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有福的事兒很快就塵埃落定了。本來大家以為大隊長這麼一個大乾部被擼下來了，動靜肯定是驚天動地的，結果一點小水花都沒有。公社一個通知，就這麼定了。而且蘇有福以身體不適為理由，一連好幾天都沒出門，搞的大家連熱鬨都看不成。社員們也就把他忘一邊去了。倒是其他乾部們開始積極努力表現自己，想要在社員們麵前留下好印象，好接替蘇有福大隊長的位置。蘇家人有些著急，蘇有福是被他們給弄下來了，可這想頂替的人也太多了吧。他們之前咋就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人競爭呢。這些王八羔子不是想撿現成的吧。蘇青玉沒管這些事兒，整天就在自己廠裡忙，還挑了個時間去大河公社小旮旯大隊那邊找了徐林一次，這會兒徐林他爸已經收到信了，然後帶徐林去縣裡給他爸打電話。徐林他爸確實收到信了，心裡又興奮，又一直惦記著。因為他自己職位低，幫不了自己兒子安排好位置。心裡一直心疼愧疚。現在能給自己兒子幫上忙了，恨不得立馬就過來。聽到徐林讓他過來之後，徐爸立馬表示去請假然後買票，大概兩天後能來寧安縣。商量好了縣裡接車的時間，蘇青玉這才放心了，送徐林回了大隊之後，她才回蘇家屯這邊吃晚飯。吃飯的時候，蘇家人都坐立不安的。見蘇青玉也沒個要說話的意思，陳愛蘭就坐不住了，“青玉啊，隊裡這兩天的情況你清楚不，大夥兒都很積極啊，你看你哥是不是也要做點啥，我們家裡人是不是也要出去給你哥說點好話。”蘇青玉邊吃飯，邊道，“這麼做事沒用的。這次可不光是靠嘴說就能定下來的。”蘇奶奶道，“就你哥那個悶葫蘆，和人家沒得比啊，你瞅瞅其他幾個小隊長，那都是能說會道的。”蘇青玉笑道，“有福叔會不會說，不照樣下來了？”蘇奶奶：“……”陳愛蘭見她一點不著急，心裡琢磨著這丫頭肯定是有啥想法了，也就不著急了。“青玉啊，連有福都被你弄下來了，嬸兒相信你是個有本事的娃子。你肯定知道咋樣幫你哥的。”蘇青玉挑眉，“嬸兒，啥意思，誰把有福叔給弄下來了？”陳愛蘭以為她誤會自己的意思了，趕緊解釋道：“……我沒說啥，我意思是你是個有本事的。”蘇青玉笑道，“嬸兒，以後話可不能亂說，犯錯的是滿貫哥和有福叔。鬨事的是知青們。挑唆舉報的，那是我二哥……彆啥事都往我身上推，我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我心裡可尊敬有福叔了，也感激他讓我來到你們身邊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開車去公社接他。”蘇衛民：“……”娘啊，這哪裡像孩子啊！蘇家其他人也半天說不出話來。蘇青玉道，“你們得明白，如今我和公社關係好，和知青關係好，和大隊關係也好。我，是衛國哥能否登上大隊長職位的關鍵人物。一點汙點都不能有的。”陳愛蘭張了張嘴，然後一巴掌拍蘇衛民頭上，“聽到沒，要是被人查出來了，你啥也不能說，讓我知道了，我打爛你的嘴巴！”蘇衛民委屈的捂著嘴，然後使勁搖頭。他這招誰惹誰啊，讓他去挑唆舉報的也是家裡，現在要打他嘴的也是他親娘。他冤死了。蘇奶奶也警告道，“都給我放明白點，不會說話的都彆說話了。”家裡人都趕緊搖頭。彆說蘇奶奶警告了，她就是不警告，大夥兒也不敢隨便亂說啊。就青玉這……他們也不敢啊。見大家都明白了，蘇青玉這才認真發言道，“好了，大家心裡清醒點就行了。我這是為了我們蘇家好。現在這個階段是我們蘇家最重要的階段，能否一躍當上大隊長，就看這陣子了。”見陳愛蘭要說話，她擺手，“都彆慌，我大哥這事兒，我早就計劃好了。”蘇衛國有些擔心，“青玉啊，哥這樣能當大隊長嗎，我也不大會說話。要管那麼多事兒，我萬一管不好咋辦？”“這不是有我嗎，我會幫你的。”蘇青玉誠懇道，“沒啥困難的，不就管管人嗎，你要是不會，就問我。我爸手底下管的人可比咱大隊的人都多呢，我看多了，有經驗。”有蘇青玉幫忙，蘇衛國那就不怕了。他現在打心眼裡覺得他這妹子不簡單。蘇青玉道，“接下來，咱家人都要低調點。彆出去吹牛，彆表現的很想當大隊長一樣。