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在城外駐紮,秋意亭本是要與大軍一處的,不過燕雲孫卻拉著他一起住到了都副府。經過一日的喧鬨,直至夜幕降下時,兩人才得閒坐在院子裡共品一壺清茶。“雲孫,意遙呢?”整個白日,秋意亭都沒有見到風辰雪與秋意遙,這刻隻兩人在,自然就問了,“他身體怎樣?我知道你笨,那你讓他給你出出注意就行了,怎麼還讓他領兵奔襲?他那身體哪受得了。”“誒,你可彆怪到我頭上。”一聽秋意亭的口氣燕雲孫趕忙撇清關係,生怕撇晚了,秋意亭的拳頭又落在他臉上了。“這是意遙自己要求的,你也知道的,你們兄弟一身功夫,我可沒本事強求你們做什麼的。”“哦?”秋意亭狐疑。他這弟弟他是知道的,從小到大,從來不出風頭,總是鋒芒儘收的一個人,這回怎麼會主動要求領兵了?而且他爹娘怎麼會同意他到這麼遠的月州來?燕雲孫正想著要怎麼解釋,耳邊聽得腳步聲,轉頭一看,便見燕辛領著淳於兄妹來了。“秋大哥,燕州府。”兄妹倆打一聲招呼。見到他們,秋意亭自然想到了風辰雪,於是問道:“我許久未見辰雪,她如今可還在丹城?”一聽這話,淳於兄妹僵了僵,不自覺的便把目光望向了燕雲孫。秋意亭見此,不由也望向燕雲孫,隻不過眼中儘是費解。燕雲孫敲了敲茶杯,想著遲見早見總是要見的,況且秋意亭這樣的人又能瞞他什麼呢。於是道:“我正要告訴你呢,這都副府裡人多事雜,不利意遙養病,風姑娘住的院子安靜,所以意遙便住在那邊。”說著他站起身,“你擔心著意遙的身體,那這刻我便領你去看他,順道你也見著風姑娘了。”秋意亭聽了這話,心頭不知怎的生出一絲怪異的感覺,但他沒怎麼在意,隻道:“好。”於是四人出了都副府往青陽巷去。天幕上弦月如鉤,長街上華燈初點,三三兩兩的路人絡繹不絕,今夜的丹城沉浸在歡慶喜鬨之中。四人走在街上,竟是沒有一人說話,安安靜靜的。一路到了青陽巷,還在巷口便聽得隱隱的琴聲傳來,秋意亭聽了頓神情一振,腳下不由加快了幾步,走在了最前頭。這等清雅的琴聲,他曾多次耳聞。遁著琴聲走去,便看到前方有一座小院,院門是虛掩的,從門縫裡瀉出一線燈光,那悠悠琴聲便是從裡傳出。於是秋意亭示意幾人放輕腳步,以免打斷院中人彈琴,他悄悄走近院前,然後輕輕推開院門,頓時燈光迎麵撲來,琴聲清晰入耳。然後他看到院子中亭亭開著一樹白色的珍株梅,瓊雪似的花樹下,一素衣女子螓首低垂,正凝神彈琴,素手輕拂,清音如水。那刻,他頓住了腳步,就站在門前靜靜的看著那低首撫琴的人,下一刻,撫琴之人螓首微抬,那一刹,他隻覺天地俱靜,萬物俱消,他眼中有她,他耳中有花落之聲。夜沉如墨,明燈似星。他站在門口,靜靜地聽琴,靜靜地看她,忘然身後之人,忘然天地萬物。晚風拂花,幽香染袂,素容如月,琴曲清和。當一曲終了,他悠然醒轉,抬步入門,正欲喚她,卻見她側首看向左方,那時刻,廊上的燈光灑落,照得她容華似水,目光繾綣。他一震,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頓有冰水淋頭。廊前橫著一張竹榻,榻上倚臥著一名男子,眼眸微闔,神色怡然,似乎還沉浸在琴曲之中。燈光清晰的照出那人如畫的眉眼蒼白的麵色,那是他熟悉至深的人,他的弟弟秋意遙。他木然站在門口。身後三人自也是看到了院裡的情形,淳於兄妹看著秋意亭的神色不知是進是退,而熟知內情的燕雲孫隻能暗自歎氣。然後他抬手叩了叩院門,才將那沉在自己天地裡的兩人叩醒。風辰雪與秋意遙移眸,一眼便看到院門前的秋意亭,頓皆是一怔。