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止。那頭顱靜靜地盯著嶽輕等人看了一會之後, 突然自身軀上拔頭而起,直飛向剛才說話的左振。他媽這又是什麼神展開!左振簡直看傻了!好在傻掉的隻有他一個,站在左振身旁的紀駿沒有傻掉。他猛地推開身邊的左振, 將懷裡地短刀用力向前擲去, 短刀掠過半空, 準確地在頭顱撲下來之前穿透顱骨。黑窟窿中的鬼火瞬息變亮,接著慢慢黯淡下去。隨著頭顱中鬼火的黯淡, 頭顱也自半空中砸落在地,骨碌碌轉了幾圈,不動了。但沒等紀駿三人鬆上一口氣,隻見大殿兩側的長明燈驟然變暗, 大殿之中,一聲“哢擦哢擦”, 坐在高台上的老僧緩緩抬起頭來;無數聲“哢擦哢擦”,殿中所有僧人,齊齊將臉轉到背後。無數個黑窟窿盯著嶽輕幾人。半晌,黑窟窿裡鬼火大炙,所有頭顱先後飛起,齊齊精準繞過嶽輕與謝開顏,直衝向兩人身後的紀駿三人!紀駿三人:“我靠!”這年頭竟連鬼都欺軟怕硬嗎?!嶽輕突然發現殿中雖然群魔亂舞, 頭顱狂飛, 但好像沒有自己和謝開顏什麼事情。他又轉頭去看紀駿三人。紀駿三人在意識到頭顱隻衝著自己三人過來,尤其發現能夠用武力解決頭顱之後,就有意識地拉開了和嶽輕兩人的距離, 免得牽連到嶽輕與謝開顏。畢竟是特勤一處的精英,在最初的匆忙之後,紀駿三人也算鎮定下來,背靠著背,組成一個三角形,相互解決從四麵八方飛來的頭顱。眼看著這幾人沒什麼大問題,嶽輕也就不急著解決在半空中亂飛的頭顱,他向大殿左邊驟然暗下的長明燈走去,發現謝開顏的方向雖然與自己相反,但目的顯然與自己相同。他們一起來到了宮燈之前。嶽輕小心地沒有去碰八角宮燈周圍的罩子,隻將目光投向燈中幽藍色的火焰上。隻見火焰懸停在宮燈中央,並不通過浸潤在鮫油裡的引線燃燒,而是安靜地包圍著引線,時而微微起伏,時而有一兩光點浮空而出,宛若活有生命似的。嶽輕伸手去碰脫離火焰,浮上半空的那一點光。但那一點光卻在嶽輕伸手的那一刻如同受驚了一樣倏忽向旁邊飛去,卻被早有準備地嶽輕抓在手裡。等抓住了這光點,放在眼前細細一看,嶽輕才說:“果然如此。”“頭顱裡頭有蟲子。”謝開顏也走到了嶽輕身旁,他將自己的手掌攤開,蒼白的手掌中躺著小小的兩截屍體,那是一隻不足半個小指指甲殼大的蟲子,頭與身軀分離,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一分為二。謝開顏見嶽輕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額外解釋:“不是我弄的。我抓住的時候,它的頭與身子就是分離的。分離之時,兀自能夠活動。倒是和眼前的情況挺相似。”“落頭蟲而已。”嶽輕笑道,衝紀駿三人揚聲:“南方有落頭蟲,其頭能飛。其種人常有所祭祀,號‘蟲落’。我們大概闖進了落頭民祭祀的地方。不用太在意,這些蟲地盤意識強烈,隻要我們離開這裡,它們就安靜下去了。”說罷,嶽輕已經發現了紀駿三人手腳十分粗暴,十分不放心,額外叮囑:“儘量不要用暴力,不要破壞墓中陳設,不要去動屍體,如果這真是正常的古墓,等回頭挖掘出來,又是另外一個奇跡。”紀駿三人:……大大您三觀端正,但我們正被一群骷髏頭追逐,眼看著就要被它們咬下一塊肉來了,這時候最重要的難道是古墓不被破壞嗎?——重要的還真是古墓不被破壞。紀駿幾人無可奈何,聽從嶽輕的吩咐,紛紛抬起抬起胳膊遮臉擋頭,看準方向一股腦兒出口處衝去。好在這些落頭蟲群魔狂舞起來看著可怕,實際威力普普通通,紀駿三人都穿著迷彩衣服,布料厚實,骷髏頭撞擊撕咬之下,還沒能夠奈何這些迷彩布,就被眾人衝出了殿宇。