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八章(1 / 1)

天師 楚寒衣青 1960 字 1個月前

天色很快黯淡下來, 太陽落下,遠方的星辰逐一亮起,在天幕上爍爍生光。今夜不止有星有月, 還有燈。閻大勇的彆墅裡頭, 客廳裡正亮著燈, 嶽輕閒著沒事,隨手抓來一本本子, 在上麵塗塗畫畫,耳中順便還能聽見低低的佛音自二樓的位置傳來,那是謝開顏在念《清淨明晦法》的聲音。隨著這道不疾不徐,低徊繞梁的聲音在室內再三徘徊, 前方突然傳來腳步聲,佛音猶在耳際沒有消散, 謝開顏已經走到嶽輕身前,在嶽輕身旁坐下。嶽輕放下手中的本子:“情況怎麼樣?”謝開顏:“我已經幫他驅散恐懼,睡過一覺之後,應該就沒什麼大問題了。”嶽輕點點頭,旋即對謝開顏招招手。謝開顏:“?”他不解嶽輕的意思,但依舊前傾過去,湊到嶽輕身前。然後一隻手指落到了他的眼睛上。微溫的觸感停留在眼皮上, 像一顆小小的火星自這裡向下落去, 然後在心口炸開,炸得謝開顏神思有些晃動。嶽輕的手一頓,繼而收回。謝開顏:“……怎麼了?”嶽輕挑起眉梢, 十分訝異:“不專心的人居然問我這個專心的人怎麼了?”兩人麵對著麵。嶽輕很自然地開口說:“我本來以為你能夠自己調整過來,但現在看來,你還在對過去所看見的事情耿耿於懷?”謝開顏喃喃道:“我不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解釋什麼。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真的有所猶疑?但心中的感情在剛才已經給了他明確的答案,在腦海有意識的前一刻,完全本能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他確實猶豫搖擺,念念不定,不能猜測嶽輕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值得嶽輕喜歡。嶽輕做了個手勢,溫和但堅定地打斷了謝開顏未儘的話,他冷靜地說:“你在過去看見了什麼?差不多就是我拋棄你,我說不喜歡你,或者我另結新歡吧。”謝開顏沉默片刻,他再次開口,聲音有自己都沒能發覺的低落與徘徊:“我看見你拒絕我……”拒絕也許有彆的原因。一個聲音在謝開顏心裡說。不,你自己清楚,沒有任何彆的原因。另一個聲音又在謝開顏心裡冷靜反駁。而後兩道聲音合而為一,因為謝開顏自己清楚明白,所以變得無儘宏大,也因為無儘宏大,他才有現在的彷徨:沒有人比你更知道他是誰。他說不愛你的唯一理由既是——他不愛你。客廳裡靜悄悄的。天花板的吸頂燈在不知何時黯了黯。嶽輕對謝開顏說:“他在過去拒絕了你,但我在現在接受了你。你覺得無所適從?”謝開顏已經分辨不清楚自己的內心,過去變成一塊塊零散的片段,他曾以為自己已經弄懂,最後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明白。這時,嶽輕十指交握,聲音和煦:“那麼假設,過去的我和現在的我分為兩個人站在一起,你隻能選一個,你選誰?”光從天頂照下。謝開顏的眼睛裡清楚地倒影出嶽輕眼中的光。一種名為理性的色彩。今天晚上不適合說太多這些東西。嶽輕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暫時離開了客廳,將空間留給謝開顏好好思考。走到外頭的院子,夜晚的冷風撲麵而來,不知哪來的陰影在天空上一晃而過,遮住了大半星空和月亮。嶽輕漫不經心地抬頭看了一眼,也沒太在意。他隻是對著黑夜長歎了一聲。不管是大美貓還是小美貓,自家貓繞在迷宮裡出不來了怎麼辦?他並非沒有回到過去,並非沒有成為“帝君”,因此,在謝開顏說拒絕的那一刹那,他已經清楚了對方的想法。或者能說是自己的想法。那時候他對於謝開顏的想法確實隻止步於“養大了一個孩子”上邊。