然後,秋意遙緩緩扶著竹榻起身,喚道:“大哥。”風辰雪亦起身,淡然看著秋意亭。秋意亭移步入內,看看風辰雪,又看看一臉病容的弟弟,忽然間希望自己方才看到的隻是幻覺。“意遙,你今日可有好點?”燕雲孫搖了搖折扇,作出一派從容地打著招呼,“意亭知道你在這邊養病,所以要來看看你。”接著又看著辰雪道:“辰雪,你與意亭也早就相識,不用我介紹了。孔昭呢,我還掛念著她煮的茶呢。意亭,你呆站著乾麼,辰雪是美人,可也不用看得發呆呀,不過你看她與意遙站一塊,是不是金童玉女呀。”秋意亭聞言,太陽穴突突劇跳,側首看著燕雲孫,目光如劍,“雲孫,聽說你當年曾在街上攔著宸華公主的玉輦,隻為看她一眼。”這一語頓讓風辰雪、秋意遙、燕雲孫齊齊呆在當場,淳於兄妹則疑惑,不解秋意亭怎麼突然說這話。“意亭你……”燕雲孫驚鄂至極地看著他,難道他竟是知道風辰雪的身份?他知道了?!秋意亭走近兩步,看著花樹前容華絕世的人,心頭一澀。轉頭,看著廊前的秋意遙,輕聲的清晰的問:“意遙,你知道她是誰嗎?”秋意遙麵白如紙,眸中一點微光如風中燭火,他迎著秋意亭那明利如劍的目光,輕輕點頭,“知道。”秋意亭心頭如釘了支鐵釘,一瞬間鮮血直流痛不可當,他固執的重複問一句:“你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誰嗎?”這一句問出,秋意遙身形一晃,但他扶著榻站穩了,形銷骨立如一竿淩雲碧竹,雖承著千斤內疚百般痛楚亦不折節。他看著兄長,一字一字的道:“大哥,我知道。”那一刻,秋意亭眼中閃過失望、憤怒、悲傷,可他克製著,隻是沉默地看著他自幼疼愛的弟弟,心頭窒痛難當。院中氣氛凝結,燕雲孫呆立一旁不敢開口,淳於兄妹驚鄂著,心裡似懂非懂。許久,秋意亭移眸看向風辰雪,她亦靜靜看著他,他的目光複雜,她的目光清冷如故。對視半晌,秋意亭驀然轉身,大步離去。“秋大哥?”淳於兄妹喚一聲,卻未能喚住人,眼睜睜看著他頭也不回離去,又回頭看看神色複雜的秋意遙、風辰雪,兩人心頭驚奇、疑慮不斷。“唉。”燕雲孫歎氣一聲,“意遙,你彆擔心,我去看看他。”說罷也轉身離去了。淳於兄妹見他也走了,一時不知是走是留的好,站了片刻,門外傳來腳步聲,然後孔昭與燕敘一人抱著幾個紙包回來了。“咦,你們來了呀。”孔昭招呼一聲,“乾麼都站著?”孔昭的聲音打破了院中凝結的靜默,風辰雪移步廊前,略帶憂心的看著秋意遙。秋意遙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我沒事。”他的手冰涼,但握得穩穩的緊緊的。於是風辰雪心頭一鬆,輕聲道:“你該喝藥了,進去吧。”“嗯。”秋意遙頷首,於是兩人進屋。院子裡,孔昭則對淳於兄妹道:“快幫我接著手中的東西,告訴你們,今日你們可有口福了,我買了些可入菜的藥草回來,等下便做幾道可口的藥膳給你們嘗嘗。”儘管淳於兄妹心裡頭疑慮萬千,可也知道如若他們不願說,那便問也問不到,所以此刻聽說了孔昭要做藥膳,於是便暫且丟開那些,兩人接下藥包,與孔昭、燕敘一道去了廚房。卻說燕雲孫追出小巷,早已不見了秋意亭人影,不過他也沒費心去找,而是直接回了都副府,走到後院,吩咐燕辛找了架梯子來,然後順著梯子爬上了屋頂,果然見前方飛簷上一人獨坐。他小心翼翼的踏上屋頂,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然後在秋意亭身邊坐下。