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1 / 1)

好一個為了我賈府的好媳婦……賈母心中冷笑,麵上卻是淡淡的,鴛鴦在她身側捶著腿,低頭不語,其他的丫鬟也是一個不敢吭聲,整個房間安靜的隻有呼吸的聲音。“我知道你獨自管著府裡上下所有的事務是辛苦了一些,可是,也沒有道理要親戚家的女孩兒幫忙的道理,這要傳出去,成個什麼樣子?不知道的,隻當我們苛待親戚呢。”我還沒死就急著安排人,哼,迫不及待的想要我一命嗚呼了才好吧?薛家,好親戚,那也隻是你王夫人的好親戚,論關係,那也該是林家,我的嫡親外孫女兒,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小小皇商的女兒在一個堂堂公侯府裡指手畫腳了?難怪鳳丫鬟前些日子要迫不及待的交出管理權,可見親侄女兒到底是大房的,信不過,還想著再找個人來做媳婦,恨不得一手把持了賈府才好,這樣的狼子野心……不成,要真是什麼都不做,賈家,可不就姓了王了?可恨這個女人一手破壞了自己的安排,竟讓她的玉兒回避起寶玉,連揚州的女兒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來信時言語間就透露了已經為黛玉找好夫家,隻當外孫女兒看的意思。唉……唆使薛家的女兒千方百計的接近寶玉,還偷偷流傳什麼金玉良緣,隻當她死了不成?賈母想到黛玉守禮不敢接觸寶玉,心裡又是苦悶又是欣慰,到底是她的嫡親外孫女兒,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姐,比那個自以為是隻當全天下就她最博學的薛家姑娘不知好了幾倍,真是個沒眼光無遠見的婦人,還想著給兒子找一個商家的女兒?這幾十年都算是白活了!“老太太,我看著寶丫頭又乖巧又穩重,打理事情也是極妥帖了,媳婦因這幾日身子不大好,孫媳婦又有孕在身要靜養,才不得已想了這個下策。雖說是勞煩親戚家的姑娘了,但問過寶丫頭的意思,她雖因為親戚關係婉拒了兩次,到底看在我身邊的確沒個人手的份上,才說了好。”賈母聞言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算起來,迎春、探春也不小了,也該學學處理家事了,畢竟她們以後出去也是要做當家主母的,要處理不好,反丟了賈家的麵子。既然你身邊缺少了人,就讓她們跟著學學吧,若有不懂的地方問你問鳳丫頭都是可以的。都是我們家正經的主子,可不比外頭的要更讓下人信服?你覺得呢?”王夫人臉色一白,乾乾的笑道:“老太太說的是。”當晚,鳳姐因夢見秦可卿,夢醒之後一下驚做起,腦子裡還回蕩著秦可卿說的那些話。鳳姐早知道榮國府隻剩一個空架子,而上上下下的還‘齊心協力’的鑽空它,後麵又開始打理外頭的生意,看得更是清楚,早對這裡放棄了希望,連管理權也一並交還出去。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她還以為幾十年裡榮國府是不會倒的,可聽著秦可卿方才的話,賈府不但會倒,還會在很短的時間裡‘樹倒猢猻散’,可那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非常喜事又是什麼?這邊鳳姐正在沉思,那頭睡著的賈璉也醒了過來,“怎麼了?可是孩子踢著你了?”說著還伸手摸摸鳳姐的肚子。鳳姐聞言一笑,“多大呢?哪會踢人了?隻是我方才夢到蓉兒媳婦了。”說著,就將她夢見的事說了一遍,還說了自己的顧慮。賈璉一愣,想到琮兄弟跟他說的王夫人在外放利的事,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可鳳姐有孕在身,賈璉近日都快成了寵妻一族的了,哪裡舍得她為此煩心?便說:“可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蓉兒媳婦好好的,怎麼就給你托了夢了呢?”誰想就這時,丫鬟細碎的腳步聲從遠至近,“東府蓉大奶奶沒了。”兩夫妻聞言震驚,均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安。待他們兩夫妻和寶玉一起趕往寧國府,賈珍哭成淚人一樣的拉著賈代儒說著自己兒媳婦的種種好處,寧府的族人也都來了,後邊秦業、秦鐘並尤氏的幾個眷屬尤氏姐妹也都來了。而賈敬因自為早晚就要飛升,並不在意長孫媳死了的事,隻憑賈珍料理。於是幾人便聚在一起開始商量秦可卿的後事。因為寧國府的事,寶玉近日很少去找黛玉了,可黛玉不見鬆眉,反倒添了幾縷憂愁。隻因揚州來信,提到了她的婚事,隻說是已經訂下,隻是恐外祖母不喜又皆她年歲尚小,先不要提。黛玉不是坐等的人,墨琮也不會讓這種盲婚盲嫁的事發生在自己姐姐的身上,所以此時墨琮出去了而黛玉則在自己房間裡扭著手帕不安的來回走。原本她不該擔心這種事,隻需要把一切交給自己的父母,可黛玉本來就是一個有主見的姑娘,這些年又一直管著家,自然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早熟明白些。後邊,又來到賈府,見到的知道的男人全是一副這種德性,把天真的少女對於未來的真命天子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全部打碎,黛玉一想到自己的未來若是這樣,心中一寒,也顧不得女孩子的矜持還是規矩,拉著自己的弟弟,看父母親這是什麼意思?對於離開家,和一群完全陌生的人接觸,黛玉本能的恐懼。賈府算是親戚尚且如此,何況之前完全不認識的人?若是……若是……她忽然想起在揚州求平安符時遇到的那個男子,懵懵懂懂的,她感覺到回憶起這段,心跳會很不平穩。偶爾,她會想起那雙專注的凝視著她的眸,伴隨著一陣陣暈眩。可這時,想起來,卻是一陣陣的疼痛,這是為何?黛玉找不到答案,隻是咬著嘴唇,扶著椅子,臉色發白。