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飛星帶著嶽輕一路來到靠近窗戶光線正好的空桌子旁, 守在一旁的服務員立刻上茶。解飛星剛想沾手,謝開顏已經淡定地給自己和嶽輕倒了一杯。解飛星隻好給自己倒上一杯。然後他衝著嶽輕神秘一笑:“嶽師想不想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嶽輕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茶,茶水甘香。他說:“我倒確實有些疑問——”解飛星精神一振, 目光炯炯看向嶽輕, 隻等疑問一出就立刻帶嶽輕去看我九宮飛星派的底蘊所在!嶽輕說:“你這裡明明有纜車能夠直上直下, 為什麼要帶我們兜了那麼一大圈?”解飛星:“………………”摔,這個疑問我也是沒有想到了!“迎客來”的門臉不過上下兩層五百平方米, 錯落放著二三十張桌子,和普通的茶樓並沒有什麼區彆。但等嶽輕和謝開顏吃完一頓還不錯的早餐,來到“迎客來”的後邊,周圍環境卻又立刻變了個模樣:較之前麵更大上三五倍的空間出現在嶽輕眼前, 周圍圍著石牆,石牆之中是山水庭院, 庭院一麵依山而建,山上五條細流涓涓而下,順圓形石山注入潭中,如同神龍五爪扣神珠,爪下潭水再二分陰陽,左右環繞,似太極正反。暖風過園, 一些藏於角落的灰塵被風卷成一團, 幾片竹葉也晃悠悠自枝頭飄落。灰塵落地,竹葉入水,一縷陰晦之氣卻悄然從兩者之中滋生, 尖嘴長尾,有如老鼠一樣,正要沿著陰暗的角落悄悄溜走,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石頭就浮在了半空之中!陰晦之氣不止一處。石頭也不止一處。跟隨著陰晦之氣出現的石頭浮在半空中,靜靜懸停片刻,突然失重落下,每一塊不偏不倚,正好將一縷陰晦之氣砸得煙消雲散。嶽輕向前的腳步頓了頓。他停下來,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潭水好一會:“神龍掌珠,好兆頭啊!”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嶽輕一停步一喝形,聽在解飛星耳朵裡,就是已將麵前的風水局說了大半。作為一個當時喝錯了形、後來被好好教育了一番的風水師,解飛星忍不住問:“嶽師為什麼會這樣喝形?難道不能是五龍戲珠?”嶽輕頓時一哂:“一條龍一個人寬?還沒發育起來吧。”解飛星:“……”嶽輕沒注意,目光隨即落在神龍掌中珠上;“泰山石敢當,鎮宅壓萬魘。所以這裡輕易不生晦氣,一旦滋生晦氣,不過三步之內必被鎮壓。泰山石石心雖然少見,找個幾年還是找得到的,難得的是神龍玩珠,珠旋氣生,自分陰陽。陰陽原始,則天地相濟,水火交融,生生不息,斷斷不絕……”他話音方落,便見麵前風水局突然一震,如同時機已到,滾滾白氣如雲浪,一股腦兒湧向了嶽輕前方被濃密樹木掩映之地!但當嶽輕來到前方生氣彙聚之處,出現在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開眼界。隻見大門用合金製造,進出通過指紋及瞳孔解鎖,一步進入,中央空調將室內溫度恒定在24°,前方則是一個占據了三分之一空間的金屬密封製造爐,製造爐前方靠牆的位置,一排控製設備靠牆擺放,製造爐內部情況被全方位控製監視,監視器下方各種按鈕星羅棋布,還有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正密切盯著監視器,精密控製製造爐下燒著的火焰與爐中的溫度。每一個三分三十三秒,儀器就閃爍一次紅光。守在製造爐邊的白大褂立刻升起火道,靈芝、人參、石髓、玉石和黃金等材料按科學配比法投入燒成青金色液體,緩緩注入製造爐中。如此反複,中間不容一絲人工錯誤。這正是飛星派派中重地之一。解飛星放輕聲音,對嶽輕說:“嶽師,這就是我們飛星派的煉寶之地。”嶽輕看著麵前搞得如同航空武器發射控製中心的九宮飛星派煉寶重地,竟無言以對。正當嶽輕發呆的時候,煉寶控製中心突然響起一陣低沉的蜂鳴聲。所有在控製中心的飛星派成員都精神一振。