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人類的言語, 那呼喚的聲音, 好像是從靈魂深處傳來, 一聲接著一聲,等待著林半夏的回應。然而林半夏遲疑了,他隱約感覺到, 當自己回應時,似乎會出現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於是他選擇了沉默,任由那清脆的叮當聲在自己的耳旁回蕩, 不肯言語半句。綠色的光環圍繞著林半夏的身體,將他帶向了更高更遠的地方, 四周的畫麵開始變得更加奇異。在黑暗裡,林半夏看到了一條流淌的光河,天穹就是河麵,無數細微的光點彙聚成了淡綠色的河水,卷著他的身體,流向了不知名的遠方。身下已經看不見陸地,變成了厚厚的、乳白色的雲層。不知是不是因為林半夏一直不肯給予回應, 那個一直呼喚著他名字的聲音, 漸漸遠去, 最終如風般消散了。林半夏被迫跟隨著光流繼續往前,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個小時,或許是一個月, 或許是一年……時間在林半夏的腦子裡失去了概念,他並不覺得恐懼,也沒有感到害怕,直到眼前升起一團刺目的光。那團光,就是光流的儘頭。林半夏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喧鬨吵雜,仿佛無數人的竊竊私語,他有些遲疑,但還是邁開了步子,走到了光源麵前。這就是造成一切的異端之物?林半夏想,要怎麼阻止這一切呢,他需要把這個東西帶回去嗎?可是要怎麼才能帶回去呢……無數紛繁複雜的念頭困擾著林半夏,但當他真的走到離光源不足半米的地方時,所有的念頭都消失不見了。林半夏看清楚了光團的模樣,與此同時,某種可怕的想法席卷了他的腦海。光源是個不太規則的球形,上麵布滿了山川河流,陸地海洋——正是林半夏在課本裡,見過的地球的模樣。此時,這個球體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綠色光點,給它鍍上了層輕薄的紗,讓它看起來格外的美麗。林半夏想,事情一定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可就算如此告訴自己,他還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環繞在球體上的光點。和之前一樣,光點在他的觸碰下迅速的虛化,像融化的雪花一般。“不會吧。”林半夏苦笑著喃喃,“不會吧。”竊竊私語的聲音依舊不停的從球體上傳來,仿佛有無數的人在用無數的語言交談,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嘶吼,有人在低泣——無數的聲音像是層層纏繞的線團,全都湧入了林半夏的腦子,他在此時生出了一種玄妙的感覺,舉目四望,就能透過雲層,看向遠方。他看到了宋輕羅在睡覺,神情安詳,手依舊牢牢的摟著自己的身體。李鄴和李穌正在交談,他們一個躺在床上,一個站在旁邊,看起來不太愉快的模樣。季樂水還是很膽小,沒有睡著,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還是那麼的可憐……視線所及之處再次變幻,林半夏又看到了小花和小窟,兩小隻在偷偷的看電視,小花坐的離電視太近,林半夏條件反射的想要叫一聲,可是視線突然拉回了眼前……視野的突然變化,讓林半夏一時間很是不習慣,他不由的踉蹌幾步,條件反射的想要扶住什麼,伸出手才想起來自己的周遭什麼都沒有。林半夏以為自己會踩空,但朝著右邊伸手後,他感到自己被什麼東西扶了一下——身體穩穩的停在了原地。“誰在那兒?”林半夏很是詫異,他扭過頭,卻發現自己的身旁空無一物,除了那些奇異的光點之外,什麼都沒有。那剛才扶住自己的是什麼?林半夏看向手指,上麵沾染了一層淡淡的綠光,和其他的綠光一樣,似乎並不太喜歡他的觸碰,再次毫不意外的消散了。之前消失的悅耳的樂聲重新響起,它呼喚林半夏的名字。這三個字眼,在此時變成了某種契約達成的條件。林半夏黑色的瞳孔中央的綠線變得無比的醒目,並且逐漸朝著周遭擴散……“不,不,不!”幾乎是連著說了三個不字,林半夏奇跡般的明白了它的意思,“我不想……離開。”樂聲開始急促。“不要。”林半夏道,“我不想,不想離開。”他伸手揉著眼睛,“讓我再想想,讓我……再想想。”樂聲停止了。