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到最後墨琮也沒能挖出點料,在水淳曖昧的一切儘在不言中的笑容中,一頂小轎子送到了北靜王府。不淡定了一陣,墨琮見水淳的態度不像是被冒犯了的樣子,於是他也乾脆裝作暫時性失憶,把走之前水淳附在耳邊說的:“我知道你每月都有那麼固定幾天在‘舟’看書,想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我到時自會告訴你。”這句話也一並拋在腦後,至於‘舟’……不好意思,他下個月忙得很,恐怕沒時間出門了。而麵對一臉尷尬的笑著的未來姐夫,墨琮頓了一下,陰沉的□□臉立刻綻開似青蓮,“水溶兄,難為你想到小弟從不曾親眼見過皇宮,特意安排一番,這一份心意,小弟我記下了,時、時、刻、刻、不、敢、忘。”水溶兄?水溶被驚到了。自從兩家明確定親之後,墨琮在私下就一直喊的‘未來的姐夫’,這稱呼的改變讓水溶一下有了強大的危機感,“未來的小舅子,皇兄他……”不是說要發展一下君臣的感情的麼?不是說幫他搞定這厲害的小舅子的麼?不是說隻留半天不過夜的麼?到底、到底那迷一樣的一個晚上發生了什麼會危害到他的美好婚約的東西?墨琮的笑容更加的溫柔了,“啊,其實也沒什麼事,隻是突然想起,我說要給你的姐姐的詩集我一時忘了放在哪了,等我找到再給你吧。”說著,轉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停下,回頭笑看著水溶,“……哦,對了,姐姐她啊,最討厭家人以外的男人碰她寶貝的詩集了,如果你當麵問她要的話,一定,就被拒絕了哦。水溶兄啊,你一定不會這麼做的是吧?”…………短暫的寂靜之後,在風中化作散沙的水溶終於再次聚集為人形,對著墨琮遠去的背影,嘴裡咬牙切齒:“……皇兄!!!”“阿欠!……誰在念我?”皇宮裡,水淳眯了眯眼,忽而笑了,“啊,是他吧……嗬……”然後低下頭繼續處理公務去了。經過幾天時間的忙碌和搬運,二月二十二那天,他們就搬進了大觀園,登時園內花招繡帶,柳拂香風,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寶玉和墨琮住在一處,又因這園內具是香花異草,心中高興,便做了幾首真心真情的詩來。外頭人見是寶玉所作,又偏好那風騷妖豔的詞句,十分推崇,寶玉越發得了意,整日在家做這些個風月情濃的詩詞。後有茗煙從書坊裡搜來如《會真記》、《牡丹亭》等話本並那飛燕、合德、武則天、楊貴妃的外傳,引寶玉看,寶玉如得珍寶,日日不鬆手的。原本他還要給墨琮看,隻是墨琮看多了東瀛的愛情武打片,哪裡瞧得上這樣含蓄的?隻是笑笑著婉拒了。則說這一日早晨,寶玉在丫鬟的伺候下起了床,一時寶玉的屋裡一下就熱鬨起來,丫鬟們進進出出,端水送帕,好不殷勤。而墨琮屋裡則是安安靜靜的,誰也沒膽子叫那個低氣壓魔王起床,她們也沒想著爬上主子的床,自然不必做出這些事來招人眼。原還有幾個自知走不到寶玉那,想著改改方向伺候墨琮的丫鬟,給映月、浮日訓了一頓,也不敢造次了,這一日,墨琮又是一頓好眠。可這一日寶玉卻過得不怎麼好了,原來他先前喝醉了酒的,跑到王夫人那處。那時小他兩歲的賈環正安靜的趴在桌上抄佛經,見寶玉來了,王夫人的臉上頓時塗了蜜,活像是寶玉打勝仗回來一樣的喚丫鬟伺候著,讓寶玉躺床上借著醉意輕薄丫鬟們。若是其他丫鬟,巴不得這樣呢,隻是寶玉找的是彩霞。而彩霞雖是王夫人的丫鬟,心中卻不喜寶玉,倒是對賈環有些情意的,所以隻能無聲的拒絕著,臉上淡淡的,眼睛隻向賈環處看。寶玉何時被一個丫鬟拒絕過,也就沒有想太多,隻當她也是鬨著玩的呢,一麵拉了她的手,嘴裡黏黏糊糊的‘好姐姐,你理我一理……’彩霞一個丫鬟,掙脫不過,低低的喝道:“再鬨,我可嚷了。”