低調做人！高調做事！”蘇葉興奮道，“我懂了，這就叫做會咬人的狗不叫。”“……”蘇衛民直接在她腦門上麵敲了一下，“不會說話彆說話。”蘇青玉咳了咳，“反正，都管好自己。二嬸和奶多費心了，家裡人這陣子少出門為妙。咱家要表現的很重感情，甭管有福叔那邊做錯了啥事兒，咱們家也是和他們家照樣往來的。也不準備撿他的職位的。至於以後誰做大隊長，那都是上麵安排的。和咱家沒關係。”陳愛蘭道，“那你哥這能當上大隊長嗎，上麵都不知道你哥啊。”“很快就會知道的。馬上就有就有機會了，隻要我哥配合我就行了。”蘇衛國趕緊道，“我肯定啥都配合你。”蘇青玉滿意點頭，“現在開始，你要做一個好同誌，好男人。在外麵勤懇工作，帶領小隊走在第一線，在家裡，要做一個好丈夫，不要再對我嫂子大吼小叫了。”沉默的劉巧巧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蘇衛國慫，怕老娘，但是也有男人的通病，大男子主義，喜歡對自己老婆大呼小叫的。蘇衛國道，“這，這也和當大隊長有關係？”蘇青玉翻白眼，“婦女同誌也是有投票權的。彆不把女人當回事。小看女人，你當上去了也得滾下來。前車之鑒！小心以後你當大隊長了，人家舉報你不尊重女同誌，送去改造。”“……”蘇衛國嚇得都不想當這個隊長了。蘇青玉又看著其他人，“大家都一樣，大隊長家的家屬，那都是被整個大隊盯著的。不要學有福叔家裡那樣，被兒子給拖累了。咱家人一定要表現和睦，老人愛晚輩，晚輩敬老人，爭取做五好家庭。大家彆不重視，在城裡那些當乾部的，都相當注重家風。隻有這樣的家庭，才能走的長遠。像蘇有福這樣的，走半道就落下來了。我哥可不能走老路，他才二十多歲，年輕呢。以後肯定是要繼續往上麵走的，先是大隊長，以後還要去公社，去縣裡……”蘇家人聽著都張大嘴巴了，覺得蘇青玉這心好大啊。他們覺得當個大隊長都頂天了。蘇奶奶緊張道，“青玉啊，衛國有這個能耐嗎？”“奶，你以前想過衛國哥能爭取大隊長這個崗位嗎？現在不就有機會了？咱一步步的走，你得相信我。隻要衛國哥聽我的，肯定是沒問題的。要不然咱先爭取大隊長這個職位，如果爭取到了，以後衛國哥都聽我的。”“那沒的說的，必須聽你的！”陳愛蘭立馬表態道，然後踢了一腳自己兒子。蘇衛國也麻溜點頭。蘇青玉笑道，“行，那衛國哥，你就等我通知吧。”“成，你讓我乾啥，我就乾啥！”蘇爺爺和蘇有材對視一眼，都沒吭聲，心裡就一個想法，這娶了厲害的女人，蘇家生的女娃也厲害了。估摸著老大媳婦也是個厲害角色。要不然生不出青玉這樣的娃兒。兩人突然有些同情遠在海城的蘇軍強了，覺得他就是個被欺負壓迫的小可憐。整個蘇家屯的乾部們每天都想著法子在大隊社員麵前刷存在感，就是希望得到大夥兒的支持。有些乾部也積極去公社彙報工作，想要以此來表現自己。倒是蘇青玉一家子還安安靜靜的。原本最喜歡在外麵吹牛的人，這次是一點話也沒在外麵說。老老實實的在家裡過日子。洗衣服的時候碰到隊裡的婦女同誌們，還有人讓陳愛蘭也幫著蘇衛國在外麵爭取一下。蘇衛國雖然競爭力不大，但是好歹也是個小隊長呢。再說了，這不是還有蘇青玉這個當廠長的支持嗎，還是有機會的。陳愛蘭就道，“我家衛國啊，我就不指望了。嘴巴太笨不會討好人，就隻會埋頭乾活的人。他這當不了大隊長的。我們就看公社那邊怎麼安排了，服從組織安排。”“乾活咋不好呢，不會說話會乾活就成，總比隻會說不會乾的好，你還是要幫忙的。”“不了不了，大家支持就支持，不支持啊，就老老實實當個小隊長，知足了。”陳愛蘭笑著擺手。這些話說得多了，蘇家屯的人也以為蘇衛國是不準備爭取了。畢竟他還年輕，也不是那種滑溜溜的人。存在感比較低。要不是他家有個蘇青玉，大夥兒還真注意不到他。不爭取正好，少一個競爭對手了。還有人來特意拉攏蘇青玉，想要讓蘇青玉幫忙支持一下。她畢竟是管著加米廠的人，和公社那邊也關係不錯。蘇青玉搖頭道，“隊裡的事兒我可不插手，我一個知青，插手那些乾啥？而且有福叔對我有恩，他這剛走，我就幫著彆人接他的位置，我心裡虧心。”她這邊油鹽不進的，其他人也就不找她了，反正隻要她不支持彆人就行了。好在蘇青玉在隊裡還真沒表現的支持誰。