離了落頭蟲的地盤,追逐著他們飛舞的頭顱急刹車般停下,在殿宇的交界處徘徊一陣後,又紛紛往回飛去,頭顱再次端端正正地立在脖頸之上,眼中的幽火黯淡,殿宇兩側的長明燈則再次明亮起來。紀駿三人這時方才鬆了一口氣,跟著嶽輕一起看向前方。經過了一條陰河,兩重殿宇,現在他們仿佛真正置身於地底山腹,眼前是一條人工開鑿出來的長甬道,有一人半高,兩人寬,四麵都是土牆,眾人向前走了一段,突然麵麵相覷,隻見前方出現岔路,且不是二選一,而是前後左右足足五個岔道!“大師,現在往哪邊走?”紀駿打破沉默。“嗯……”嶽輕正在思索要不要隨機挑一個方向。“走第三條道路,走第三條道路。”另外一道聲音突然從前方響起。聽見的幾人全都毛骨悚然,不為其他,就因為他們都是男的,而突然響起的指路聲嬌媚可人,活脫脫是個女音!“是誰?誰在那邊?”紀駿揚聲問,卻隻有自己的聲音在通道中反複回響:“是誰?誰在那邊?”“是誰?誰在那邊?”隨著眾人的沉默,回音也漸漸消散,在通道又恢複安靜的時候,李嘉輕聲說:“嶽大師……您說,會不會是女鬼?”這倒是一條思路。嶽輕將目光投向謝開顏。謝開顏搖頭說:“鬼氣不重。”眾人再一次麵麵相覷。謝開顏突然說:“她是什麼,一試便知。”說罷就依照女音所說,直接向第三條路走去。謝開顏說得簡單,走時卻不乏小心,不止自己每一步留心,就連跟在身後的人群,都讓他們多退兩步,以防不測。但這一條路出奇的短。不過幾十步之後,甬道一彎,謝開顏一步踏入,臉色微變,立即揚聲朝後說:“有陷阱,不要上來!”聲音未落,眼前的機關已經對準謝開顏,齊齊噴出毒液來!上方下方都是土牆,前方是機關,身後卻是嶽輕與其他人。局勢危如累卵,謝開顏雖驚卻不急,一手豎如刀,正要刺入一旁土牆,將土壤生生扯出來抵擋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股大力,將他用力拉了開來!“滋滋滋!”透明的液體接觸土地,當黃土腐蝕出了一塊大坑。嶽輕與謝開顏一起跌落在地上。嶽輕雙手還抱著人的腰肢,看了看足前的深坑,又看了看懷裡的謝開顏,感慨說:“隻要想救人,還怕沒有機會。”接著又苦口婆心,“早就想要跟你說了,有事沒事彆衝得那麼快,你雖然武功不錯,但命隻有一條,明明身體這麼漂亮,為什麼非想不開要弄得左一道老傷右一道新傷呢?”早就退到後邊不添亂的紀駿三人:……總覺得,好像聽見了什麼奇怪的話。謝開顏轉臉看了紀駿三人一眼。紀駿三人連忙看天看地看自己。謝開顏方才將視線轉回到嶽輕臉上,輕輕地“嗯”了一聲後,立刻若無其事站起來說:“得出結論了,要麼是鬼,要麼是怪,反正不是好人。”漆黑的通道就是一個如同盤絲洞一樣的大型迷宮,從陷阱處離開,嶽輕等人每走百十步的距離,就會碰見分叉路口,往往十條裡頭有九條都遍布著各種各樣的陷阱。每每在來到分叉路口的時候,那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女音就會再次叫出一個方向,而這方向總是錯誤的方向。幾次之後,眾人摸索出規律,頓時就淡定起來,紀駿三人也總算能夠按照原本計劃,走到嶽輕兩人前麵開路保護。在發現這個大型迷宮除了地方大點,陷阱多點,偶爾有個提示音幫他們做好事幫他們排除幾個錯誤選項中的一個的時候,他們已經迅速發揮專業技能,左振用高科技設備探查周圍陷阱;李嘉一麵記錄走過的道路,一麵歸納整理,邏輯分析接下去的正確通道,正確率還真越來越高;至於紀駿,一路上的各種機關全靠他仔細拆除,而且每每手到擒來,沒有失手。嶽輕跟著走了一會,有點感慨:“你們也挺厲害的嘛。”紀駿三人:“……嗬嗬。”果然之前因為沒用而被人嫌棄了。