他確實不愛他。並且在當時,他與我,一定都這樣覺得:孩子還小。他會見到更多的人,碰到更多的事,許久許久以後,他才會明白,究竟什麼才是他真正想要,真正喜愛,真正一生不悔的人和事。此時,正在這棟彆墅的隔壁,閻喜來正在床上翻來覆去,不能休息。躺在他身旁的老婆在喝了一碗加入調料的湯之後,就在床上沉沉睡去,床鋪的旁邊放在一個小搖籃,搖籃裡頭的女嬰正握著小拳頭,咬著拇指,睜著一雙黑葡萄的大眼睛在黑暗裡看他,傻傻地還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情。閻喜來有點心酸,爬起床來,難得把孩子抱起來放在臂彎裡輕輕搖晃。但從沒有和他接觸過的小嬰兒很不給麵子的大哭起來:“哇——”但隻住著三個人的彆墅中,會保護她的那一個已經沉沉睡去,很可能再也醒不來了。閻喜來歎了一口氣,哄道:“乖,乖,爸爸的小寶寶會幫爸爸的對不對?等爸爸發了財,就讓閔道長多給你燒香做法,幫助你在下麵成仙,做個鬼仙豈不是要比做人好得多?小寶寶也一定這樣覺得是吧?你還會有弟弟,有妹妹,到時候要記得庇護他們哦——”隨著搖晃的進行,閻喜來臂彎裡的孩子習慣了這樣的碰觸,漸漸停止了哭聲,隻剩一兩聲哭後的飽嗝不時響起來。這時窗戶外邊突然傳來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房間裡的溫度在瞬間憑空降了三、四度,閻喜來皮膚暴起一片雞皮疙瘩,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這……這是道長來了!念頭閃過的時候,但閻喜來看見屋子裡的水晶球憑空平移一個小小的距離之後,他再也沒有疑問,匆匆用繈褓捂著小嬰兒的嘴,便抱著孩子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彆墅,沿著前方的陰冷,朝不時有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天空上的月亮和星星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烏雲遮住,村中的燈火開始次第熄滅,但再一細看,又似有一團濃霧將這些燈火一一遮住,最後隻留下了兩棟位於村口的聯排彆墅,閻大勇一家與閻喜來一家。黑夜之中,閔道長準備充足,隻見他身著道袍,一手拿拂塵,另一手拿著一枚小小的鈴鐺一樣的東西。說也奇怪,這鈴鐺在閔道長手中搖晃,響起的不是“叮鈴鈴”一樣清脆的聲音,而是沉悶猶如空氣爆破的聲音,並能在閔道長的指向之中傳遞到特殊的位置。閻喜來正是循著這道聲音,一路來到了閔道長所在的山道之上。閔道長所在的位置正式山間院子之前,通往村子的下山下路之上,站在這裡朝下俯瞰,整個村子的格局儘入眼中。當閻喜來穿著拖鞋與睡衣,抱著小嬰兒氣喘籲籲來到此地的時候,嬰兒的小臉已經被繈褓憋紅,正一抽一抽地喘著氣。閔道長自閻喜來手中接過這個小小的孩子,表現得反而比閻喜來更為耐心,隻見他解開了嬰兒的繈褓,又輕輕拍著小嬰兒的背讓她喘氣,等繈褓中的嬰兒緩過一口氣,又開始大哭起來,才不悅對閻喜來說:“我不是讓你好好把孩子帶來嗎?她要是在我開始之前出了什麼事,十個你捆在一起都賠不起!”“是是是……”閻喜來惶恐說道。今天晚上也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跳如擂鼓,總覺得將會發生什麼計劃之外的事情。他舔了下嘴唇,不由說,“道長,既然東西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我都沒急,你急什麼?都這時候了,你也不想和自己的孩子道個彆,說兩句話?”閔道長不鹹不淡說。“這不是未來她會成為鬼仙嗎,到時候還要依賴她的庇佑呢。”閻喜來訕訕笑道。