墨琮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黛玉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得在心裡暗歎一聲,母親的安排的確是有必要的。母親來信說先隱瞞著眾人,過幾天北靜王府的人就會找個理由來接他們過去,一方麵,是要讓黛玉一點一點的了解和熟悉以後要生活的地方,緩解她的憂慮,另一個方麵,也是希望通過見麵了解那個北靜王,看看對方到底怎麼樣,打消黛玉的恐懼感。這個,大概就是婚前憂鬱症了吧,墨琮失笑,他雖然舍不得,卻也知道嫁人是一輩子的事。那個北靜王,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人選,經過各方麵的考量,都是很出色的人才,也不是眠花醉柳的風流的家夥,家裡麵關係又簡單,最重要的是,通過母親那邊的了解,北靜王太妃應該能和黛玉相處的十分融洽。但是,他們最重要的,令林家人動容的籌碼,卻是那一句甚至是驚世駭俗的承諾。還有三年不是嗎?這段時間裡,他會安排好一切,尤其,是賈家的事,決不讓姐姐被親戚拖累,在婆家沒臉。而這一邊,黛玉未來的夫婿北靜王,一顆心隨著他母親的話語凝結成冰。他隻覺得頭重腳輕,腦子裡昏沉沉的,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的飄走……啊,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姑娘,如此卻要成為一輩子的夢境的姑娘。水溶是孝順的,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受了多少苦,他知道自己的母親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所以他不能拒接,他不能讓這個慈愛的母親失望,縱使,代價是自己的愛情化作煙雲。水溶在心底苦笑,他是北靜王,位高權重,可是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不能娶回家。他從未想過要那個姑娘委曲求全的跟著自己,當一個寵妾。他甚至在心底發誓,如果今生有幸能再次遇見她,娶回她,他這輩子心裡就不會再容下另外一個人,永永遠遠隻忠誠於她。這樣美好的一個人,連思念都覺得是對她的褻瀆,何況如今他定下了親事,這輩子再無機會娶她為妻。北靜王太妃沒有注意到自己兒子的失常,或者注意到了卻刻意的忽略,她還是繼續的說著,“你房裡的那兩個人,娶親時就放出去罷。我隻想安靜的過日子,不希望府裡被攪得烏煙瘴氣的。”她歎了一口氣,想到宮裡的皇太後時常流露的羨慕的神情,誰不希望自己的丈夫隻有自己一個人呢?她身為北靜王太妃,也不是平平靜靜的過來的,可是,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做到。她、皇太後、賈敏,三個在閨閣中就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寧可背上善妒的罵名,也不願和彆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惜,世事無常,她們誰也沒做到。看溶兒也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她不希望自己的媳婦也要和自己一樣和一群姬妾鬥的像個烏眼雞。“我們家一向子嗣稀薄,卻非人力可扭轉,不如安安心心的隻生一個孩子,慢慢養大。我已經同親家說定了:有嫡子就不能有庶子,若嫡妻三十無所出,才可納妾,而且,生下的孩子歸嫡妻所有,那個母親,不能留下。……母親知道這太為難你了,隻是,家和萬事興。明日,我會派人將他們姐弟接進府中玩幾日,她日後會是你的妻子,不論你現在心裡麵是不是藏了另一個人。……你,看著辦吧。”水溶原本就不貪戀女色,加上看到水淳的幾個孩子接連死在他的妃子的手裡,心早就寒了,隻想找個人過一輩子罷了。隻是想起不是和心動的那個人過一輩子,心中有些失落,有些遺憾。“林大爺,林姑娘,這邊請。”侍女充滿了善意的微笑讓忐忑不安的黛玉稍稍的鬆了下心,可一想到,自己可能就要見到未來的……她又是一陣的心慌。對方是怎麼樣的人?和母親一樣的慈愛嗎?那,那個人呢?今早上一醒過來,就被迎到了賈母的住所,隻看到幾個氣勢不凡的嬤嬤,說是北靜王府的人,隻因北靜王太妃和賈敏是舊識,多年不見,想接他們兩姐弟過去住上幾日。賈母沉默了一會兒,似有所察覺,笑著說了幾句話,就讓馬車接走了他們。回過頭時,看到眾人一瞬間的表情變化,黛玉隱約的感覺到了,這其中,隱藏的各種各樣的心理,善意的、疑惑的、羨慕的……她一個一個的拿出來,想透了,猜透了,回過神來,已經有這一個俏麗的大丫鬟引著她和墨琮去見北靜王太妃。回頭,是墨琮安慰的笑,黛玉定一定神,不願讓這個弟弟擔心自己,也微微的笑了。走過花廊,一行人走到一處臨水的走道上,旁邊種的一些紅梅恣意的綻放,豔麗的緋紅色花瓣飄飄灑灑,或者落於水麵,或者落在光亮的地板上,或者,化作姑娘們裙擺上的一抹風情。風吹過,帶來一股清爽的香味,待要深吸一口,卻看到一抹天青色隨風而來,搖搖晃晃,落在黛玉的足邊。緩緩抬起頭,卻看到對麵灰白色的石階上神色哀傷的人也抬起頭,正對上了黛玉探究的眼,兩人隔水而望,四目相對,仿佛時間為他們停留在這一瞬間。又一陣飛花,迷亂了世人的眼,這天地間因這一抹豔色,而忽然變得精彩無限,時間、距離,都被連通。恍恍惚惚,似夢中相見,一顆心幾乎沉溺在那一波的柔情之中,冷風拂麵,她似乎明白了,那一直沉澱在心頭的一句話: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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