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裡同意換油的通知一出來,家家戶戶高興的不得了。對於每天都要乾活的人來說,肚子裡沒有油水,那就是再難過的事兒了。平時舍不得吃油,也不止是因為油貴,更因為供應太少。現在能換了,再舍不得,一天也敢多放一勺油了。家家戶戶的在家裡收拾家裡的糧食,看看家裡有沒有豆子。油菜籽是沒的,往年種了之後,他們也沒要這東西,畢竟這是油料,不好吃。倒是有大豆黃豆之類的存著一些。好些人後悔的不得了,早知道自家自留地也種一些豆子了,多吃點油,那比多吃糧食還要好。好些人迫不及待的拎著油壺,背著自家整理出來的豆子就去了廠裡換油。先是按照市麵上黃豆的價格把豆子給收了,然後再把這收豆子的錢折算成油。這樣一來,明麵上的賬目是清清楚楚的。不存在誰占了誰便宜了。但是實際上賺沒賺,那是油廠自己的事兒了。不過對於社員們來說,這樣很合理。他們也搞得清楚,覺得沒吃虧。換了油之後,當天做飯的時候就吃到了油味了。第二天上學的時候,蘇家屯的孩子們都是滿嘴油汪汪的去上學。誰也不舍得擦嘴。吃油不擦嘴的,也是這年頭炫耀的方式。誰家要是吃了肉,也要故意把嘴上糊一層豬油,在外麵去炫耀一下。這會兒吃了油水,當然也要炫耀。頂著油汪汪的嘴唇,到了學校也吹著自家昨晚上和早上做飯都放了好些油,家裡都吃不完了。瞅瞅這嘴上都黏著了,擦都擦不乾淨。可把其他肚子裡沒啥油水的孩子給羨慕嫉妒的不得了。有些孩子就好奇的問上了,咋大夥兒都這麼多油吃。是不是蘇家屯過啥特殊日子。“啥啊,那是咱家裡油多。才不是過啥日子呢。”孩子們吹著牛就把換油的事兒說了。蘇家屯大隊榨油廠開工的事兒很快就在附近大隊傳開了。實際上不用傳,大夥兒也能聞著味道了。空氣中的油味雖然越來越稀薄,可是這會兒人對這些香味就是無法無視。可是換油的事兒,那還是剛聽說,還是從孩子們和一些在蘇家屯當老師的年輕人說的。原來蘇家屯大隊的社員竟然可以拿油料去和廠裡直接換油,他們那些社員家裡天天吃油,吃的嘴上都是油呢。這消息傳開了,好些人都準備拿著豆子找蘇家屯換油。蘇家屯的大隊乾部知道這消息傳出去之後,還有些擔心,張主任道,“哎呀,早知道就讓那些學生不要回家說了。這可真是的,他們肯定也要有樣學樣。都是一群沒臉沒皮的,還想和咱大隊比呢,一個是外麵的,一個是自家的,能比嗎?”蘇衛國道,“沒事兒,實在不行,我去和公社說去。我承擔這個責任。”“啥承擔責任啊,沒事兒的,人民群眾的需求,是需要得到滿足的。”蘇青玉老神在在道。大隊乾部們看著她,“公社能同意嗎?”“這不是公社同不同意的問題,到時候是我們為公社解決問題的事兒。你們想想,公社社員他們就不是公社一份子?他們想吃一口油,有錯嗎?人都有需求。作為領導,大家就要想辦法解決這個需求。而不是進行阻止。”大夥兒現在都信任她,她說沒事兒,那肯定沒多大事兒了。沒兩天,果然有大隊的乾部們找上門來了,為的就是換油的事兒。蘇青玉這幾天忙著清算榨油的數量,這些人找來的時候,她也不多說,笑著就分析道,“這樣不合規矩,本來咱自己大隊,那也是沒辦法的。畢竟都是一個大隊的,我們內部好操作,他們用來換油的糧食,就相當於交公糧,我們給他們油,就相當於給他們分糧食。可其他大隊要是參與進來了,那不就亂套了嗎?不是我們不同意,是我們做不了其他大隊的主啊。要不這樣,公社如果同意,我絕對沒意見。”這話就把其他一切想要爭論的話給抵回去了。反正就是公社做主。大隊乾部們見蘇家屯這邊說不通,就都跑公社去了。他們一走,蘇青玉立馬給公社吳主任打電話說了這事兒。“我也不想給公社添麻煩,實在是也得罪不了這些同誌。至於我們隊裡,那絕對是合情合理的安排。”吳主任抹了一把額頭,“你們隊裡可真會折騰。你說說,這讓我們公社怎麼解決,總不能讓他們亂來吧,咱還能給他們不停地供應油?那不是亂了計劃嗎,每年社員分到的油都是定量的。要按照油票來的。”蘇青玉道,“吳主任,要不你們先商量一下,要是實在不行,我,我在將功補過,給出個主意?”“你還能出主意?”蘇青玉認真道,“我保證,我立馬想辦法。您那邊要是實在招架不住,就打電話給我。”吳主任頭疼道,“行了,你忙吧。”按照吳主任的想法,這些大隊的要求,那肯定是不能同意的,這不是亂了套了嗎?但是他輕視了這些大隊的社員包括大隊乾部們對於糧油的看重。以往是吃不飽飯,現在是吃不上油。要是都吃不上那也沒得說,現在有人能吃的滿嘴油,有人連油星子都看不到一點,那誰忍得了啊。吳主任都把人給領去了何書記那邊了。何書記問道,“蘇家屯違規了?”吳主任道,“他們倒是說沒違規,說豆子是人家社員多交上去的公糧,隻是他們把這多交出的公糧還給社員,人家不要,所以大隊就給他們換算成了油。”“這不是胡說八道嗎?”立馬有大隊乾部道。