,而且時間短,她不用吃盒飯。到下一站不過20分鐘的行程,中年婦女還沒說完話,廣播已經開始提示下一站到站的乘客做好下車準備了。中年婦女對她說了聲再見,提著包就打算下車。容榕看了眼沈渡的大衣,側邊的口袋有些外翻。她皺眉,站起身看向中年婦女,對方似乎有些急切,雙腳來回在地麵跺著,一副趕著下車的樣子。容榕拿起沈渡的大衣,走到了中年婦女麵前。等沈渡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車廂裡似乎正熱鬨。不光乘客在,乘務長和乘務員也在。剛剛還和容榕相談甚歡的中年婦女跪坐在地上,嚎啕哭喊著。幾個乘客都說算了算了。容榕的表情看上去很生氣,一見他來了立馬就癟起了嘴。“怎麼了?”沈渡走到她麵前,皺眉問道。“這阿姨偷了你錢包,你女朋友要報警呢。”一個乘客開口解釋,“人阿姨穿的樸素,條件應該也不好,我們就勸你女朋友說算了,讓乘務長給她記錄個檔案,這事兒就過去了。”容榕揚眉,語氣不解:“為什麼要算了?”中年婦女聞言,趴在地上又是一頓哭,邊哭還邊為自己辯解。“你們買的起商務艙的都有錢,還在乎這麼點錢乾什麼啊?我沒工作,兒子也在工地打工,一個月就拿那麼三千塊的工資,都不夠你們吃頓飯的,錢包都還給你了!你還扒著我不放非要把我送進局子裡!真是越有錢越小氣!”乘務長也受不了這哭嚎,皺眉問道:“到底要怎麼解決?”幾個乘客都擺手,一點小錢而已。有人勸容榕:“小姑娘,要不這事兒就算了?反正你男朋友錢包也沒真的丟。”容榕冷笑一聲,走到中年婦女身邊蹲下:“阿姨,有錢人再有錢,也經不起你們這些扒手偷啊。”中年婦女一聽這話,哭的更大聲了。“哎喲!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哦!偷了這麼個小氣鬼的錢包!我都還了還不肯放過我!”“我就是把一大疊的錢扔垃圾桶讓人白撿,也不可能給你這個扒手一分錢。”容榕起身,直接對乘務長說道,“報警吧。”中年婦女急了,站起身破口大罵:“我偷的又不是你的錢包!你多管什麼閒事!”容榕脫口而出:“他是我男朋友,我不管誰管?”中年婦女有些心虛,語氣慌張:“那你男朋友一句話沒說!說明他也不想報警給自己找麻煩!”容榕看向一直沉默著的沈渡,幽幽看著他問道:“你也覺得不該報警嗎?”沈渡忽然笑了:“沒有,隻是你說的對,所以我沒必要插嘴。”說完這話,他就從容榕手中拿過了錢包,打開看了看裡麵的夾層。中年婦女趕忙說道:“都在這兒!我沒拿一分錢!”“數額足夠立案了。”沈渡看向乘務長,“報警吧,我們願意配合。”容榕雙目猛地發亮。中年婦女愣住了,待回過神後便嚷嚷著一口帶著口音的方言,雖然聽不懂,不過肯定不是什麼好話。周圍還有乘客在勸。容榕終於不耐煩了,瞪著那些個乘客,笑容諷刺:“你們能這麼輕易的原諒她,那是因為她沒偷到你們頭上罷了。”終於沒有人再說話了。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一直到中年婦女被人帶走,整個車廂裡沒有一個人再開口。高鐵終於到達深圳北站。容榕拖著小行李箱,再一次提醒沈渡:“你小心點錢包啊。”沈渡點頭:“好。”“再被偷身邊可就沒有我這個女英雄幫你抓小偷了。”容榕悶哼一聲,語氣中帶著絲絲得意。沈渡揚唇,垂眸看著她。剛剛發脾氣的時候,倒是挺有架勢的,就是剛見他那一下癟了癟嘴,有點破壞了女英雄的氣勢。容榕瀟灑的對沈渡揮了揮手,跟他在出站口分道揚鑣了。然後心裡頭剛洋洋得意了幾分鐘,就開始樂極生悲了。她剛幫沈渡抓了小偷,轉眼間,自己的包就不見了。小包就放在行李箱上,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就沒了。手機和錢包都在裡麵。現在是電子支付時代,沒有手機,就等於失去了整個世界。容榕站在人來人往的深圳北站口,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沒錢寸步難行。她深吸一口氣,拉著行李箱就往停車場那邊跑。沈渡說過他是有人來接的。報警的話也不知道多久能追回來,而且她還有露宿街頭的風險,還不如直接找沈渡,讓他把剛剛的人情給還了。擠開一堆問要不要去東莞的票販子,偌大的站口處,容榕憑借著戴了隱形眼鏡的好視力,一眼就找到了人群中的沈渡。他個子高,人長得也好看,站在人群中,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容榕看到他時,他正要上車。她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氣衝丹田,大喊著:“沈先生!”這個稱謂實在太大眾,沈又不是什麼稀罕姓,容榕怕他聽不出,一連又喊了好幾聲:“沈渡沈渡沈渡沈渡沈渡沈渡沈渡!!!!”這催債鬼一般的奪命吼終於吸引了沈渡。來接沈渡的司機被嚇得踉蹌了一下,兩個人一同看著那道嬌小的身影正以八百米衝刺的速度朝這邊狂奔過來。司機語氣疑惑:“少爺,你是借外債了嗎?”沈渡挑眉:“嗯,人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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