賈環此時一直注意著這邊,這裡那麼多丫鬟,都看不起他庶子的身份,都不和他玩,隻有一個彩霞,可寶玉卻還想著搶走……原本就存在在心裡頭的嫉恨湧了出來,一時新仇舊恨,一盞油汪汪的蠟燈便朝著寶玉臉上招呼過去……寶玉臉被蠟油燙得嗷嗷直叫,心疼的王夫人對著賈環就是一頓怒罵。此時鳳姐也在,她雖比較喜歡寶玉的,但因為和墨琮的交情,對賈環也比以前好了,急急的說了一句‘老三還是這麼慌腳雞似地’,把話題轉移到了趙姨娘不會教養上,一邊讓著賈環趕快出去。鳳姐一回是一回的,包庇著賈環,但對於粗鄙不堪的趙姨娘沒半點好感,又因為她隻是一個奴才,身份不比賈環一個正經主子,自然要把話引到她的身上。於是王夫人立刻恨聲叫來了趙姨娘。趙姨娘平日雖不好,但行事從未出過錯,如今因為賈環生了事,隻得一聲不吭的咽下這口惡氣,為著自己兒子的平安,不但要忍氣吞聲的承受王夫人的陣陣怒罵,而且還要親身去替寶玉收拾。卻說這邊賈環又是恐慌又是羞愧,恨不得躲起來哭一場,他惶惶不安的,下意識的就提腳去找林墨琮,找一個能幫幫自己的人。墨琮聽了這事,對著淚眼汪汪的賈環,氣也不是罵也不是,半響,才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當時心裡不好受,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是你哥哥啊,他就是千不好萬不好的,總沒有惡待過你,隻要你同他說,他會同你搶丫鬟麼?你這油潑下去,他若有個好歹,看你怎麼辦!如今你母親代你受過伺候他,你忍心嗎?以後做事可不要那麼莽撞了。……好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知道錯了以後不再犯就是。走,跟我去,好好和你哥哥道歉。”賈環諾諾的應了聲,手緊緊拉著墨琮的衣角。另有丫鬟拿了最好的燙傷膏藥交給墨琮,他二人便立刻去了王夫人那處。幸好,那盞油隻是潑到寶玉的臉上,沒傷到眼睛,塗了燙傷膏,涼涼的也沒那麼難受了。賈環紅著眼睛和寶玉道歉,寶玉卻從墨琮這邊聽到原因了,又見賈環是真心實意的道歉的,居然把這事就攬在自己身上了,隻字不提賈環。這兩兄弟這時才終於放下芥蒂,多年的寒冰因這事倒慢慢的開始消融了,誰也不曾料到。次日,趙姨娘愣是咽不下這口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除了攔著他兒子的寶玉和害她的鳳姐才甘心。這會兒,馬道婆就來了,這是慣會使陰的小人,收了趙姨娘幾百兩的銀子,立刻就答應作法除了那兩人。鳳姐和寶玉這邊正和姐妹們說笑,突然兩個喊著頭痛,都發了瘋症一樣的,一個拿著刀要尋死覓活,一個舉著刀見人殺人,嚇得眾人更是慌亂,忙拿柔軟的布條捆了,放到裡屋去。這樣連續三天,眼看著鳳姐和寶玉是不好了,賈璉是把他能想到的方法全想了一遍,可是連童喜都說,這恐怕不是病,是有臟東西作怪,她小時候看過一樣的,拿住了小人燒了就解了。可,這要去哪找那個小人?第四日,賈母見著鳳姐、寶玉都快要沒了氣兒了,圍著他們直哭。卻在這時,一直掙紮著皺著眉的兩人卻突然安靜下來,原以為人要不好了,可一探脈,連童喜都呆了,“脈象一下就穩了,像是……睡著了。”正是這時,墨琮湊到賈母的身邊,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難過的看著床上的兩人。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近的看兩人病中的樣子,都瘦了一圈了,鳳姐還有孕,怎麼那兩個神棍還不來?墨琮這邊正猶自沉思著,寶玉鳳姐又有了起色,眼皮子都動了動,賈母等人忙著高興,王夫人卻注意到了其他東西:墨琮一過來,寶玉就好了,莫不是……“琮哥兒一過來,寶玉就好了許多。童喜姑娘說的什麼?