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隻看到簾子掀起,幾個嬤嬤數個丫鬟簇擁著四個姐妹一個年輕公子進來,兩邊相互看著,皆有些好奇。黛玉見了那個年輕公子,心裡吃了一驚,分明是初次見麵,何以這樣眼熟?隻是心裡念著娘親的囑咐,臉上依舊帶著輕輕的微笑,不敢表現出詫異和好奇。賈母拉著兩人,指著一個溫柔沉默年紀稍長的姑娘,道,“這是你們二姐姐。”又指向一個神采飛揚眉宇間自有一股英氣的姑娘,“這是你們三妹妹。”然後是那個年紀最小五官最精致的小姑娘,“這是你們四妹妹。”之後是姑娘中最出彩,豐肌玉骨的姑娘,“這是你們薛姨媽家的姑娘,你們隻管喚她寶姐姐吧。”四個姑娘都介紹完了,賈母隻當沒有看到寶玉抓耳撓腮蹦蹦跳跳要賈母介紹他的樣子。逼得寶玉上前拉著賈母的衣角搖晃了一會兒,賈母方才笑道,“你們四個姐姐妹妹都是好的,唯有這個寶玉……”看寶玉急了,賈母一轉語調,“也是好的。”眾人看寶玉的樣子,都笑了起來,幾個姐姐妹妹也在笑。黛玉見狀,一個一個的上前行禮,而墨琮則是作揖,“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寶姐姐。”因知道這年輕人是二舅母的小兒子,故喚,“二哥哥。”其他姐姐妹妹知道這定是老太太天天掛嘴上的林姑媽的子女,也都上來和他們行禮,寶玉倒是一副受寵若驚一樣第一個作揖的,嘴裡還說著,“雖不曾看過這個妹妹,卻是似曾相識,心裡麵就算是舊相識了。往日我隻道女兒是水做的,男兒是泥做的,今日見了林弟弟才知道自己錯了。前幾日來了一個寶姐姐,現在又多了兩個神仙似的弟弟妹妹,可真是再好不過了。”賈母笑道,“你隻當你林弟弟是尋常人物?他如今已經是舉人老爺了,你二人在一起可要用功念書,像你林弟弟一樣考個功名回來,才不枉費太太老爺對你的栽培。”不曾想,寶玉聽了,不像其他人那樣讚賞,看墨琮的眼神倒多了幾分同情:可憐林弟弟這樣的人品,竟被逼作國賊祿鬼,可惜可歎,幸好他來到這裡,算是逃脫了。賈母看兒孫幾個似乎都有親近的意思,隻是礙著長輩在場,不敢多說話。乾脆,早早的安排了兩個孩子的住處,好讓他們幾個一塊兒聊聊,增進增進感情。故她又問:“玉兒琮兒,你們這次帶了多少丫鬟婆子,我好安排安排。”黛玉便讓她身邊的女醫師和丫鬟嬤嬤過來行禮,“老太太,這位是童喜,自幼學習醫術,因我身體不好,母親讓她專門在我身邊照顧。這些是母親安排的丫鬟。”於是黛玉身邊的丫鬟便一個一個的自我介紹起來:言醉、言缺,乃是黛玉的大丫鬟,夏雨、秋霜、冬雪,是伺候梳洗等事的二等丫鬟,另有王嬤嬤,是黛玉的乳娘。墨琮身邊的丫鬟和黛玉的一樣,映月、浮日兩個大丫鬟,書畫、琴兒、詩詩三個小丫頭,乳母在揚州沒來,隻是比黛玉又多了兩個小廝。賈母看著相貌齊整,又都是老實的樣子,點點頭,各自加了五六個打掃房屋來往仆役的三等丫頭和四個教引嬤嬤,與三位姑娘都是一樣的。一回頭,發現寶釵正怔怔的看著黛玉身邊的人,才想到寶丫頭身邊隻有一個丫頭。可憐見的,賈母想著乾脆趁這次給玉兒琮兒配丫頭,也給寶丫頭配一個。於是又道:“三位姑娘和玉兒身邊都有兩個大丫鬟,可憐寶丫頭來的匆忙,竟顧不上大家小姐該有的排場,我就把我身邊名叫鸚哥的二等丫鬟給了寶丫頭吧。”