他們帶著點小心酸承認:“之前遇到的情況有點超過我們能力範圍……”嶽輕說:“我看你們挺專業的,之前特意訓練過?”紀駿三人對視一眼。李嘉說:“我們都是隊伍裡出來的,之前都當了好幾年的兵。”話一說開,李嘉就有點關不住話匣子了,又跟嶽輕說,“其實特勤組雖然專門負責接觸並處理奇怪的事物,但是組中的人大多數都是普通人,也就是我們這樣,從隊伍裡出來的;剩下的那一些其實等閒不會出任務,人才稀少,萬一出了什麼事,還真不知道去哪裡補充……”嶽輕唏噓:“你們這專業也太不對口了吧……”一句話過,李嘉跟嶽輕侃上了:“專業不對口不都是社會現象了嗎?反正就那麼回事,被分配到哪裡就做什麼事。再說了,要論危險也不單獨我們這個工種危險,如果每次出來乾活都能碰到您一樣的大師,那也算福利好工作輕鬆還拿著國家津貼四處旅遊啊。”嶽輕頓時一笑。李嘉見嶽輕似乎並不很反感自己的話,連忙打鐵趁熱,誠摯邀請:“嶽大師,您看要不要來我們組裡當個技術指導?沒有上班時間要求,享受最高等級五險一金,每個月我再替您向上頭申請正教授級彆的福利待遇與補貼,我們組裡每個月還有額外補貼,您就一周有事沒事過來轉個兩圈,再替我們解解惑什麼的,而且我們也有關於靈力與科技相結合的科研成果——等等!”話說到後來,李嘉自己硬生生拐了個彎,看向前方。嬌媚的女音在這時候又響了起來,她說:“向左!向左!向左!”前方又是分岔,一共兩條路,排除了一個錯誤的選項後,就隻剩下向右一條方向。剛才紀駿正要往右邊走去。李嘉皺眉:“我的科學歸納法告訴我,向左是正確路段的概率比較高……”嬌媚的女音再說:“向左!向左!向左!”紀駿沉吟片刻,向左。古墓中的一道怪聲與自己的同伴哪個更值得信任?紀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他一開始走得小心翼翼,幾步之後,紀駿的小心翼翼就消失了,因為狹小的通道隨著前行越來越寬,越來越廣,最終一躍而廣,成了一個高大的倒扣的漏鬥狀山腹的模樣。些許細微的光線從遙遠的天空投射下來,微茫點點,相隔太遠,也不知道這是日光還是月光,外頭是天亮還是天黑。但一株大樹沐浴在這微弱的光線之中,大樹方向,還有那嬌媚的女音惱怒地叫:“向後!向後!向後!”他們剛才才從後邊出來,嬌媚女音最後說的是正確的方向,可正是為了阻止他們找出正確的道路!而現在的“向後”,分明是惱羞成怒,又指出了錯誤的方向。紀駿用手電筒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照亮,隻見粗壯的樹乾上,樹洞如同蜂巢的巢眼一樣密密麻麻,每一個樹洞正呆了一隻青色羽毛的鳥,隨著光線掃過,紛紛撲扇翅膀從樹洞中飛出。一時之間,撲扇之聲不絕於耳,紀駿一眼過去,根本沒有見到什麼女人。但等這些青色羽毛的鳥飛出了手電筒光線的範圍,嬌媚的女音再一次響起:“向後!向後!向後!”這一次他離得近了,仔仔細細地聽,覺得這雖然是一道聲音,中間卻有許多雜音,像是無數聲音彙聚成的一個大浪潮……紀駿呆了一下,隨後醒悟過來,隻覺得心中一股涼氣緩緩升起:“那聲音……聲音是鳥叫出來的!而且不是一隻鳥!”“奇跡……”左振呆滯地回應,默默拿出錄音筆,將聲音錄下來。“等等,”李嘉突然開口,聲音很輕,輕得像一縷煙,“剛才站在我們身後的嶽大師和謝先生去哪裡了?”紀駿立刻轉回頭去,用手電筒照亮自己的身後。可是身後除了李嘉和左振兩人之外,哪裡還有嶽輕與謝開顏的身影?他剛剛亡魂大冒,就聽嶽輕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你們過來看看。”