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玉他們從進門到出來，都沒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大院裡的人還在聊著蘇家的熱鬨，說著蘇青玉如今念上大學了，蘇軍強他們兩口子該有多驕傲多自豪。還準備等蘇青玉休息好了之後，就去蘇家找蘇青玉學經驗，讓自家孩子過幾個月也能考上大學。結果這還沒一個小時，人就出來了，而且大包小包的，看著這是要直接走人啊。她身後跟著的幾個人臉色還不好，看樣子還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區長媳婦問道，“青玉，這才剛回來怎麼就要走啊。飯都沒吃吧。”蘇青玉道，“我帶著我哥姐他們去外麵買點東西，而且學校也要開學了，得早點走。”蘇葉可不客氣，“吃啥飯啊，咱們這些窮親戚連喝口水，都怕把她們家杯子弄臟了。拿罐頭瓶子給咱喝水。咱要是吃飯，隻怕得用自己手抓。”“……”蘇青玉搖搖頭，拉著蘇葉他們就走了。他們一走，還在院子裡洗衣服摘菜的人就議論開了。原來這些人是親戚啊，看樣子蘇家人這是瞧不起窮親戚了？拿罐頭瓶子給人喝水。美芳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雖然他們也不大喜歡窮親戚上門打秋風，可這種事兒也做不出來。回回還是要好吃好喝的給送走的。背地裡再怎麼不喜歡，麵子工程要做。要不然傳出去了，名聲還要不要了。蘇靜在窗口看著外麵，聽著外麵的動靜，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再看自己媽，這會兒還在哭。她也是一頭包。心裡煩的不得了。蘇少華和蘇少民都回屋裡去了。蘇少華的媳婦崔欣還在幸災樂禍，“活該，你爸媽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看吧，連他們自己親生的閨女都不認他們了，看他們以後還怎麼有臉批評我。”蘇少華不耐煩道，“你就不能少說兩句？我爸怎麼不好了，好歹這些年護著我。”“你爸我也不多說了，反正你那個後媽，以後彆想好。就一個外人，還想當家。也不看看她是誰。又不是我親婆婆。她閨女都恨她，我看她以後怎麼辦。我頭一次見著這麼傻的女人，不護著自己的閨女，不過她要是不傻，你和少民也沒好日子過了。反正你和少民吃的都是你爸的，也不欠她的。以後咱也不用管她。”蘇少華就沒再說什麼了，他對這個後媽也沒什麼感情。蘇軍強一個人坐在房間的窗口抽著煙，手裡握著的蘇青玉大合照的那張報紙。他看著合照上麵的閨女，笑的那樣快樂，那樣自信。和在家裡的時候是完全不一樣的。下鄉之前，她一直是不愛說話的，低著頭，對誰都沒個笑臉。在家裡沒什麼存在感。他從來沒見這孩子這麼笑過。這孩子甚至剛剛還坐在他麵前，用那種譏笑的神色指責他這個父親偏心。沒錯，他偏心，他自己也承認。可他也不是故意偏心的，這兩個兒子是前妻留下的。他們沒親媽護著，自己這個當爸的總不能有了後媽，就變成後爸了。青玉好歹有親媽照顧，總不會差。而且誰家不是好好培養兒子的。兒子是一個家庭的根本。隻有培養成才了，以後家庭才會越來越好。女兒們也能有人撐腰。要不然蘇靜為什麼明知道少華和少民都不喜歡她，還表麵和平呢，那不都是因為要娘家撐腰，才能在婆家站得住腳嗎？蘇軍強看著報紙，心裡努力的為自己開脫。可他突然看到了蘇青玉旁邊站著的蘇衛華。他一想，就和剛剛離開蘇家的蘇衛華的臉重合了。“他也考上大學了？”而且位置站這麼好，肯定也是考的也是好學校。蘇軍強的心一瞬間就像是遭遇了重擊一樣的。然後自嘲的笑了起來。他瞧不起的二弟，竟然培養出了個大學生。自己兒子千辛萬苦的培養……徐美芳進來，就看到他這幅又哭又笑的樣子。“老蘇，你怎麼了？青玉現在這樣子，你說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不管了。她這心結不能不解開。咱們做父母的雖然偏心了，但是該她的也都有，你說……”蘇軍強將報紙往床上一甩，“我說什麼？”徐美芳嚇了一跳，“你怎麼了，朝我發什麼脾氣。現在是談閨女的事情，那可是我們的閨女。”