林半夏扭過頭,看向那個圓形的球體,轉過身,緩步走到了它的麵前。他看著那些在球體上縈繞的光點,用自己指尖,像戳泡泡那樣一點點的將它們戳碎。從這個動作裡,林半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不會吧……”沒有回答。還未等林半夏仔細思考,他的身體猛地踉蹌一下——有什麼人在身後推了他一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那力道極大砸的林半夏背脊生疼,他來不及回頭,眼前的畫麵倏地黑了下來。等到林半夏再次睜開眼時,剛才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出現的是宋輕羅焦急的麵容。“半夏。”林半夏的身體被緊緊的抱住了,好像害怕失去他一樣,宋輕羅的力道幾乎要揉碎林半夏的骨頭。悶哼一聲,林半夏輕聲應道:“輕羅?”他茫然的問道,“我怎麼了?”宋輕羅道:“你睡了三天了。”林半夏一愣,朝著窗外看去,看到了燦爛的陽光。“我睡了三天?”林半夏說,“真的?”“嗯。”宋輕羅道,“你再不醒,我就隻能把你送到醫院裡去了。”林半夏靠在宋輕羅的懷裡,緩了一會兒:“我有點餓。”“好,我去給你熬點粥。”宋輕羅說,“你就在這裡乖乖躺著,不準亂動。”林半夏說好。很少看見宋輕羅這麼緊張的樣子,倒是十分新奇,林半夏看著他轉身走出去,走到了門口突然重新返身支了個腦袋回來又看了林半夏一眼,像是確認他還在一樣。林半夏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還在呢還在呢,快去吧。”宋輕羅嗯了聲,這才走了。宋輕羅說他睡了三天,然而對於林半夏而言隻是片刻而已,他從床上慢慢的爬起來,感覺身體發軟,想來是躺了太久的後遺症。看了眼手機,是下午的三點,是陽光最好的時間。林半夏去了陽台,抬頭看向天空。之前那些綠色光點全都不見了,隻餘下蔚藍的天穹,好像他隻是睡了一覺,世界就重新恢複了和平似得。林半夏看了一會兒,鼻尖嗅到了食物的香氣,他慢吞吞的走到客廳,看見小花和小窟窩在沙發上睡午覺,小花圓嘟嘟的臉蛋睡的紅彤彤的,抱著小窟細細的手骨還蹭了蹭。林半夏又去了廚房。宋輕羅係著圍裙,正在低頭把萵筍切成細條,他黑色的頭發長長了,便用皮繩簡單的束在了腦後,留下幾縷發絲垂在耳畔。他垂著眼睫,那張過分精致的麵容讓他看起來有些冷漠,倒是和手裡做著的充滿煙火氣的廚活顯得格格不入。“雨什麼時候停的?”林半夏靠著門框發問。“兩天前。”宋輕羅道,“季樂水說他看不到那些東西了。”他切著菜的手頓了頓,“和你有關係嗎?”林半夏其實不太想對宋輕羅撒謊,那些話語明明到了嘴邊,竟是怎麼都沒辦法說出來,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阻止了他的動作,他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最終隻是乾巴巴的道了句:“我不知道。”宋輕羅微微抿唇。林半夏轉移了話題:“想喝可樂了,家裡有嗎?”“有。”宋輕羅說,“不過你三天沒吃飯,還是彆喝那麼刺激的,等喝了粥墊墊胃再喝可樂吧。”也是,嗅著濃鬱的米香味,林半夏食欲大開。半個小時後,飯做好了,林半夏坐在桌前大快朵頤,一口氣喝了三碗,才緩了過來。宋輕羅就在旁邊撐著下巴看著,目光裡竟是有些慈祥的味道。林半夏一邊吃,一邊問了李穌和外麵的情況,宋輕羅說李穌沒什麼大的問題,目前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雨停之後汙染也隨之消失,但讓人遺憾的是,之前瘋掉的伴生者們,並沒有恢複的意思。“這樣麼。”林半夏道,“那這件事算是結束了?”“暫時吧。”宋輕羅道,“源頭的異端之物還沒有找到,有繼續出現的可能性。”林半夏聞言,戳了戳自己碗裡的食物,喃喃:“是麼。”“嗯。”宋輕羅道,“不過那邊很重視這件事,應該會儘快找到的。”真的能找到嗎?林半夏非常懷疑,他很想告訴宋輕羅那些關於自己夢境裡見到的事物,然而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說出來,某種潛在的規則阻止了他的行為,他隻能微微蠕動嘴唇,卻吐不出一個音節。努力了幾次都沒法張口,最後隻好作罷。