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一半的錢已經給了花娘,是用的第三人的手,沒人會知道這是從林府出來的。她拿那錢贖了身,已經趁夜離開揚州城,人海茫茫,恐怕是找不到的了。隻是映月不明白大爺為何要煞費苦心安排這一出戲,是因為親戚一場麼?”墨琮抿了一口清茶,笑,“反正也花不了太多精力,也全了我對她的欽佩之情。而且,就是看著這件事的麵子,日後她也會善待我姐姐三分。”同是男人,墨琮自然知道怎麼令一個男人收心。勸或是順,都不頂事,隻有摔碎了他的自欺欺人,讓他徹底看清外頭女人的真麵目,認清她們花樣百出的背後都隻是虛情假意,都隻是為了她們的利益。試問,他要怎麼迷戀這一條條美女蛇?哪怕是一時被皮相迷惑了,也會持有一定的警惕心,不再相信這種花言巧語。雖然墨琮不認為賈璉能從此不再粘花惹草,可至少再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映月能聽出此‘她’非彼‘他’,隻是主子不願意多說的事,她便不多問。“映月,我把你的左右手言醉、言缺兩姐妹給了姐姐,你是不是應該再培養兩個頂替她們?”映月微微一笑,“早知道大爺打的這個主意,就想著挖走我身邊的姑娘,一個月前就從新買的丫鬟裡挑了兩個聰明伶俐的出來,一定不會誤了大爺的事。”“你這丫頭,難怪姐姐說我身邊的丫頭一個比一個厲害,都是比得上三四個男子的。要走言醉、言缺可不是我的主意,卻是我姐姐的話。我哪能不經過姐姐的同意就給她安排人的?姐姐身邊的丫鬟大了,難免起彆的心思,就怕有幾個不安分的想隨著姐姐去婆家做那半個奴才,在賈府裡到幫襯起汙了我姐姐的閨譽。我已經同娘說了,既然大了,乾脆配個小子。言醉言缺兩姐妹一動一靜,一文一武,都是心思極巧辦事極利落的,而我身邊也沒那種沒誌氣的丫鬟,姐姐早盯上了。”看他一臉‘我身邊的丫鬟都是最好的’樣子,映月忍俊不禁,想起大小姐也是一個性情極好的,言醉言缺過去做大丫鬟也是造化。隻是她有些不明白大爺為何將這事看得如此嚴重,京裡不是來消息說大小姐那幾個姐姐妹妹都很溫和的麼?“大爺,大小姐去了那邊自有外祖母家安排丫頭,你那麼眼巴巴的都準備齊了,怕有人要在背後嚼舌頭呢。”“姐姐心又高,氣又傲,又是寄住的客人,受了委屈不吭聲,被誤解了也不解釋。到了那個地方,還不知道要怎麼被人欺負。”想起賈家的那些人,墨琮冷哼了一聲,“若把主動權交給彆人,受罪的還是我林家的人。”“瞧大爺說的,那邊倒不像是外祖家,可是龍潭虎穴了。”“怎麼不是?若是姐姐受了委屈,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因念著大小姐和大爺的好,府裡的下人一波一波的來告彆,鬨到大晚上了才得空休息。可這會兒賈敏又把他們叫了去,一手一個拉著兩個孩子,眼裡滿是不舍。“娘知道你們從小就是懂事孝順的,可賈家雖說是娘的娘家,娘唯一留著感情的卻隻有你們的外祖母,你們隻需孝順她就好,其他的人麵子上過得去就行。如果在那裡受了委屈,也彆忍著,寫信回來,你們是有父有母的,哪裡就一定要住在那裡?過一年,我們也要回京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團聚。你們姐弟是我心上掉下來的肉,恨不得一輩子在一起呢,今兒卻要分開一年。”唯恐賈敏傷心過度傷身,懂事的兩個孩子連忙的勸,好容易勸得那顆眼淚縮了回去。“你外祖母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可你們是我的心肝哪,怎麼舍得讓你們去收拾那樣一個破敗的家庭?爹娘的意思都一樣,都不願你們和賈家過多的牽扯在一起,玉兒,你一個女孩家家的,小心不要和那個內幃廝混的表哥過多接觸,對你聲名不好。你們隻把這當成一次普通的走親戚吧,萬事還有爹娘呢。”沉默了一會兒,賈敏抬起頭,“如果你們在那裡出了什麼緊急的事,便去找北靜王太妃,再不行,太妃自會找太後娘娘的。我們三人本是閨中密友,這麼多年也不曾斷了聯係,隻是怕影響到你們父親一直不提。看在我的麵子上,她們一定能幫幫你們。”說起這件事,就不能不提賈敏還是小姐的時候,因為最好的兩個姐妹一個嫁了北靜王,一個嫁了皇太子,後來的皇帝,所以她經常的進出皇宮。誰想就因為這被皇帝看上了,皇後娘娘心中雖是憤懣悲痛,卻還是問了賈敏的意思。賈敏一聽,隻是哭道:“姐姐竟要斷了我們的姐妹情誼麼?”從此再不入宮,並且很快的許了人家。皇後這才明白自己誤會了,險些失去一個真心的姐妹。而北靜王妃也知道了這件事,越加看重她們的姐妹情分。因此這三個人一直到現在都還保持聯係,隻是出於避嫌的原因而不曾被外人知道。