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遇到過很多次叛亂,而且規模都不小,他總結出來最重要的經驗就是以快打慢,先下手為強!剛剛舉事,正是人心最混亂的時候,很多下麵的士兵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不知道何去何從。麵對一群沒有堅定信心的敵人總是最容易的!符昭信直衝漳水大營的左翼,他的人馬不過是三百而已……坦白講,符大少爺的心是懸著的。他一路疾馳,為了追上葉華,已經累得差點吐血,再去攻擊敵人,怎麼看都沒有多少勝算。“葉華啊,你要是不想跪一輩子搓衣板,就彆坑老子!”符昭信用儘力氣,衝在全軍的前麵。“快投降吧,王師來了!”他的這句話充分顯示了內心的如意算盤,你們趕快投降,我就不用費事打了。可劉繼衝經營了這麼多年,也不是廢物。他的親信部下不要命地衝上來,符昭信沒法子,隻能揮動手裡的寶刀,死命砍殺,好在符家的精騎不是吹的,他們簇擁上來,保護著大少爺,為符昭信遮擋刀劍,一起向前衝。符昭信總算沒有出事,可也陷入了苦戰。在另一邊,唐牛帶領著驃騎衛發起衝鋒,他要比符大少爺猛多了,但是他遇到的麻煩也不小,劉繼衝手下的兩個牙將帶著兩千人馬,跟唐牛對衝,哪怕驃騎衛再驍勇善戰,也難以衝破十倍的人馬。唐牛不論怎麼劈砍,麵前的敵兵都層出不窮,他已經不知道身上挨了多少下,若非是板甲精良,唐牛早就變成屍體了。他紅赤著眼睛,不斷抽刀,揮刀,兩個膀子越來越沉重,或許下一刻就沒有力氣揮動武器了。“嗯,他們撐不住了!”葉華手裡握著火把,在遠處觀戰,這一次他沒有身先士卒,而是觀察著戰場情況。“差不多了!”葉華轉身對僅剩下的二十名貼身侍衛道:“該你們出動了!”第一名親衛扛著大旗,衝了出來。在他的後麵,有五十匹戰馬,葉華來的時候,每人配備了五匹戰馬,他雖然沒有人,但是還有馬可以用!每一匹戰馬的馬鞍上都綁著火把,葉華和其他士兵一起點燃。這一名親衛高舉大旗,一聲爆喝,“衝!”他帶著戰馬向漳水大營發起了攻擊。緊跟著是第二隊,第三隊,第四隊……這些親衛沒有任何的攻擊能力,但是卻造成了萬馬奔騰,火光遍地的假象,他們從四麵八方衝來。葉字大旗在火光中,獵獵作響。恰巧暮色四合,馬蹄又帶起無數的沙土,人們隻能看到黑壓壓,灰蒙蒙的一大片。也不知道又多少人馬,隻覺得鋪天蓋地而來。那些親衛還點燃了炸藥,扔在空地上,製造出劇烈的聲響,大地都跟著搖晃。馬蹄聲不夠,爆炸來湊。這一番的折騰,到處都是葉華的兵,到處都是聲音,排山倒海,無可匹敵。誰不知道冠軍侯的威名,他帶兵來了,人會少嗎?瞧瞧這氣勢,瞧瞧這威嚴!拿什麼和人家拚?那些不是和劉繼衝一條心的人首先潰敗了,他們望風而逃,四處奔跑……這幫人逃跑也就算了,偏偏因為他們的逃跑,又衝散了劉繼衝的嫡係,雙方攪在了一起。自己人踐踏自己人,死傷十分慘重。“你們這些廢物!跑什麼,給我上啊!”一員牙將大聲呼喚,連著砍翻了兩個逃兵。潰散的勢頭剛要壓下去,唐牛一馬當先,衝了過來。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豈能錯過。他迎著對方,劈頭砍下。牙將舉起盾牌格擋,唐牛猛吸一口氣,長刀劈下,牙將的盾牌碎成了八瓣兒,頭盔也被劈開了,腦漿飛濺,直接斃命!唐牛渾身浴血,提著長刀,說了一句堪稱扭轉戰局的話。“反戈一擊,有功無罪!”就這八個字,讓那些亡命逃跑的士兵看到了希望。對啊!我們不跑,冠軍侯殺我們。我們跑,劉繼衝的狗殺我們!憑什麼老子要等著被砍頭!老子要自救!這幫人紛紛舉起武器,跟著驃騎衛一起衝殺。今天的唐牛,堪稱智商爆表。這麼多人,如何分得清敵我,萬一殺錯了人怎麼辦?他又吩咐道:“所有追隨朝廷的將士,在胳膊上係上白布,沒有的,將盔甲反穿啊!”聽到了他的命令,有人反穿盔甲,有人扯下襯衣,係在胳膊上。唐牛春風得意,他第一個衝進了漳水大營。在另一麵,符昭信也擺脫了糾纏,他領著人馬,也殺了進來。兩路人馬,就像是兩把刀子,插了過來。符昭信眼睛都冒光了。行啊!妹夫真有兩下子,就靠著這麼點人馬,愣是殺敗了好幾萬人,衝進了叛軍大營,不愧是我們符家的女婿,有本事!