薛姨媽一聽,高興的拉著寶釵過來趕緊行禮道謝。謝過了,寶釵便親親密密的拉著那個名叫鸚哥的丫鬟說起了話,後麵還給這個丫鬟改了名字,叫做紫鵑,賈母想著已經給了寶釵了,也不在意。而寶玉正傻傻的看著突然多出的姐姐妹妹們。原來她們剛剛一直都在暗處,寶玉不曾注意,突然一下全部走出來,讓這個最是疼惜女兒的人又是驚又是喜的。她們雖不及林妹妹林弟弟的體態風流、出塵脫俗,卻也是難得一見的標致的姑娘們。一邊感歎著江南的確養人,一邊想著日後有這麼多的姐姐妹妹在自己的身邊,一高興,就忘了來之前就想問的林妹妹林弟弟有沒有玉的事。賈母原想安排兩姐弟住在寶玉那處,可黛玉畢竟已經大了,為著兩個孩子的名譽也不敢這麼做。於是她就安排了一個大院子,用一道拱門隔成東院西院,遠是遠了一些,好在安靜,玉兒在那養身體,琮兒在那安心讀書,都是好的。今天又聽說帶了廚娘煮藥膳的,想想又特許了設一個小廚房。等把這些事都吩咐了,才讓丫鬟們帶上黛玉墨琮的東西去了那個整理出來的大院子,賈母一揮手,散了,讓她們兄弟姐妹幾個自己玩去。姐姐妹妹幾個沒說幾句話就熟了,等她們跑到珠大嫂子李紈的房間時已經和一群好了幾年的朋友一樣了。寶玉一向是個能和姐妹廝混在一起的人,沒一會兒就和黛玉哥哥妹妹起來,倒是可以很好的和男人們交流的墨琮尷尬了,完全找不到共同語言,對那些胭脂首飾的也隻是停留在最基本的了解以及市場價值上。幸好,房間裡還有一個乖巧的伏在桌子上安靜看書的五歲小侄子賈蘭。墨琮也是悶得慌了,乾脆坐在屬於賈蘭的位置上,自己則抱著這個乖巧的小侄子在懷裡,用著令人感覺十分愉悅舒服的聲調慢慢的和賈蘭講解這些原本枯燥的內容。因為這些東西都是他滾瓜爛熟的,已經理解透了,講起來便特彆的有趣簡單,即使是小孩子也能輕鬆理解記憶。原本一直皺著眉頭強迫自己看書的乖小孩漸漸的鬆開了緊皺的眉,聚精會神的聽了起來。墨琮講的時候還會夾雜一些野史中的名人趣事和各地的風俗,賈蘭聽得津津有味,第一次發現了原來看書也可以很快樂。直到最後,到了晚飯的時候,小孩兒還怯怯的拉著墨琮的衣角,似乎不舍,卻又因為良好的教育隻能默默忍耐。“蘭兒,我今天開始就住進來了,你若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隻管去找我。那還有許多有趣的書,我找了出來你閒時看看解解悶也好。”說著,墨琮忘了自己的年齡,大人模樣的摸摸賈蘭的小腦袋。不知是誰先看到了這一幕,你拉拉衣角,我用眼神示意示意,結果所有的姐姐妹妹和寶玉都看到了大小孩安慰小小孩的一幕,一個個拿了手帕捂嘴吃吃的笑了起來。隻有她們身後的李紈覺得十分安慰,心裡決定了日後一定讓蘭兒多去墨琮那裡走走。到了晚上,姐弟兩在丫鬟們的簇擁下湧向大院子。雖他們二人是親姐弟,總是男女有彆,賈母把院子用一道拱門隔開為東院西院,黛玉在西院,墨琮在東院。姐弟兩個睡前又說了會兒話,黛玉提到看著寶玉有些眼熟,不知是何緣故。墨琮知道緣由,卻另起了一套說辭,隻說他和賈璉是堂兄弟,自然是相像的,而他們姐弟和寶玉是表親,五官難免會有相似之處。黛玉聽著雖不能解釋全部,但因為與寶玉很是陌生,並沒有什麼感情,故不再多想,很快就忘了這件事,回了西院。