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統軍三萬五千,除了驃騎衛,就是新軍和禁軍的精銳,手下將領更是雲集了大周的精華,而對麵的遼國皇帝耶律璟,統軍六萬,除了皮室軍和鐵林軍之外,還有五院精兵,雖說雙方還有餘力,將戰爭規模增加幾倍,但實際的意義並不是那麼大,這一戰足以作為兩個帝國的強弱之爭。就仿佛官渡之戰之於袁曹一樣,戰略意義不言而喻。葉華曾經很憧憬羽扇綸巾,談笑間,灰飛煙滅的瀟灑……不過自從隨著郭威征戰南唐,葉華就學會了如何做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就像郭威那樣,一言不發,穩坐中軍,隻要安定人心就夠了。戰場已經夠亂了,胡亂下命令隻會讓士兵無所適從。隻要沒有超出預估的狀況,就讓下麵的將士自己去努力。葉華相信這些經過嚴格訓練,士氣高昂的小夥子們……此戰必勝!周兵開始布陣,不出意外,采用了擴寬的正麵方陣,以陌刀手為先,輔以跳蕩兵和奇兵。兩翼則是鐵騎壓陣。在第一排人馬的後麵,是數量眾多的床子弩和投石機,作為遠程打擊武器,另外還有弩手,弓手,在隊伍的空隙當中,伺機殺敵。以步兵為主,使用寬大正麵,能夠最大限度壓製契丹鐵騎的優勢。而且大周的精騎戰力不弱,可以保護兩翼,契丹想要偷襲,就要小心踢到鐵板。葉華注視著將士們的動作。基本上符合他的要求,就算葉華親自去安排,也不會更好了,下麵就看契丹人怎麼出招了!耶律璟沒有讓葉華等太久,他的龍旗出現了。在一麵巨大的旗號下麵,是一個大到誇張的車架,上百匹馬一起拉動,就仿佛是移動的宮殿,耶律璟坐在金燦燦的龍椅上。俯視著自己人,也俯視著周兵的戰陣。隻有這樣的高度,才能滿足契丹皇帝的威儀。“耶律海思,你前番慘敗,挫動銳氣,朕要你戴罪立功!給朕衝上去,活捉葉華!“耶律海思單膝跪倒:“吾皇仁慈,臣一定不辱使命!”耶律海思招呼著他的部下,向周兵衝來。戰鬥開始了!兩邊的戰鼓隆隆,喊殺震天。契丹人鐵馬踏踐,卷起漫天塵土,他們就仿佛是一條滾動的土龍,速度越來越快!負責瞭望觀察的士兵緊張注視著,不斷將距離高速後麵的人,這麼大的戰場,通訊基本靠吼是行不通的。因此很早就有高人發明了整套旗語,葉華在訓練驃騎衛的時候,又把旗語重新整理,要求簡潔規範,形成統一的模式。這不,瞭望的士兵放下橘黃色的旗號,舉起紅旗,這就是射擊的信號!“放!”士兵幾乎同時落下錘頭,把床子弩放出去。他們沒有時間欣賞戰果,在放出第一輪之後,立刻轉動絞盤,裝好第二支箭。由於契丹鐵騎速度太快,第二支箭就要改用火藥罐,為了追求殺傷,在罐子裡還會增加散碎的鐵片、鐵丸、舊釘子,甚至還有一些白鱗,威力很是不俗。可惜的是罐子阻力大,最多隻能射到五百步之外。不過這也足夠了。第一輪的弩箭已經在契丹人中間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三尺長的箭支,裹著無上的威力,從天而降,落在人身上,輕鬆穿透身軀,斬斷胳膊,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殺傷效果一串串的血胡同。通常好幾個士兵,斷了胳膊,白骨森森,射穿肚皮,內臟都被帶出去了。受傷的人痛苦哀嚎,發出鬼一樣的叫聲,很快就被自己人踩在了下麵,變成了肥料。緊接著而來的第二輪射擊,看起來更加火爆。火藥炸裂,火油罐在人群之中迸濺,沾上的人鬼哭狼嚎,卻沒法打滅火焰,幸運的人扔掉鎧甲,逃過一劫,不幸的人就被燒傷燒死。還有人更慘,被飛濺的鐵片鐵釘穿成了篩子。兩輪攻擊,讓契丹人的隊伍至少鬆散了三分之一,換句話說,就有三分之一的人,倒在了衝鋒的路上,在這個時代,受傷和喪命基本上沒什麼區彆,甚至還要更加淒慘。好在契丹人熬過了被動挨打的一段,距離周兵越來越近了。這時候大周這邊的弩手動了起來,他們用身體的力量將弩箭撐開,然後對準契丹人,不用怎麼瞄準,就射了出去。契丹人又開始落馬,他們之中也不乏射雕兒,這些人同樣張弓還擊,周兵也開始出現了傷亡。每當一個士兵倒下去,後麵的人就會立刻補充上來,然後有民夫抬著擔架,把士兵送到後麵。