閔道長眼神詭異地看了閻喜來一眼,同樣撚須微笑:“這個嘛,說得也是很有道理的,既然日後的時間還長,也就不急在這一時半刻裡了。”閻喜來頓時麵露喜色,但沒想到閔道長說歸說,手上依舊不疾不徐地拍著嬰兒的背,並且目光下視,自村中格局上掃過,當看見前後兩條彎彎曲曲的小道,以及正中央形如半月的地形之後,閔道長再一次感慨說:“你知道你們村子的這個形狀是什麼講究嗎?”“道長你以前說過,村中的形狀像是半彎的月亮,所以叫做半月之地,是一個小富格局,因為隻是小富,氣運有限,所以村子裡富起來的人是有定數的,一旦到了那個數,除非富起來的人出了什麼事,否則後邊的人不管再有本事,也是起不來了。”閻喜來忙回答,自從房子建好而自己哥哥立刻敗運之後,他對於這些風水的事情是深信不疑,記得牢固極了。“那是騙你的。”閔道長笑嘻嘻說。“道長?!”閻喜來張口結舌。“你真是蠢貨,”閔道長一甩袖,冷笑道,“要是我告訴你底下的地形是眾星環聚,伴月而生的大富之地,村中起星越多,村子裡越興旺發達,你還能離間村子裡的人,讓已經有了錢過得好的他們相信鬼母的傳說,把自己生下來的孩子丟棄?”閻喜來訥訥說不出話來,他心中有點不妙的預感,覺得今天晚上的事情確實要脫離他的計劃。但閔道長再一次慢悠悠說:“不過呢,你也不用太過難受,因為這地形既不是半月地形,也不是伴月地形。我再指給你看看,你看那條這條下山的小道和那條出村的小道,彎彎曲曲像是什麼?你看你們村所在的地形,確實像是個胖胖半月沒錯,但再換個角度來看……像不像是女人分娩時候鼓起來的肚子?”“看出了像女人的肚子之後,你再看這兩條小道,是不是一條是營養通道,一條是排泄通道?”閔道長的唇角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抱月懷胎,雖然不是發富發貴的好格局,但卻是這是生旺人丁的大格局,人丁一旦生旺起來,富貴也在等閒之中了,至於你們村子為什麼多年沒有發起來,當然是因為走向不對,坐地坐錯,麵向排泄而背對營養,能得什麼好處?如果掉了個頭,隻怕早就由村變縣,由縣變成衛星縣了!”“當然了,現在這個生旺人丁的大格局已經發生了變化。自從你這兩三年來,一連給我偷了八個嬰兒之後,我時時血祭,這裡的格局已經從發陽世變成了發陰世,所以你們隻要住在這裡,不管如何做,最終必然是年年衰敗,人丁稀少,最終斷子絕孫。當然,這些人恐怕也等不到那個時候了,不管陰陽,九為極數,隻等我手中的你的嬰兒落下去,這裡必然孕育一位真正的鬼胎,這個鬼胎秉天地之造化而成,一出身恐怕就有尋常鬼仙的能力,日後自會為我驅策,讓我在那個地方有一席之地,這就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了。”閻喜來腦袋糊成了一團漿糊,吃吃說:“道、道長……”閔道長又若無其事地繼續:“你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在這時候和你說那麼多?因為現在的你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了,看在你這麼多年替我勤勤懇懇辦事的份上,我就讓你做個明白鬼吧。”“道長!”閻喜來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閔道長迅雷不及掩耳向前一推,他的雙腳頓時離開了山道,這個人朝山下跌去,等空中響起一陣起來的慘叫。閔道長喋喋笑道:“女子懷胎分娩必然見血,你就做個先驅,替我完成這一偉大格局吧!”言罷,他突然轉向上山前路的黑暗之中,陰惻惻說:“客人既然來了,怎麼不出來一敘呢?”黑暗向兩側分開。嶽輕自黑暗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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