何書記也咳了咳,這蘇家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了。可是明知道人家這是搞鬼,都不知道怎麼處分。“這個……要不,讓蘇家屯大隊停止換油吧。”何書記準備息事寧人。而且蘇家屯甭管違規沒有,這樣做也是不好的。單位怎麼能直接把油賣給私人呢。都是要以組織為單位的。他覺得要麼大家都彆換了,這樣也就都不爭取了。結果其他大隊更不乾了。他們鬨的目的可不是要讓蘇家屯換不成油,而是要讓大夥兒都換啊。要是隻讓蘇家屯不換,那不止得罪蘇家屯了,自己大隊的人而已吃不上油水了。“何書記,這換都換了,再不讓換,蘇家屯大隊的社員肯定也不樂意啊,咱不是也要尊重人民群眾的意見嗎?”何書記:“……”他算是看出這些人都目的了。“這是不合規矩的。”他嚴肅道。其他大隊乾部們互相笑了笑,然後賴著臉皮道,“確實要符合規矩,那不是也能商量一下,看看咋樣才能和規矩嗎?我看蘇家屯大隊就處理的很好。”何書記瞪眼,“那你們是想給蘇家屯大隊交公糧?”“那倒不是,這不是也想想個辦法吧。”吳主任小聲道,“小蘇說,她要將功補過。”何書記這會兒還有些生氣呢,聽到吳主任彙報這事兒,臉一拉,“她還知道自己犯了錯呢。讓她和蘇衛國過來一趟。”吳主任趕緊出去打電話。還在電話裡叮囑蘇青玉,“何書記有些生氣。”蘇青玉道,“我就知道了,完了完了,我得挨罵了。”吳主任歎氣,挨罵還是小事兒,最主要是擔心影響蘇青玉在何主任心中的印象。本來這兩天何書記就一直在誇蘇青玉的。特彆是前幾天還把機械廠那邊的錢給交期了,就等著人家拍機械過來乾活了,何書記心裡就美的很,還想著等以後公社用了機械,就能省下一部分人力出來,就安排一批磚瓦工人,把燒磚廠做大。誇蘇青玉眼光長遠,是個有本事的。現在為了吃油的事兒,鬨的他老人家不高興了,那就得不償失了。掛了電話之後,蘇青玉就通知蘇衛國出發了。蘇衛國道,“要是挨罵,你彆吭聲,我頂著。我臉皮厚,不怕。”其他大隊乾部有些擔心的看著這兄妹兩。蘇小六道,“這是咱大隊所有人同意的,到時候就說大家開會同意的,彆頂著,人多了,他也不知道罵誰了。”張主任他們都點頭表示同意。本來都是大家受益的事兒,他們自己這幾天也吃了油水呢,怎麼能讓蘇青玉一個人挨罵呢。蘇青玉噗呲一聲就笑了,“行了,挨罵不至於。再說了,我臉皮厚著呢,沒事兒。”兄妹兩人一路騎著自行車往公社趕。到公社的時候,這些大隊乾部們都沒走。不過被何書記安排到了會議室裡等著了。讓朱社長在那邊把他們壓製一下。自己留在辦公室等蘇青玉他們過來,準備給這兄妹兩人六點顏麵,不當著大夥兒的麵批評了,就私下裡說說他們。彆這麼自作主張。結果蘇青玉一進門,就立馬認錯了,“我錯了,領導,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為了讓社員們吃上油,就想出這法子。不應該太感情用事了。不應該看他們麵黃瓜瘦的,就覺得心疼,給公社帶來的麻煩,我認錯了。我應該重視大集體的利益,以集體利益為先。您處分我吧,處分完了,請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何書記:“……”吳主任:“……”這臉皮特厚了。蘇衛國都張著嘴不知道怎麼說了。他也想認錯來著,就是不知道咋認。現在話都被青玉說完了……何書記這氣也不知道怎麼發了,就乾脆坐下來,給自己灌了一口茶,“我也不處分你了,你說說你怎麼將功補過。”蘇青玉看了看兩位領導,然後小心翼翼的說了自己的想法,“他們走了之後,我心裡也不踏實。左思右想的,想到了一個想法。左右咱們也有加米廠,加米廠給他們加工米麵。現在有了榨油廠,不也能幫他們榨油嗎?他們那些豆子放在家裡煮著吃炒著吃的,不都浪費了嗎,還不如榨油吃。我琢磨著,這應該不算是把油賣給私人吧。”何書記認真想了想,一時沒轉過彎來。這榨油能和加米一樣?但是好像也沒影響。他點了點頭,“收費呢,怎麼收費?”蘇青玉見領導點頭了,就道,“唯一複雜的就是收費問題。我們榨油機每次榨油都是有量的,不能少於五十斤。要不然就是浪費機器了。說實在的,社員們家裡也不可能有那麼多豆子,一次也不可能給他們提供太多油了,吃不完也會放壞的。更何況我們還要支援城市的工人兄弟們。所以說是榨油,其實是換一種說法。他們把豆子放在我們榨油廠,我們給他們換算成油量,然後發我們油廠的油票。他們每個月能過來憑票領我們為他們榨好的油。”她說完一笑,“這樣一來,我們可以統一榨油,不浪費機器和其他資源,同時也能幫他們保存榨好的油水,保證他們吃的一直是新鮮的油水。最重要的是,我們還可以將其他油先供應一部分給外麵的工人兄弟們。”作者有話要說:麼麼噠,十點見。可能又是遲到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