解飛星同樣如此,還不忘快速向嶽輕解說:“煉寶的第一步馬上就要好了,這一步乃是用五神液粹精去雜,讓法器神性完備,等待會煉寶爐一開,就將這些法器直接投入生機凝聚之處,用濃鬱的生機開光衝竅之後,這些法器就能夠使用了!”說話之間,解飛星已經帶著嶽輕繞過麵前巨大的煉寶爐,來到法器開光之處。嶽輕再一次地……大開眼界。如果說剛才他感覺自己在迷信中見證了科學,那麼現在他再一次在科學中見證了迷信。隻見冷冰冰的銀灰色高科技實驗室內,一群人麵色肅穆,分三批環繞生機之處,左邊的正如仙鶴繞鬆,翩翩舞劍;中間的擺了張祭台在自己麵前,跌迦而坐心口合一喃喃念咒;右邊的一張符篆一張符篆地寫著貼滿了自己全身還不肯罷休,連左右臉頰都想要各來上一張。嶽輕道:“這是乾什麼……”解飛星麵色凝重:“嶽師,你不知道,每一次開光,法器所出的屬性都不同。他們這是用各自的方法增加出好屬性的概率。”嶽輕:“……”在思索說點什麼比較好。解飛星仿佛看出了嶽輕心中的想法,正色說:“嶽師,您彆看這些沒有科學依據,風水界煉寶,大多三年一爐,每次開光我們都要收集極其詳細的數據,用超級電腦反複建模分析最優概率……當然,有些也確實沒法分析。比如為什麼八宅派自從趕走了自己家的煉寶師之後,就再也煉不出絕頂法器;比如為什麼天方大師每煉出一個決定法器,風水界必然要死一個名人……”嶽輕:“……”什麼也不用說了。突然一聲“轟隆”響動,呆在開光處的眾人齊齊轉頭,隻等法器出現!解飛星也連忙做最後的叮囑:“嶽師,待會如果看中什麼法器,千萬不要客氣,自取就是。”“嗡——”嶽輕還沒有說話,嶽輕帶著的羅盤已經急得飛了起來!好不容易珠子吃成人形了,你還來,還來!還來我就吃掉你!解飛星懵了一下:“怎麼?”難道有什麼危險要發生了……?嶽輕瞟了一眼羅盤,對解飛星說:“沒什麼。”解飛星:“可是它好像……”為什麼覺得那塊八極渡厄盤對自己虎視眈眈。嶽輕善解人意地翻譯:“它的意思是,你再想拉來小妖精分它的靈氣,它就做了你。”解飛星:“………………”要完。幾句閒話,又是一聲“轟隆”,這一回,連實驗室的地麵都跟著微微顫動,好像正有巨力作用在整個實驗室之上。正是這時,滾滾白氣突然從麵前的金屬通道噴出,各種形式的法器就在這白煙之中進入開光之地。刹那間,濃鬱得將要凝成銀液的生機包裹住法器,將法器閉塞的關竅悍然衝開!五彩寶光齊齊閃現,裹挾著法器向前飛撞,本能想要逃離此處。但飛星派眾人早有準備,揚手灑出一張用金線編製,繞著細細密密法篆的大漁網,就將絕大多數的法器給攔截了下來。剩下一些威力強勁的法器衝過漁網,去勢稍稍一晃,還沒來得及慶幸逃出生天,就撞在了羅盤手中。羅盤咽不下剛才那口氣,氣勢洶洶飛上半空,用力一抖身體,按照以前的記憶放出足夠的靈壓。威壓之下,空中法器紛紛僵直,繼而如同斷了翅膀的小鳥一樣接二連三掉到地麵。還好沒忘記這一招!它長籲一口氣,繞著嶽輕慢慢飛舞,展現自己的威武雄壯。解飛星:“……”其餘人:“……”這這這,這究竟是什麼寶貝?!當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羅盤身上的時候,又一朵飛得慢的白光慢騰騰從金屬通道中出來,慢騰騰飛過漁網,再慢騰騰飛到羅盤身前,然後慢騰騰地不知所措落下來,落到謝開顏掌中。那是一枚白玉戒指形法器,玉生雲煙,戒麵上雕刻有一朵半含半露的花苞。這一路上,謝開顏始終沒有出聲,沉默得就像是跟在嶽輕身後的一抹影子一樣。但在見到最後這枚戒指法器的時候他忽然心頭一動,忍不住伸手接住,又忍不住再一低頭,將嶽輕垂放在身側的手給拾起來。嶽輕感覺到肢體上的碰觸,轉頭一看,正看見謝開顏低下頭去,長發自肩頭滑落,遮了他半邊臉頰,卻將脖頸上的一抹白給露了出來。白得溫柔。嶽輕再低頭看去,看見謝開顏拿著一枚戒指,對著他的拇指試了試,沒套進去,又轉向他的其餘手指,現在正對著他的食指嘗試——戒指即將套入手指的時候,嶽輕一反手,將戒指和另外一隻手一起握入掌心。同樣的溫涼觸感自手中傳來,也不知是人是玉。謝開顏一下被人抓住,抬起頭來,正和嶽輕的視線對上。嶽輕意味深長:“你知道這是什麼嗎?”謝開顏:“扳指?”嶽輕:“嗬嗬。”謝開顏:“?”嶽輕留下了謝開顏的手,將戒指法器丟還給解飛星,還額外說了一句:“下次彆搞這麼容易讓人誤會的法器。”解飛星:“……”又怪我嘍?!其餘人:“……”這粉紅色的氣場是怎麼回事……!