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菁菁他們坐上拖拉機走的時候，都還聽見何方偉母子在清水村的大隊門口嚎。至於為什麼是大隊門口，因為他們兩母子被轟出來了，大隊長和村裡的人都不待見他們兩個。回去的路上，太陽已經出來了，柔和的光線照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微風吹過，帶來一股子農村特有的清新的土壤味。是希望，是未來，是腳踏實地的滿足感。陸二姐從未有過如此的暢快，她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能脫離那對於她而說是惡魔一般的母子，能完完整整地領到自己的糧食，能和小歡安安生生地過日子，能得到大隊領導的幫助。想都不敢想，卻一一實現了，未來，一定會越來越好的。陸征看見二姐來時緊繃的身體變得放鬆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腿上，遙遙地看著田野間的景色，表情溫柔而輕鬆，一直下意識微皺的眉頭也舒展了許多，削瘦的臉龐堅定而充滿信念。他也不由地勾了勾唇角，看向了靠著自己肩頭睡覺的小媳婦，風在微微拂動她的發絲，那細碎的烏發像是有了生命似的隨著風動而起舞，露出她光潔白皙的小臉。他摟著她肩膀的手忍不住收緊了幾分。衛菁菁本來在拖拉機上昏昏欲睡，一個顛簸她忽然倒在了陸征的懷裡，陸征剛要把她摟過去，她忽然醒來了，問：“陸征，你說我大哥二哥都到了嗎？”陸征被這句忽如其來的話搞得有點懵，他想了想說：“應該要到了，不是說火車一天一夜就能到？”衛菁菁再次依偎到了陸征的肩膀上，又合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說：“嗯，應該是到了。”懷孕了之後這覺是真的怎麼都睡不夠呀。……剛一出火車站，衛遠航就已經開始有點虛了，倒不是因為路上累，他當兵的時候什麼樣的苦沒吃過？就是......“你走快點，在火車上吃了一天你還累了？”衛遠途在前麵催促。衛遠航抱著兩個空蕩蕩的罐子，搖晃了一下其中一罐，裡麵發出輕飄飄的碰撞聲。他打了個飽嗝，“哥，你說回去怎麼辦啊？要不乾脆吃完得了。”之前在火車上兩個人你一塊我一塊，沒一上午就吃完了一罐子排骨。下午的時候啃了一下午的餅子，衛遠途還去打了兩份盒飯，裡麵有菜有肉，要是平時，也算得上是一頓好的了。但是衛遠航的胃早就被妹妹的手藝養刁了。衛遠途打過來的盒飯他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不過還是沒浪費糧食，一整盒子都吃完了。就是半夜又餓了。本來是打算吃幾塊解解饞，沒想到才剛打開蓋子就被聽見了，說實話他是懷疑衛遠途這人其實也一直饞得很。然後在他的鼓動下，兩人你一塊我一塊，香倒了一車廂的人不說，兩個人也越來越往我。要不是衛遠航及時止損，恐怕這剩下的兩塊都要沒了。衛遠航看著這個隻有在遇到事情才肯叫自己大哥的小弟，歎了口氣，“先帶回去，好好認個錯。”“要不還是吃光算了，就這兩塊，吃了也不過癮，老衛同誌得把我給殺了。”衛遠航又打開了蓋子。衛遠途喉嚨微微滾動一下，眼睛往罐子裡麵看去，小聲說：“那不行，小妹特地給留的，咱們全部吃完算什麼？”“你吃不吃？”衛遠航直接問。衛遠途的眼神明顯鬆動了，但是嘴上還是說：“不太好吧？”最後衛遠途提著兩個行李箱，衛遠航抱著兩個隻有鹵水的空罐子回到了家裡。門才敲了一下就被打開了，衛遠途提著行李箱站在前麵，看著頂著兩個大黑眼圈的老衛同誌心裡忽然有些過意不去。“爸……”他剛叫了一聲，老衛就迫不及待地問出了一大堆問題。“你妹妹真的懷孕了？懷孕多久了？那個男人怎麼樣你們看見了嗎？你妹妹有沒有帶口信說幾時回來？”衛遠途點點頭：“懷孕一個月，妹夫人挺好的，小妹說過年會回來。”“那就好，那就好。”老衛鬆了一口氣，但是他還是不放心，“你妹夫人真的可以？不是他騙婚？你彆誆我啊兒子！”衛遠航從後麵探出個頭，“沒騙你，爸，妹夫人真的不錯！”老衛本來還想問幾句，江氏走了過來，也一臉疲憊，卻掛著揮散不去的笑意，她把丈夫老衛扯到一邊：“還讓不讓兒子們進來了呀？”然後她回頭看著換鞋衛遠航笑了，對老衛說：“咱們遠航都說不錯了，還能差到哪裡去？”老衛點著頭幫衛遠途搬行李箱，“也是，也是！”一家五口，數衛遠航最頑皮最挑剔，平時要從他嘴裡聽見彆人一句好話呀，那是真難。“你怎麼還抱回來兩個罐子？”幫大兒子把行李抬進來，老衛才看見一直在後麵的二兒子手上隻抱著兩個罐子。衛遠途和衛遠航對視了一眼，衛遠途又沉默地把視線移開。衛遠航一雙好看的眉眼忽然沾上幾分緊張和局促，他把罐子往桌子上一放，摸著後腦勺打著哈哈說：“這是小妹那帶的，原本是……”他本來是打算實話實說，可老衛兩夫妻聽到“小妹”這兩個字眼睛就亮了，都迫不及待地到了桌子邊。“我說這罐子怎麼看著這麼不同尋常呢，原來是你小妹給帶的啊？真好看！”知道是女兒帶的，老衛覺得這罐子忽然就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格外的高貴。江氏也由衷地誇讚：“我瞧著也是。”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問：“這不會是你小妹自己親手做的吧？”衛遠途：……是他親眼看見小妹在馬大娘家買的，五分錢一個。衛遠航不知道這罐子是哪裡來的，也加入了由父母組建成的誇誇隊：“還真有可能，爸，媽，我和你們說，小妹現在可厲害了，什麼都會做，你們瞧我這衣裳怎麼樣？”江氏和老衛看了過來，老衛說：“喲，真好看！”說實話除了平整一點他啥也沒看出來，但是可能和女兒相關的他還是要稱讚幾句。“爸！你在看哪兒啊！看這裡！”衛遠航脖子都要伸出去了，老衛和江氏才看向他的左邊衣領。江氏不可置信地踮著腳想仔細看：“這，這是菁菁繡的？”衛遠航乖巧地彎下了腰，一張帥臉上露出乖張又自豪的笑，“對！我小妹給我繡的！好看吧？”江氏用手摸了上去，“這個好，這個是真的繡得好，看來你小妹是真的和你小姨學到了東西。”她把領口翻過來，又是一陣驚訝，“還是雙麵繡？你小妹這是出師了呀！”剛把行李收進房間的衛遠途走了出來，微微咳了兩聲：“媽，我也有。”說著，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讓江氏看袖口。真不是想炫耀，就是想讓爸媽知道小妹現在有多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