吃過飯,林半夏算是徹底緩了過來,他以為宋輕羅要去忙了,誰知宋輕羅沒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奇怪道:“你……不忙嗎?”“不忙。”宋輕羅說,“尋找異端之物是記錄者的事,和我們關係不大。”林半夏說:“沒有彆的事做?”宋輕羅沉默片刻,說了一句林半夏沒想到的話,他說:“所有的異端之物,突然間都消失了。”林半夏愣住:“怎麼可能?”“我也很奇怪。”宋輕羅說,“但事實就是這樣。”他撐著下巴,眼睛落在林半夏的臉上,淡淡道,“就好像被什麼力量清理了一樣,你昏睡的三天裡,我沒有收到任何關於異端之物的消息。”林半夏:“……”宋輕羅說:“你知道些什麼嗎?”林半夏條件反射的搖頭,大約是他搖的太果斷了,反倒是引起了宋輕羅的懷疑。宋輕羅盯著林半夏,看著他眼睛裡還未消退的綠色,他不知道林半夏到底遇到了什麼,但他能看出,林半夏並不想談論那件事。他心裡浮起少見的焦慮,忍下了某種在內心翻騰的情緒,移開目光:“好吧。”林半夏感覺到了宋輕羅的失望,舔舔嘴唇道:“其實不是我不想說,是我沒辦法……沒辦法說出來。”宋輕羅說:“什麼意思?”林半夏道:“就是很奇怪,我沒辦法表達出來……”宋輕羅微微蹙眉,思量片刻後,從口袋裡掏出了兩枚骰子,放到了林半夏的麵前:“試試?”這是自從初識之後宋輕羅第一次主動讓林半夏骰骰子,他之前似乎有什麼顧慮,一直沒有讓林半夏動過手。黑白分明的骰子放在眼前,林半夏選擇相信宋輕羅的判斷,伸手將骰子拿了起來。骰子入手很冰,份量也比尋常的骰子要重一些,林半夏微微吸了一口氣,便將手裡的骰子擲了出去。骰子在木頭桌上咕嚕嚕的轉開,像陀螺那般旋轉的飛快,就在林半夏以為它會和之前一樣轉個不停的時候,它的速度卻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平靜的停在了桌麵上。醒目的數字映入了林半夏的眼簾,他看到了一個0,又看到了另一個0,於是整個人僵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宋輕羅的話他記得很清楚,00代表的是100,當一個人,骰出100,就意味著這個人已經瘋了。但半夏覺得自己很好,他可以完整的思考,理智的分析,和人類評判瘋子的標準千差萬彆,於是他隻能茫然的看向宋輕羅,想讓他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意思?”宋輕羅捏住了骰子,因為過度用力,指尖微微發白,他看了林半夏一眼,慢慢的搖了搖頭。林半夏說:“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骰子出問題了?”這個懷疑顯然是不太對的,因為宋輕羅重新丟了一次,這次數值非常的正常,0和5,隻有小小的五點。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宋輕羅抬頭,看向林半夏:“你看到了什麼?”林半夏他無法說出自己看到的東西,自然也沒辦法回答宋輕羅的問題。於是他隻有繼續沉默,用力的咬著嘴唇,直到品出了血的味道。“彆咬了。”宋輕羅的手指,輕輕的按住了他的唇,“不能說就算了。”“不是不能說。”林半夏道,“是我……說不出來。”宋輕羅:“……”林半夏說:“我瘋了嗎?”宋輕羅沒有應聲,他看向沙發上的小花,小小的女孩還在酣睡,臉上的紅暈在肉嘟嘟的臉蛋上暈開,讓她看起來甜美又可愛,就像個普通的女孩那樣。但他們都知道,小花不是普通的女孩,她是感染了林半夏的異端之物,是她分離了林半夏的恐懼,讓他不至於陷入癲狂。那麼林半夏到底看到了什麼呢,突然消失的異端之物,和他看到的東西有什麼聯係?宋輕羅不明白,林半夏卻懂了。綠色的痕跡代表感染,那些出現在他視線裡,彆人看不到的綠點,便是宋輕羅口中能將普通的物品變成異端之物的輻射。林半夏看到的是世界,他隨手抹去了綠色的光點,便也順帶帶走了異端之物。曾經季烽提出的那個問題,重新回到了林半夏的腦海裡——為什麼異端之物不會是人類呢?某種可怕的答案,浮出了水麵——這並非巧合,而是某種帶著目的性的選擇,是神明的憐憫讓輻射避開了人類。那麼最終的問題來了,為什麼……神明會憐憫人類呢?林半夏身體微微抖一下,抱住手臂,感覺有些冷。兩人麵對麵的坐著,宋輕羅自然注意到了林半夏神態的變化,從怔愣,到恍然,最後成了莫名的驚恐,神態之中全是濃濃的不安。“半夏。”宋輕羅叫道。林半夏回神:“怎、怎麼了?”“你在想什麼?”宋輕羅問。“沒事。”