有了這道聲音,紀駿再次尋找,方才看見黑暗之中,兩道模糊的聲音站立在距離自己不近的前方。他立刻向前,一邊走一邊仔細辨認,當認出確實是嶽輕與謝開顏無疑時,才重重鬆了一口氣:“嶽大師,地宮危險,您要做什麼,走哪裡,先向我們說一聲……”嶽輕根本沒理會紀駿的話,隻說:“手電筒往前照。”紀駿這才發現謝開顏似乎有所發現,正手持冷光棒,照亮前方什麼東西。他依言將手電筒的光照到嶽輕指向的位置。束成一束的暖黃色的光線在向前延生的途中遭遇阻礙,驀然散開,如同一道光膜,將阻擋在自己麵前的東西柔柔覆蓋。眾人也看清楚了擋在身前的東西究竟是什麼。隻見紀駿拿著手電筒的手劇烈一抖,光線隨之發生顫抖:“這——這怎麼可能!”“這就是我們之前看到的石壁!可是那裡不是在山腹中間,沒有巨樹,也沒有會說話的鳥,石壁也沒有這麼大——!”曾經出現在照片上的模糊石壁終於出現在了嶽輕與謝開顏眼前。這是一麵巨大的、幾乎有一開頭的殿宇一半大小的石壁。它有三個人那樣高,又有五個人手拉著手那樣寬廣。石壁的最中央位置,就是嶽輕與謝開顏曾經身臨其境的畫麵。而在中央的四周,又雕刻了許多其他的東西。嶽輕左手邊的位置雕刻了奇形怪狀的人,當先的是胸口穿洞的,其次是兩腿交叉的,再後則是有兩個腦袋的。嶽輕的右手邊則更為奇異,有背生雙翼的,有鳥頭人身的,也有鳥身人頭的。右手邊再往上,有穿著長袍衣袂飄飄,卻沒有雙足,而是膝下自生雲霧的;也有一身兩頭,四手四足的。右手邊偏向左側,人身蛇尾者與日時是人,月下卻成虎者齊至。除此之外,壁畫上崇山峻嶺,巍峨高聳;江流湖海,濁浪滔滔。間或有重樓殿宇夾雜其中。稻田阡陌,集市熱鬨之外,又有奇花異草,靈獸神物分列其上,遊魚多有鳥翼,長蛇卻長飛翅,獨腳畢方立於紅日之上,仰首迎著暖黃之光一鳴,隻聽“畢方”一聲,整副壁畫似乎動了起來。山巒河海隨四時變化。天有九日,夜有十月。鳳凰遊南山,燭陰眠北海。四方之民向中央齊至——嶽輕有輕微的恍惚。這不像是一開始的幻視。他如同上一次在桃花鄉被拉入謝開顏前世時候一樣的感覺,但現在而生的感覺更加飄渺不定,無法捉摸。嶽輕心中若有所思,想要抓住自己心裡那縷模模糊糊的感覺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謝開顏的囈語。他怔怔地看著麵前石壁,似乎整個人的深思都飛入了其中。嶽輕隻聽對方自言自語:“天分四隅,神居其中;神人飲宴,萬物齊賀,天下之民鹹來拜會……”“可你……”“你……”謝開顏的聲音越來越小。嶽輕很仔細地去聽,才聽見對方說,似怨似怒,似悲似喜:“你選擇了我。”話音落下,謝開顏的手似乎被一股莫名力量牽引,觸及到石壁雕刻之上。自謝開顏手觸之地,石壁突然就中裂開,無聲無息向兩側滑去。照在石壁上的光線一抖,再次向前淌去。眾人順勢看去,隻見黑黝黝的大殿之中似乎放置了一張棺槨,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隻覺得棺槨的蓋子似乎抖動了一下,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將要破棺而出!幾人心中一驚,正紛紛覺得自己一定眼花了的時候,大殿旁邊傳來一聲機括響動,又一扇門向兩側滑開,門後同時走出一道人影!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好朋友平安生下一個女寶寶,喜氣均沾,今天的兩章隨機散一百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