相比起這倆人,潘美倒是真刀真槍,艱難多了。他力戰三千敵兵,把命都豁出去了。當冠軍侯的大旗四起,大營亂了的時候,這三千人感到了惶恐不安,有人急著回去看看情況,有人卻還在拚殺。潘美猙獰一笑,渾身又來了力氣!“殺!殺光他們!”潘美真像是一頭猛虎,橫衝直撞,一口氣衝破所有敵軍的阻攔,踏著成堆的屍體,衝進了軍營。他的兵最多,又是從正麵殺進來。堪稱致命一擊,叛軍開始崩解。跪在地上請降的,反穿鎧甲,跟著平叛的,全都多了起來。葉華這邊就像是滾雪球,最初隻有一點人馬,可越來越多,越來越猛,簡直像是泰山壓頂一般。至於劉繼衝的心腹因為局麵混亂,無法相互聯係,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很多人惶恐不安,逃到了漳水河畔。這時候四麵八方,全都是喊殺聲,倉皇之間,有人就向河裡跑。由於這些日子暴雨不斷,水量上漲,跑到河裡的人,生存的可能就成了零,偏偏後麵還有更多倉皇逃竄的人,不辨方向,擁擠推搡,將更多的人,趕到了漳水之中……戰鬥已經變成了屠殺,節度副使劉繼衝,此刻也茫然不知所措了。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喊殺聲越來越清晰,似乎下一刻就能殺到眼前!他沒有辦法,隻能求助跟在身邊的一個人!“師兄,要怎麼辦,怎麼辦啊?”劉繼衝口中的師兄,身材高大魁梧,能有四五十歲的樣子,在他的手裡,提著一條禪杖。此人的法號叫寶岩。在一年之前,他還是廟裡的高僧。寶岩和尚有三絕……佛法,武功,書畫!劉繼衝沒什麼學問,而寶岩一肚子經綸,談禪論道,讓劉繼衝每每茅塞頓開,他的書法畫作,更是名動一。劉繼衝靠著巴結李筠上位,就是寶岩和尚在後麵指揮……在半年之前,朝廷厲行滅佛,寶岩和尚的寺廟也被封了,一尊尊金光閃閃的佛像被砸碎。上麵的金粉刮下去,剩下的銅被送到了錢監,熔成了銅錢……廟裡藏的經文也被毀了,寶岩和尚的畫作被扔到了火堆裡。麵對此情此景,寶岩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佛有涅槃,因果循環,低眉菩薩去了,剩下怒目的金剛!殺!殺!殺!”寶岩麵目猙獰,聲若巨鐘。師兄的話劉繼衝總是聽不太懂,但是他依舊願意相信寶岩。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寶岩弄了不少打手,投奔到劉繼衝的帳下,又幫著他籌謀大事……劉繼衝按照寶岩的吩咐,力量快速增加。又恰巧李筠要被調走,聽到這個消息,寶岩立刻讓劉繼衝送去三十萬貫巨款。要想在天子身邊立足,必須長袖善舞,沒有錢是不成的。這一筆巨款送去,李筠徹底把劉繼衝當成了心腹,甚至說出讓他接替節度使的話……在師兄的運籌帷幄之下,劉繼衝真的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變化。他和北漢的關係打通了,摩尼教的人站在他的身後,軍中的人越來越多歸附他……力量每時每刻都在變強。彆人能做到的事情,他沒有理由做不到!野心這個東西,就像是野草,當陽光雨露充足的時候,就會瘋狂滋長,稍微不留神,遍地開花!可野草終究是野草,葉華駕臨,驃騎衛大軍出動……劉繼衝仿佛被打回原形的小妖,變得更加茫然無措。“師兄,該怎麼辦,怎麼辦啊?”寶岩比他要冷靜多了。“大帥不用擔心,你是彌勒降世,有百靈嗬護,金剛羅漢,八部天龍,怕什麼冠軍侯!”這些當然是空話,劉繼衝再傻也不會上當,寶岩頓了頓道:“大帥,趕快給漢太子送信,讓他領兵馳援。貧僧護著大帥退走!”敢情這位寶岩大師也準備跑了,劉繼衝隻能聽他的。急忙招呼親信,向著左翼衝了出去,他覺得這個方向的攻勢最弱,逃出去的希望最大……果然,手下人簇擁著他,距離逃出軍營,隻剩下兩百步了,偏巧,這時候衝來了一夥人馬,為首的正是符昭信。如果是唐牛或者潘美,都會衝上來拚命。唯獨符昭信,他氣喘籲籲,已經殺得沒了力氣,他情急之下,掏出了妹妹送給他的弩箭!嗖!隨手一箭射出,正中劉繼衝的胸膛!符昭信傻了,脫口而出,“娘的,居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