林半夏說,“隻是想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對了,我一直沒問過你,異端之物是有起源的吧,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些東西的?”宋輕羅說:“很早就有了,但是並不是一直都有,而是有一個發展的周期。”他解釋道,“就像潮起潮落那樣,以某段時間為周期不斷反複,期初時,出現的頻率會降低,然後不斷的升高,達到某個頂點,再周而複始。”林半夏說:“周期的時長是多少?”宋輕羅說:“無法判斷,沒有任何規律。”說白了,就是數量會不斷的波動,但是波動是無序的。林半夏:“……那之前,有過精神病泛濫的情況嗎?”宋輕羅搖頭:“沒有。”林半夏:“奇怪。”宋輕羅:“怎麼奇怪?”林半夏道:“隻是覺得突然出現的異常情況,似乎……不太符合常理。”宋輕羅手指在桌上點了點:“或許有,但是沒有人放在心上。”他輕歎,“瘋掉對於我們來說……”實在不算什麼特彆的事。可能隻是一次任務,就足以讓參與的幾人全都陷入不可自拔的癲狂,這種事基地裡的人都見的多了,自然也不會有人在意。林半夏沉默。“你的精神狀態有彆於常人。”宋輕羅說,“可能是小花的原因,你感受恐懼的方式,和正常人不太一樣,有一個延緩的過程。”在這個過程裡,恐懼的本身的威力也被時間不短的消磨。舉個例子就是,當一個人第一次見到害怕的東西和一個月後才重新回憶起害怕的東西時,害怕的效果肯定是不一樣的。“所以這骰子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合適的測量工具。”宋輕羅說。“但是危機至少暫時解除吧?”林半夏問,“至少大家,沒有繼續發瘋?”宋輕羅說:“是。”林半夏笑了起來:“就先這樣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咱們出去轉一圈吧。”林半夏說,“外麵天氣不錯……感覺身體都睡軟了。”宋輕羅同意了。於是兩人下了樓,打算去附近的轉轉,再到超市裡買些食材做頓大餐。這幾日事情一直很多,能平靜下來,做點尋常的瑣事,於林半夏而言倒成了奢侈的享受。入秋之後,就沒有那麼熱了。太陽反而成了討人喜歡的東西,道旁的綠樹開始變黃,葉子隨著風打著旋兒落下,一片正巧落到了宋輕羅的發梢上。林半夏手一伸,把葉子捏在了手裡,手指搓著葉梗微微用力,看著它轉出一個可愛的弧度。這動作著實有些幼稚,宋輕羅看在眼裡,黑眸卻柔了下來,他說:“晚上想吃點什麼?”林半夏道:“吃火鍋?好久都沒有吃了。”“好。”宋輕羅道,“那就吃火鍋吧。”前麵再轉個彎就是超市了,林半夏和宋輕羅繼續往前走,忽的聽到了一聲刺耳的鳴笛聲,有人發出驚恐無比的慘叫——林半夏回頭,看到一輛滿載乘客的貨車朝著這裡衝了過來,車頭的方向正是他和宋輕羅所在的位置。宋輕羅也看到了,他頓時臉色大變,抓住林半夏的手便要將他朝著旁邊拉開,誰知那貨車突然再次轉向,不過眨眼的功夫已經衝到了二人的麵前。林半夏直接被宋輕羅推了出去,眼睜睜的看著貨車就要撞上宋輕羅,雖然宋輕羅體質特殊,可也隻能算在人類的範疇裡,這要真的被撞上——林半夏不敢細想,渾身冰涼,嘴裡發出驚恐的叫聲:“宋輕羅——”變化就發生在這一刻。某種玄妙的感覺,突然充斥了林半夏的全身,他耳旁的聲音消失了,周遭變得一片寂靜,起初林半夏以為是自己太過緊張的的錯。直到他抬起頭,看到了頭頂上那一片片墜落的落葉。它們沒有再往下掉,而是懸停在了半空中……林半夏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停止了。就像季烽能做的那件事一樣,林半夏竟然也有了這樣的能力,他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使用,卻在悲劇發生的最後時限,憑借本能用出了這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能力。貨車沒有撞上宋輕羅,而是停在了即將碾過他身體的前一瞬間,林半夏從地上爬起來,走到了宋輕羅的麵前,死死的抱住他,將他從貨車的車頭前拖了出來……就在林半夏救下宋輕羅的下一秒,聲音重新回到了林半夏的世界,隨著一聲令人渾身戰栗的巨響,裝滿了貨物的大車重重的撞進了麵前的牆壁……凝固的時間,重新回歸了正常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