而賈敏今天告訴兩個孩子,一是因為知道這兩個孩子都不是亂說話的人,二是以防萬一,怕賈母顧不到,讓賈家那些人欺負了自己孩子。姐弟兩鄭重的點頭,表示他們已經知道母親的意思。娘兒三又說了幾句話,一直到丫鬟提醒時候不早了才各自回去睡覺。次日清晨,神情落寞的賈璉帶著他從賈府帶出的仆人來到林府。一夥人一起吃了一頓飯,又道彆了一番才散桌。賈敏有孕,林如海恐妻子傷身,故沒有叫上她一起送兩個孩子離開。因所帶東西足足裝了一艘大船,所以這次準備了三隻船,用鐵鏈連在一起,賈璉和墨琮在第一艘船上,黛玉和幾個丫鬟婆子在第二艘,而帶上的特產、大小姐和大爺的日常用品以及其他的雜物在最後一艘船上。賈璉墨琮兄弟二人或者說說趣聞,或者下棋解悶。而黛玉與丫鬟們則一邊想著京城的情況一邊念念詩繡繡花,日子到也不難過。終於,船靠岸,早有林府的下人在碼頭候著,先把兩位主子和賈璉接到莊子裡洗浴整理,才又派人送著幾大箱子的東西和兩位主子並十來個丫鬟嬤嬤去到榮國府。隻說這邊黛玉見了外祖母家的富麗堂皇,又看迎接他們的三等仆婦所穿所戴亦是富貴,心裡麵隻疑惑著外祖母家的奢侈,一麵行動更加小心,唯恐丟了林家的臉麵。和黛玉的小心翼翼不同,墨琮知道賈家的真實情況,所以看著光鮮的表麵心裡更加的不屑,隻是表麵上不曾露出來,還是一派的輕鬆,跟著帶他們去主房的婆子繼續繞。待他們來到主房,一個銀發老太太在兩丫鬟的攙扶下迎上來,拉著他們仔細端詳了一陣,又說哪裡像賈敏哪裡像林姑爺,之後就拉著他們兩個一一見過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李紈、王熙鳳,行禮還禮又是半天。隻看王熙鳳在他二人周圍轉悠了一圈,忽然說,“這弟弟妹妹我可是見過的。”“分明是第一次見麵,你哪裡就見過?”賈母回頭又對黛玉墨琮二人說,“你們隻休信她,這是我們這裡有名的潑皮破落戶,嘴裡一句真一句假的。”“哎喲喲,老祖宗可是冤枉死我了。你看這兩個弟弟妹妹,可不是菩薩身邊金童玉女的模樣?怎麼就成了我騙人的了?大家說說,大家評評理,是不是相像的?”大家仔細一打量,把黛玉都羞到賈母的身後去了,才齊齊笑道:“的確是這麼個模樣。長得這樣標致齊整已是極難得的了,又有這樣通身的氣派,和他們的母親有幾分相似。”賈母聞言又問起他們的母親,吃穿用皆問了一遍,旁邊卻又十來個丫鬟嬤嬤抬著幾個箱子進來。墨琮走過去指揮她們一個個打開。一個裡頭放著林府準備的禮物:一個小匣子裡裝的是千年的人參,說是孝敬外祖母的。另又有兩個各放了一套金製的頭麵首飾的匣子,由黛玉墨琮一人一個交給兩位舅母。還有給府裡的姐姐妹妹準備的女兒家用的東西,都是極精美的。賈寶玉、賈環和賈蘭也各有東西,均分開了放好。一個箱子裡是姐弟兩人常用的東西以及各色的新衣數套。還有一個箱子裝的便是滿滿的銀子,剛好一千兩,是姐弟兩人的生活銀錢。賈母一看,有些不悅,“既是我請你們來的,哪有你們花銀子的道理?倒像是外祖母小氣了,連這點銀子也不舍得。”墨琮嘻嘻一笑,“哪裡是外祖母不舍得,是娘不舍得。娘隻是說笑著:隻管帶上那麼十幾號人,哪個不要吃不要穿的,儘管把你外祖家吃窮了,看你外祖母日後還要不要接你們過去。父親當了真,乾脆把這幾個丫鬟嬤嬤的月錢提前支付了一年,就怕我們姐弟二人把這裡吃窮了以後再不歡迎來呢。至於這一千兩的銀子,說是我們姐弟的生活費用,其實還不是母親私心,‘巧立名目’的孝敬外祖母,所以這個我們做子女的是不能管的,您要怨啊,隻管寫在信上寄給母親,順帶臊臊我們未出世的弟弟妹妹。”哪個母親聽著子女孝順不開心的?又說到女兒腹中的孩子,賈母心裡頭隻剩歡喜了,伸手把這姐弟一邊一個摟在身邊,“琮哥兒也是個能說會道的,我還真要寫信過去,偏說是你說漏了嘴。”“哎呀哎呀。”墨琮懊惱的抱怨著,“給外祖母哄得什麼話都留不住,外祖母在信上可千萬說些好聽的,幫外孫兒一幫。”老太太一聽,笑得拉著墨琮直念‘猴兒猴兒’,一邊又拉著黛玉的手,“看你姐姐,分明和你一塊兒出生的,可比你穩重。隻是我看身體未免怯弱了些,平時可常服藥?”黛玉道:“這是娘胎裡帶的,隻能慢慢的調治。這幾年都吃的藥膳,身體已經好了很多。爹娘此次還派了幾個廚娘過來,專做藥膳的,兩個還放在我身邊,還有兩個送到外祖母的小廚房,也算是儘儘孝心。”“我眾多的兒女,獨獨疼你母親,卻是因為你母親的的確確最招人疼的。”賈母慈愛的對著黛玉墨琮說,“你們兩個也彆叫我外祖母了,隻管跟著你們的姐姐妹妹叫老太太就是。”黛玉墨琮對視一眼,齊齊行禮,“是,老太太。”樂得賈母拉著他們兩個就不放手了。這時,外頭的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三位姑娘、寶姑娘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