……不定,琮哥兒就是我們寶玉的藥罷……”王夫人陰陽怪氣的說著話,屋裡其他人,看著墨琮,臉上都有些奇怪,雖然不信,但是……這種神鬼之事……真是說不清……聽著這不陰不陽的話,黛玉一張臉煞白,手裡緊緊拉著手帕子,強支撐著微顫的身子,緩步到墨琮的跟前,剛好堵住了王夫人看向墨琮的視線。黛玉清高,從不屑與人爭執,就算知道王夫人不喜他們處處為難也隻是避開,自己過自己的,不理睬就是了,可這不代表她就沒有底線。家人,就是她的底線,所以她此時站出來,直直對上王夫人猜忌怨毒的視線,用著讓人都嚇一跳的林家嫡長女的氣勢,和那一張據說刀子一樣厲害的嘴,逼得王夫人冷汗直冒。“我林家四代侯爵,父親是考出來的探花郎,雖不比舅舅這邊的富貴,到底是書香門第,一般的道理都是懂的。二哥哥一時魔魘了,自是請來醫術高超的太醫診治,怎麼林家的嫡長子就成了治病的靈丹妙藥了?二哥哥大富大貴的人,自有神明保佑的,我們琮兒哪裡來的這樣的神通,隻是恰巧對上罷了,當務之急是找個老太醫看看,怎麼反說出這些笑話來?舅母可是急糊塗了,就記著‘母親’二字了,二哥哥病了,大家心頭都慌著呢,舅母一家主母,原該鎮鎮場麵,怎麼這會兒倒失了冷靜?這要傳出去,不知道的,隻說您不像是這王侯府的當家主母呢。”在家裡大大小小麵前竟被一個黃毛丫頭說沒有當家主母的風範,說不夠資格管理一個王侯府。王夫人頓時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點臉麵都沒有了,平日握著佛珠的手氣得直顫。凶神惡煞的,哪裡還有平日的菩薩樣?而賈母在一旁,臉上雖沒有表現,卻也明明白白的寫了失望二字,對這王夫人,更沒什麼好感覺了。說墨琮是帶禍的,不隻是傷了黛玉的心,也把賈母惹到了,她素來喜愛墨琮的,不下於寶玉,祖孫感情十分好,更何況,墨琮未來可是林家的繼承人,她將寶玉和墨琮安排在一處就有培養兄弟感情的意思,誰想……真不知這無知婦人到底是想著幫寶玉呢還是害寶玉!“舅母也是病急亂投醫,我哪會醫術?隻是,若我在這能叫二哥哥好受一些,便是一直守著到他清醒我也是願意的。”因為幾天前的事,墨琮對寶玉大有改觀,雖然王夫人說話難聽,可見著自己姐姐這樣急忙忙的護著自己,墨琮心裡感動,也懶得計較王夫人的失言。再說了,這會兒那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就要來了,做個人情罷了。“琮兒,你舅母說的胡話,你怎麼就信了?”賈母聽著,心理安慰,又心疼墨琮被人這樣說。雖然也覺著寶玉和鳳姐好了和墨琮有關的,不過她想的卻是墨琮是個有福瑞的人,恐怕小人見了不敢過來罷。傳說裡可有不少說是小人不能靠近天生貴氣籠罩的人,像是文曲星、皇帝……現在聽墨琮說為了寶玉能一直陪著,可見他們兩兄弟感情是好的,連王夫人說了那些話也不生氣。這邊氣氛正詭異著,遠遠聽到外頭傳來木魚聲響,念了一句:“南無解冤孽菩薩。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顛傾,或逢凶險,或中邪祟者,我們善能醫治。”如此深宅,聲音這樣清晰可聞,想來是有些神通的。賈母王夫人聽此,哪裡還耐得住,立刻命人去請。賈政雖不信神鬼之事,隻是礙著母親的麵,隻得去請。而女眷如黛玉寶釵三春等人都走去內室避開。一會兒,人來了,眾人舉目望去,原來是一個癩頭和尚和一個跛足道士,雖然身上肮臟,但雙目有神,看著是不同尋常的人物。這二人一走進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墨琮那雙看不透的烏黑的眼,和尚道士對視一眼:它在,邪魔不敢侵,小人不能犯,哪裡還需要他們?注定工作要被搶,頓時兩人欲哭無淚,心中齊齊哀歎:貔貅殿……怎麼,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