當解飛星帶著嶽輕與謝開顏再次回到茶樓之中的時候,他的神色難免有點古怪,目光以平均十秒左右的頻率,一下一下地朝著身後兩人飄去,然後……然後他就被謝開顏趁嶽輕不注意冷冷地瞪了一眼。解飛星:“……”我也是躺了個槍了!三人在後門處暗流湧動,可從好多天前就開始等著今年鑒寶大會的眾人已經按捺不住,雖然不敢出聲催促飛星派少掌門,目光卻化作勾子勾向往屆負責的那些人。茶樓裡的負責弟子被這些目光勾得皮膚發麻,硬著頭皮來到解飛星跟前:“少掌門……”解飛星還沉浸在謝開顏的視線之中。他想要交好嶽輕,可是總覺得謝開顏像是守關boss:“嗯?”負責弟子:“您看是不是可以正式開始鑒寶大會了?”解飛星恍然大悟,一擺手說:“依舊例你們負責就好,我和兩位貴客在旁邊看看。”說罷,就將嶽輕迎入一旁的休息處。這是茶樓的一處半封閉休息區,從裡麵看得見外邊,外邊卻看不見裡邊。三人在沙發上坐下,穿長褂的弟子送上茶水與點心的同時,隻聽外頭一落錘,最先一樣剛開光過的寶貝被放置紫檀木的紅綢上,送上品鑒台,正是剛才謝開顏想要替嶽輕戴上的戒指。解飛星也在向嶽輕解釋:“煉寶之後就是鑒寶,怎麼煉寶屬於每家的機密,鑒寶卻會邀請風水界的知名人士前來,從各方麵測試法器,最後——”“賣給需要的人?”嶽輕接話。解飛星笑而不語。“這和拍賣會差不多,你們不搞一個正式的?”嶽輕又問。解飛星這時一哂:“什麼正式的?九宮飛星派在哪裡,哪裡就是正式場所。再說這樣也方便,風水界就那麼大,坐在這裡的人一轉眼過去差不多都認識,也不容易出事,要真招來了什麼都不懂的,你解釋是搞封建迷信,不解釋是虛假銷售,反而不美。”“這枚戒指需要多少錢?”謝開顏突然插話。謝開顏從頭到尾就難得說上那麼一次話,還是對自己說的,解飛星一時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說:“如果是嶽師要——”嶽輕好端端地坐在那邊什麼都沒說呢,就被一句話扯上關係,忍不住吐了個槽:“問你價錢的又不是我。”說完他轉向謝開顏,納悶道:“你喜歡那枚戒指?”這執念有點深啊。“覺得配你。”謝開顏說。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有點小緊張。“哦?”“君子如玉啊。”謝開顏理所當然地說了半句,剩下半句話隱沒在心裡,被主人默默念著,沒好意思說出來,可每嚼一下,都覺口齒生甜。他隻心想:君子如玉玉生煙,美人如花隔雲端。但再一轉念,又悵然莫名:可雖眾生心心念念,奈何雲上地下,天人兩隔。旁邊的解飛星總算鬨清楚了是誰想要,其實剛才他隻是注意力大半集中在嶽輕身上,嘴太快了而已。如果不是五雷印這樣有傳承意義的東西,一個法器對於解飛星而言真的不算什麼,除了嶽輕之外,他也挺想交好謝開顏的。後者既是嶽輕的朋友,本身又一團迷霧,顯然不是常人。但如果他再隻說將這枚玉戒指送給謝開顏……解飛星假設了一下,總覺當自己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對方肯定勃然大怒,拉著嶽輕一起離開。他隻好說:“鑒寶大會鑒定完法器之後會開始交易,如果沒有人拿出飛星派想要的東西,就直接以價格高低論,至於這枚玉戒到底價值多少……”他剛才雖然過了遍手,卻沒有注意這枚玉戒的靈氣多寡,現在順勢看去,隻見鑒寶台上,一位乾瘦老頭穿黑色金絲盤扣大馬褂,抽著杆旱煙,一步三搖,慢慢吞吞來到鑒寶台上的紅綢托盤前。他放下旱煙,喝口茶簌簌口,又抖抖衣袖,將本來掩在袖子下的雙手露出來。說也奇怪,他的外表明明是一副小老頭的模樣,那一雙藏在袖子裡的雙手卻保養得骨肉勻稱,白皙漂亮,雖然手上肌肉難免因為年齡而有所鬆弛,但一眼看去,依舊漂亮得叫人挑不出毛病來。看見老頭雙手,嶽輕與謝開顏第一時間看向解飛星。解飛星早知會有這樣的反應,他慢吞吞伸出自己那雙和對方相差仿佛的手來:“他是我二舅公,大家都是親戚。作為風水師,一雙手也是很重要的……”高台之上,老頭喝完了茶,洗完了手,總算將雙手放到了玉戒之上。當雙手摸上玉戒的時候,他整個人的氣勢忽然一變,變得極為嚴肅與認真,十指輕攏慢撚,複又錯雜交落,如雨打芭蕉,反彈琵琶。守在周圍眾人的視線,也就不由自主,跟著落到了那玉戒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