任由著大家多熱鬨，她都沒摻和。而且還給被擼下來的前任大隊長蘇有福家裡送了點吃的。說是去安慰一下。蘇有福自從出了事兒之後，隊裡人是一個都沒去找他的。這會兒都怕受到影響。成分不好的人家，連個親戚都不敢來往的。蘇有福雖然不算成分有問題，可也算政治上麵出了錯的人。普通社員和他們家本來沒啥聯係，自然不來往。當乾部的正想頂替他的位置，也不想沾染是非，所以他們家就顯得門庭冷落了。蘇青玉還是這麼多天來，第一個上門的。蘇有福的老娘和媳婦看著她，都心情複雜的不得了。就算知道不是青玉的責任，可是青玉在裡麵，那也是起了作用的啊。要不是這孩子較真，去公社那邊鬨。也不至於出這事兒了。“我給我叔買了點東西，讓他補補身體吧。”蘇有福的老娘也多說啥了，她家現在這個情況，也狠不起來了，拎著東西就進了屋裡。蘇有福坐在躺椅上麵，看都不看蘇青玉。“叔，你得振作起來。”“振作啥？”蘇有福聲音硬邦邦道。“你可是家裡頂梁柱，大奶奶，嬸兒，還有我滿貫哥，那可都要靠著你啊。你要是不振作，這個家就完了。”蘇有福媳婦抹著淚，“我家還有啥指望嗎？”蘇青玉道，“咋就沒指望了？我滿貫哥也不是關一輩子，指不定啥時候改造好了，就放出來了。”蘇有福不說話。他現在可真不想看到蘇青玉，他這幾天就特彆後悔，當初真不該把這娃子給弄到蘇家屯來的。她要是不來，就沒這些事兒了。蘇青玉歎氣，“我知道你們怪我，可你們摸著心問問自己，這能怪我嗎？誰起的頭？誰結的尾？我再說的更嚴重點，得虧了我滿貫哥事兒沒成啊，他要是真弄成了，他這罪名就真的大了，那可不是改造那麼簡單了……叔，你們得慶幸，這事兒發現的早。大不了不當大隊長了，真要嚴重了，這家最後能成啥樣？”蘇有福媳婦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了，“有那嚴重？”“嬸兒，女知青性子烈著呢，不死不休的。滿貫膽子可真大！這次去改造一下也好，最起碼命保住了，以後改造好了，做個正直的人，好好過日子。這家就還有希望。”當然，啥時候出來，那就不是她說的算了。蘇青玉又歎氣，“最近屯裡也要開始建學校了，挖地基也在進行中。我琢磨著，這建學校的事兒也有我叔的一份功勞。真要是建成了，我到時候還是要和新大隊長爭取一下，讓我嬸子還在食堂乾活，畢竟這是之前答應好的事兒。”蘇有福這才看向她。蘇有福媳婦也紅著眼睛看她。蘇有福道，“你真這麼想？”“那可不，有福叔，你總是怪我這怪我那，可我哪一件事兒不是為了隊裡好？我真要是不好，我也不會去接你，讓那些知青更對我有意見，我今天也不會上門來看你們的臉色了。當初畢竟是你接我來的，我能為你們爭取的，肯定也會爭取。”蘇有福媳婦這才有些高興了，這麼多天來，總算有個稍微好點的消息了，“青玉啊，你這娃心就是好。比隊裡其他白眼狼好多了，這麼多年的情分，說不來往就不來往了。”蘇青玉嚴肅道，“彆人是彆人，反正我不是不念舊情的人。我也不會讓彆人在背後笑話你們的。嬸兒這事情，我一定爭取，隻要新上任的大隊長同意，這事兒肯定沒問題的。我就先回去了，你們等我的消息。”蘇有福想了想，見蘇青玉要走了，還是提點了一聲，“公社那邊許副社長，還有婦聯的，財務那邊，都多少欠我一點人情。你要遇著事兒了，可以去找他們說說。”“叔，我沒啥難事。你就放心吧。”蘇青玉笑了笑，轉身離開了蘇有福家裡。回了蘇家，蘇奶奶又擔心她被連累，讓她以後彆去蘇有福家裡了。“不去了。”蘇青玉笑道。事兒都辦成了。她去蘇有福家裡，還不是為了蘇有福在公社那邊的關係嗎？彆看他牆倒眾人推，但是好歹當了幾十年的隊長，在公社那邊肯定有認識的人啊。在這次的事情上麵沒法幫忙，但是在其他事情上麵肯定是可以的。她在公社一點根基都沒有，隻有吳主任那邊一個磚瓦廠的事兒，還不能百分百確定能給蘇衛國幫上忙，當然得雙管齊下。現在蘇有福正是敏感時期，不好用這些關係，正好拿來給她用。對此蘇青玉也不覺得虧心，她現在不用，萬一蘇有福緩過來了，等事情平息之後，用這些關係把蘇滿貫給弄出來，那才是壞事了。至於食堂的崗位……也算是做人留一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