側著頭看著秋意亭,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他與他自幼相識,所以他知道這張沒有表情的麵容下有些什麼。想著那刻在小院裡他明明失望憤怒,明明心痛非常,可他竟能忍下所有情緒也不肯出言傷人,不得不佩服他的修養,亦感歎他對弟弟的一片顧全疼愛之心。隻是,一想起他何以會有今日,想起自己的隱憾,於是心裡的感覺便複雜怪異,忍不住要刺刺他。“誒,意亭,剛才那個美人就是宸華公主,那等容色可真謂傾國傾城啦。”秋意亭沒有反應。“那樣的氣度風華,有人便是做夢都是夢不到的,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氣呢,竟然可以娶到這樣的美人做妻子。”燕雲孫的語氣裡滿是羨慕向往。秋意亭依舊沉默。燕雲孫繼續道:“而且這樣的佳人難得的是蘭心慧質內外通透,真真是舉世無雙啦。”秋意亭終於轉過頭看他,目光冷冷的,但依舊沒說話。燕雲孫再接再厲,“可惜的是呀,你竟然與這樣的佳人生生錯過,而如今這佳人卻喜歡上你的弟弟。”他笑吟吟的看著麵色僵硬的人,“喂,你這刻是什麼感覺?是慶幸呢?還是後悔呢?是歡喜呢?還是難受呢?”秋意亭還是沒有說話,他隻是一拳揮了過去。燕雲孫趕忙躲,隻是四肢不勤的他又怎麼躲得過皇朝第一將的拳頭。“唉呀!”一聲慘叫,燕雲孫撫著眼眶,另一隻眼睛頓痛得湧出了淚水,他滿臉怨屈的看著秋意亭。“君子動口不動手!先生難道沒有教過你啊!”“你不就想招我打你一拳嗎。”秋意亭冷冷一哼,轉過頭,繼續望著腳下丹城連綿的屋宇。“你下手就不會輕點嗎?我現在可是堂堂州府大人,明日給人看到了,我麵子往哪擱呀。”燕雲孫揉著眼眶,也不知道青沒青。秋意亭沒有答話。燕雲孫看著他,半晌,他輕輕歎一聲,道:“我知道你小子現在心裡難受著,估計是從出生到現在最難受的一次。”秋意亭還是沒說話,隻是唇角抿得緊緊得。“活該。”燕雲孫忍不住又唾了他一聲,眼見秋意亭眉角跳動,他趕緊又道:“我與你說說他們吧。”秋意亭沒吭聲。燕雲孫放下揉著眼眶的手,靜了片刻,才開口道:“當年,你與宸華公主的婚期一延再延,最後弄得意遙代你成親,再弄得如此局麵,說起來真的隻能怪你自己。”秋意亭繼續如雕像般坐著。“你這刻或許在想,他們是不是有了私情所以假死離開,然後約在了這丹城會合?”燕雲孫看著前方淡淡的問道,自然秋意亭沒有答他,但他也不需要秋意亭的答複,自顧道:“這刻你冷靜了自然不會如此想了,但不能否認當時知曉的那一刻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因為……”他歎一聲,“我當時也這般想過,隻是過後想想意遙的為人,便知他絕不會做這樣的事。”他轉頭看了看秋意亭,“當年你在墨州大敗元戎回到帝都時,正是安豫王府發生大火之日,也是你與公主錯過的時候。人雖死了,但那些風言風語你定也是聽到過,不過想來你不會往心裡去。”他頓了頓,然後道,“當年公主在白曇山上走失,是意遙冒著大風雪把她找了回來,同生共死之刻,他們有沒有生出私情,你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他們並未有背叛你的念頭,因為回到帝都不久,公主便薨於火中,全天下的人都以為她死了,包括意遙。”秋意亭這刻回想三年前的事,那日他回到侯府,便見家中亂成一團,母親更是垂淚不止,一是因公主的死,二是意遙咳血昏迷。如今再想,豈不知意遙就是因為聞知了公主的死迅急痛攻心所至。