如果受傷了,會有人救治,哪怕是死了,也會有人火化收斂,裝進壇子,在上麵掛上士兵的名牌。不讓任何一個士兵,籍籍無名。這是葉華給大家的承諾,雖然未必能做到,但是葉華是認真的。身為一個武夫,葉華覺得,他有義務告訴世人,誰才是真正的英雄,東華門唱名,連屁都不是!隻有真正拋頭顱,灑熱血的勇士,才是國家的脊梁。試問那些窮酸嘴炮文人,麵對鐵騎襲來,你們能挺直自己的腰杆嗎?瞧瞧!你們看不起的武夫,他們握緊了陌刀,上身微微前傾,契丹騎兵在眼裡不斷變大,契丹人舉起了彎刀。電光火石,士兵們腰部用力,陌刀由下而上,劃過優美的弧度,明亮的刀身,反射著耀眼的光華。戰馬,騎士,全部分成兩半,腥臭的鮮血撲麵而來。陌刀之威,如斯恐怖!當然,也有一些陌刀手失誤,被契丹鐵騎撞飛,契丹人從缺口往前衝第二排的陌刀手毫不猶豫衝上來,揮刀劈砍。他們一共有三排,全都是身強力壯的小夥子。陌刀手就是一群收割生命的死神,他們能摧毀最可怕的騎兵,當然,他們自己也會隨時死亡,戰場就是這麼公平,誰都是一條命,死了就沒法複活。耶律海思被楊業戰敗,丟儘了臉麵,這一次他憋著一股勁要報仇。死傷根本不會放在眼裡,他把手下的精銳都派了上去。源源不斷的騎兵補充,戰陣前方,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磨盤,雙方都在向裡麵不斷扔進生命,至於回磨出什麼誰也不清楚。陷入苦戰的陌刀手力竭,跳蕩兵向前。等候的機會終於來了。許捷第一個衝了上去,他是獵戶之子,十五歲之前,從來沒有穿過鞋,他有一雙在山間飛奔的鐵腳板。由於經常爬樹,他的雙腿像是青蛙一樣粗壯,平時訓練中,他比任何人爬樹的速度都快,簡直就是猴子化身。許捷咬著牙,猛地躥上契丹騎兵的馬頭,對方突然發現麵前多了一個人,嚇得臉色狂變,慌忙用彎刀去砍,可許捷的刀已經刺入了他的腹中,許捷用力攪了兩下,而後一抬腳,把對方踢下了戰馬。他搶到了第一匹戰馬,卻不知道心疼,而是朝著馬屁股戳了一刀,吃痛的戰馬向旁邊跑去,一連撞到了兩匹戰馬,前腿不支,跪在地上。許捷從馬背上滾下來,一點傷沒有受,他飛撲上去,將兩名契丹騎士斃殺。轉眼斬殺三個人,許捷興奮無比。就在這時候,突然一支箭射來,許捷來不及躲避,突然,有人用力一推他,許捷退出去兩步,躲開了箭,對方卻被射中了後背,倒在了地上。許捷認出來了,是十將,自己的長官!他舍命救了自己!許捷幾乎傻了,呆在那裡不動。“沒用的廢物,快去殺敵啊!”十將叫罵的聲音傳來,許捷終於咧嘴笑了,原來十將沒死!他破涕為笑,慌忙扭頭,去找射暗箭的家夥。這時候一個契丹將領衝了過來,他武功嫻熟,朝著許捷連續劈砍兩刀,許捷勉強招架,但是他的胳膊上已經挨了一刀,鮮血迸濺。許捷發了狠,撿起一條斷槍,刺入對方戰馬的腦袋,馬蹄猛地抬起,許捷猝不及防,胸膛被踢中,摔出去好遠。契丹騎士憤怒地從馬背上跳下,直奔許捷而來。他要殺了這個小子,給他的坐騎報仇。許捷吐血了,他眼前發黑,幾乎昏倒,他活不了了,不過能殺死三個人,已經夠本了。就在他等死的時候,突然又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十將站了起來,他咬著牙關,從後麵抱住了契丹人的雙腿,用儘全身力氣。“死!”契丹人被掀翻,好巧不巧,正好落在許捷的身邊。許捷死裡逃生,他下意識抓起刀,用儘最後的力氣砍向脖頸,霎時斬斷血管,血濺起一尺多高,契丹人立刻斃命。許捷笑了,他伸出大拇指,向十將比了比。以往在訓練的時候,十將都是不苟言笑,要求最為嚴格,隻有獲獎了,露臉了,才會比一個大拇指,表示他的心情。許捷沒有力氣說話,他隻能用兩個人看得懂的手勢,表明自己的心思。彆管在訓練之中,挨了多少打,在這一刻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們就是托付生死的兄弟!十將也咧嘴笑了笑,突然,他的笑容僵住了,許捷的眼睛也瞪大了,一條長槍,從十將的後背穿透,身體軟軟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