墨琮一看時間已經不早,又想起自己安排的事再過幾天就該有結果,明天麵對的又是一群知人知麵不知心的親戚,也就想著早些睡覺養足精神應付,誰想剛走進臥室就打了一個噴嚏。伺候的映月、浮日還以為主子受了涼,正要再鋪一層的被子,被墨琮攔住了。“大驚小怪的,大概是爹娘在念我呢。”這次他可想錯了,念他的不是遠在揚州的親人,而是賈府另一頭的賈璉夫婦。原來賈璉本不是愚笨的人,隻是心亂情迷一時看不清。回京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怎麼想都覺得她的突然背叛和後麵的絕情不合理,終於,到賈府時他想通了,這定是林姑爺看自己這樣花天胡地的看不下去,才設計安排了這出戲。因為林如海以前到賈府的時候就曾經勸過賈府的子弟彆在內帷斯混,認真讀書才是要事。所以賈璉想都沒想的就認作是長輩對於晚輩的另類教導。“是了,林姑爺才是書香門第呢,知道怎麼教育子弟的。果然男人看男人,眼光最是毒辣,竟讓我們的璉二爺斷了這花花腸子。可不知害了多少姑娘白白流了眼淚。”一回來,聽得就是這個風流丈夫的一番真情告白,連胭脂虎都沒能招架住,一時流露女兒嬌媚,隻是想起賈璉以前的花心,害她暗地裡不知流了多少眼淚,嘴上還是不饒。賈璉一看自己強勢的妻子難得這樣女兒姿態,又聞著股酸味兒,越發覺得自己以前不像樣。再想起在揚州看姑母姑父夫妻情深的樣子,心裡很是羨慕,於是急急的就賭咒發誓,“我以後心裡頭就裝著你和咱們的大姐兒,要再看一眼外頭的毒花毒草,就叫我不得好死!”鳳姐一聽,立馬捂了賈璉的嘴,“呸呸呸!心裡知道就好,咒自己做什麼?”賈璉看鳳姐轉怒為喜,就勢拉著鳳姐的手親了一口,“知道你心疼我,為夫難道是一點都感覺不到的?隻是有時你不給我臉麵,我也是氣急了。以後隻我們夫妻二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不好?”新婚後夫妻兩都不曾這樣親昵過,縱使鳳姐這樣的鐵娘子也羞紅了臉,笑著啐了一聲,“還不是擔心你給那些人掏壞了身子,語言才不免刻薄了一些。我大字不識幾個,嘴又笨的,倚靠的還不是你這個當家的?隻是怕你一顆心都在外頭,才急著給我們的大姐兒謀算謀算。既然你現在那麼說了,我也不用那麼拚命的給大姐兒準備嫁妝銀子,自有你這個疼女兒的爹。”“可不是,看我出去這麼些天,你的臉色又差了一些,可心疼死為夫了。”賈璉如今一顆心全在鳳姐身上,看著這明豔的臉,什麼肉麻話說不出口,瞧自己一向冷麵的妻子因幾句軟話就羞紅了臉,這也是夫妻情趣不是?鳳姐分明臉又紅了一些,卻依舊扭捏著不承認,“少甜言蜜語的糊弄我,我才不吃這一套。”聽賈璉說到管家的事,突然想起王夫人說的事,想著這事還是常在外頭跑的爺們懂一些,便想說給賈璉聽聽。若是以前,鳳姐斷不會和賈璉說這些事,可看他現在態度那麼誠懇的賭咒發誓說要痛改前非,鳳姐不免起了女兒心態,想著也和丈夫說說自己的事。“這些日子,府裡是越發的艱難了,姑娘的月錢都要東拚西湊的。我為此不知當了多少的嫁妝,可這麼下去總不是個辦法。前些日子,我姑母就和我出了個主意,說要在外頭放利……”放利?賈璉一聽,急了,“你竟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