“意亭。”燕雲孫喚他一聲,清朗的聲音裡帶著憂愁與哀傷,“意遙已經活不久了,你該看出來了。所以他讓我出麵,假借尋醫之名帶他離開帝都,因為他不想你爹娘親眼看著他死,他怕他們承受不了。意遙這麼個隻會為彆人著想的大傻瓜,又怎會做出令侯府蒙羞之事,又怎肯做出對不起你對不起侯爺夫人的事。”秋意亭胸口一窒。“到了月州不久,便有了丹城之事,他主動要求來丹城,他跟我說,他是侯爺自戰場撿來的,所以他的歸處便也該在戰場。”燕雲孫聲音乾澀,“天知道是什麼樣的孽緣,他在這裡偏偏又遇到了公主。意亭,我聽說公主之所以回到丹城還是你說動了的,那你便更該清楚他們的相遇是有意還是無意了。”秋意亭心頭一堵。想起那一夜他勸說風辰雪來丹城,他是想著有她在,丹城定可安然,當他踏平山尤再與她在此會合,那刻便是他與她相認,他向她致歉,向她訴說衷心的最好時刻。可……可又怎能想到,卻是他把她送到了意遙的身邊,親手促成了他們的相遇。“他們之間,到底是當年在侯府生了情,還是當日在白曇山生了情,又或是在這丹城裡生了情,我們不得而知,可是……”燕雲孫歎息,“意亭,你自然也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句話的。”秋意亭一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喃喃念著,一時間,竟是悲酸難禁。他當然知道此話,隻是從不曾在意,而今,卻是親身體會,才知是如此無可奈何。燕雲孫沒有再說話,兩人靜靜坐著。月色朦朧,夜沉如水。許久後,秋意亭的聲音忽然響起,在寂寞的夜空下清晰而略帶茫然。“若當年,與她行禮的是我,卻不知今日會是何模樣。”燕雲孫一愣,靜了片刻,道:“可能……你們的兒子都能扛起你的龍淵劍了。”秋意亭聞言頓時“哈哈哈……”放聲大笑,又漸漸的變成“嗬嗬嗬……”的低笑,再後來,那笑聲便沉沉的如遠處凝重的夜色。燕雲孫隻是靜靜看著他,未出聲阻止,亦未出聲安慰。笑了一會,秋意亭終於收聲。“雲孫,你看辰雪如何?”“嗯?”燕雲孫又是一愣,沉吟了片刻,才道:“才色勿需多說,隻是……”他又頓了一下,然後才略帶悵恍地道:“有她在的地方,總是格外的靜,看著她,便心神安寧恬淡,似乎世間事皆在九宵之外,又仿佛是天地萬物皆在胸懷。既有無牽無掛之愜意,又有一切在握之滿足。”“原來不是我一人如此感覺。”秋意亭悵悵歎息,“這世間,原來真有能左右人身心意誌之紅顏。”燕雲孫驀然心驚,轉而又自嘲一笑,自己這一身官袍不就是因此而來嗎。“紅顏傾國,非紅顏之錯,不過是戀上紅顏之人意誌不堅才釀成大錯。”秋意亭仰首望向天際,無垠的夜空上,弦月繁星顯得如此的渺小。燕雲孫聞言頓然明白,側首看著他,一時間心頭竟不知是敬佩還是惋惜。“兒女情,英雄誌,總較長短,總是一得一失。”秋意亭麵色已然淡定,隻眼中一點惆悵。燕雲孫沉默,看著身旁的至友。舍兒女情而握英雄誌,是他之真心,又或隻是他的借口。他與意遙兄弟友愛,意遙肯為成全他這兄長的功業而不顧身體長途奔襲追敵,而他這兄長又何嘗不能割愛以成全弟弟的姻緣。隻是……放棄風辰雪那樣的女子,是怎樣的無奈痛心,這世上,也隻他能明白。他驀然起身,道:“意亭,我們喝酒去。”“不喝。”秋意亭卻是平靜地拒絕。“喂,本公子降貴紆尊陪你這失意人喝酒是你福氣。”燕雲孫伸手去扯他。“失意醉酒是懦夫之為。”秋意亭穩坐如磐石。“你!”燕雲孫咬牙,瞪著他半晌,最後隻能泄氣的坐下。於是,兩人便坐在屋頂上,吹著夜風,看著星月,各自沉思。而在那刻,青陽巷的小院裡,孔昭做了幾道美味的藥膳,又取出一壇梨花釀,幾人便在院中就著月色細細品嘗。秋意遙在院中坐了一刻,夜風吹得有些咳,便入屋歇著去了,餘下幾人繼續。酒到酣時,淳於姑娘問:“辰雪,你真不喜歡秋大哥?”風辰雪看她一眼,沒有答話。但淳於姑娘自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於是大是不解,“為什麼?想想秋大哥一個月便踏平一國,那是何等的英雄,你竟然不喜歡?”風辰雪依舊不予理會。淳於姑娘酒勁上頭,不由歎息連連,“我倒是很喜歡秋大哥的,可惜他隻喜歡你。”聽得這話,風辰雪、孔昭、燕敘便是淳於深秀都是一怔,齊齊把目光移向了淳於姑娘。被三人目光一看,淳於姑娘一揚下巴,沒一點不好意思的模樣,道:“喜歡秋大哥那樣的英雄,隻能說明本姑娘眼光好!”“噗哧!”孔昭最先捂著嘴笑了起來。風辰雪神色未變,燕敘移開了目光,淳於深秀看著自家妹子有些哭笑不得。“深意,既然你喜歡大公子,那你便和他說去啊。”孔昭眼珠子轉了轉。“唉!”淳於深意長歎,一把趴在桌上,指著風辰雪,“你看看,論才論貌我沒一樣及得上辰雪,有辰雪站在這裡,秋大哥怎麼會看上我。”“噢。”孔昭忍笑點點頭,“你和我姐姐來比,那還真的沒法比。”風辰雪看著眼中已有些醉意的淳於深意,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輕淡而清晰地道:“為什麼要怪有另一個人,為什麼你不能做到讓他非你不可?”一語入耳,淳於深意頓從桌上撐起腦袋,呆呆看著風辰雪。風辰雪卻沒有再說話,起身,衣袍蹁躚間,人已進屋去了。院子裡,淳於深意依舊愣愣地坐著。孔昭看著她,於是又捂嘴笑起來。淳於深意回過神來,瞪她一眼,道:“等你哪天喜歡上誰了便輪到我笑你了。”孔昭聽了,道:“我最喜歡的便是姐姐呀,難道你也要笑不成。”“此喜歡非彼喜歡。”淳於深意眼一翻,“你總不會一輩子守著你姐姐的,等你成親了,你最喜歡的便是你的夫君了。”孔昭卻是連想也未想便搖頭,“我一輩子都會陪在姐姐身邊。”那話平淡中帶著一種理所當然,讓在場三人都是一怔,他們並不知孔昭的身世,並不知她人生中隻有一個風辰雪,所以並不能理解她對姐姐的這種依戀。於是淳於深意擺出一副比她大所以懂得比她多的姿態,道:“我娘說過,人總是要成親的,總要有自己的家人、兒女,那樣的人生才是圓滿的。”“我陪在姐姐身邊覺得很滿足啊。”孔昭卻是道。“唉,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成親,所以你不知道,成親了你會覺得日子更加的圓滿有滋味,就像我爹和我娘一樣。”淳於深意繼續勸說。孔昭想了想,“那倒是。”於是淳於深意頗是欣慰的微笑,可孔昭下一句話卻是,“成親好不好我是不知道,但我現在就能知道的是和姐姐在一生活我覺得很歡欣很滿足,一輩子這樣就很好了。”於是三人又是一怔,想著難道這小姑娘真一輩子不成親就守著姐姐過日子了。孔昭皺了皺鼻子,又道:“況且若真需要成親,姐姐會幫我考慮安排的,我用不著操心。”於是淳於兄妹便覺得自己剛才完全是白操心,就是嘛,有風辰雪在,孔昭的事用不著他們操心。而燕敘看著月下孔昭那張嬌美的麵容,心頭驀地一跳。四人繼續喝酒閒話,直至深夜,淳於兄妹才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