蘇軍強道，“還能怎麼談，她在家裡的時候你是怎麼對待她的，偏心眼都偏到咯吱窩了，你還問我。我還想著青玉有你這麼個親媽不會受委屈呢，結果今天她說的那些事兒……現在她被傷心到和我們脫離關係。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徐美芳聽著這些指責的話，臉都氣白了，尖叫道，“蘇軍強！你不要臉！”她崩潰的喊道，“你怪我偏心，你自己呢？你不是也偏心少華和少民嗎？你能偏心，我怎麼就不能偏心了？她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嗎，那也是你閨女，你當初怎麼不管呢，怎麼不給她安排個崗位？你能耐不是很大嗎，又是軍區又是大學，你怎麼不顧著你閨女？說白了，還不是不心疼她？”蘇軍強硬著脖子反駁道，“他們是家裡的男娃！”“男娃怎麼了，彆人家的男娃怎麼就能下鄉了？你們家的男娃沒下鄉，好好培養了，現在有個什麼用？一個在單位裡混吃混喝，一個現在還在保衛科裡麵抬不起頭。靠著他媳婦娘家當了個領導，娘家垮了，他領導都當不了了。這就是你蘇軍強培養的男娃！”“你住口！”蘇軍強惱羞成怒的喊道。徐美芳先是被閨女指責，現在又被丈夫甩鍋，情緒早就崩潰了。平時被吼一下還會忍住，這會兒也忍不住了，哭喊道，“你心虛了吧，就是你的錯。你說我偏心，你從小到大也沒管過她。我好歹給她買過衣服，做過飯。你這個當爸的做過什麼？屁都沒有！”蘇軍強捏緊了拳頭，臉色爆紅。他忍無可忍，一拳頭打在了身邊的牆上，劇痛傳來，讓他清醒了幾分。徐美芳這會兒也被嚇到了，一句話也沒說了。身體一軟，坐在了床沿上捂著臉哭。蘇軍強也煩躁的抓了把頭發。對，沒錯，他們都偏心。其實他們自己心裡也知道自己偏心。以前孩子沒鬨，所以他們都理直氣壯。覺得自己沒錯。隻是沒想到，孩子一鬨起來，就再也沒有回轉的機會了。孩子長大了，自己有了能力了，再也不需要他們的關心了。兩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情緒都緩和下來。徐美芳眼睛紅腫道，“就沒個辦法嗎？”“還有什麼辦法，找她說？能說什麼？她都說了要養老了，你還怎麼說？說她必須喜歡我們，必須和我們和和睦睦的做一家人？彆鬨笑話了。”蘇軍強躺在床上拉上被子蓋著腦袋。徐美芳也眼神空洞的看著牆壁。她以後，就少了一個閨女了。蘇青玉和蘇葉他們直接找了個招待所住了下來。難得來一次海城，剛到這裡也沒有好好休息，總不能再急著趕車。蘇青玉乾脆就讓他們在這裡休息一天，然後帶他們在海城逛逛。蘇葉他們雖然高興，不過還是很擔心蘇青玉的。而且聽了蘇青玉之前在蘇家說的那些話之後，他們心裡一直很同情青玉小時候的遭遇。見她離開蘇家沒事兒人一樣的給他們安排的妥妥當當的，隻覺得她在硬撐著。男同誌們也不好說太多，隻能讓蘇葉和蘇青玉溝通。安排好招待所之後，蘇葉就安慰蘇青玉，“青玉啊，你彆難過。咱們都疼你。姐以後護著你，誰也不能欺負你。”蘇青玉笑道，“不是為了我送你的衣服和手表？”“……雖然有這方麵的原因，但是我和你好，我就會護著你的。”蘇葉十分認真道。她是性子不好，她自己也承認。可是誰對她好，她也是知道的。蘇青玉道，“誰敢欺負我啊，你們不用操心。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我都長大了，其實好多都沒在意了，今天是故意那麼說，氣他們的。”其實按著原主的記憶，對她打擊最大的就是下鄉這件事情。不止是她不想下鄉，而是在下鄉的同時被家人拋棄的痛苦和絕望把她壓垮了。蘇葉道，“真的？”“真的，你看我這性子，像是從小被人欺負長大的嗎？”“那還真不像。”蘇葉就放心了。笑嘻嘻道，“那咱們休息一會兒出去玩吧，你帶我們買東西。我還沒來過這裡呢。”在海城待了兩天蘇青玉和蘇衛華就得離開了。首都開學比較早，他們得提前過去。踏上前往大學的列車，蘇青玉心裡有些期待，也有些鬥誌。希望能夠在大學這幾年裡學出成績，不辜負這重來的一次大學生活。蘇葉和蘇衛民站在站台，看著火車開走了，心裡都不好受。蘇葉眼睛都酸了。“二哥，你說他們啥時候回來啊。”“你下次高考的時候吧，你高考的適合他們就放假了。正好回來看你的成績。你說要是又沒考上，你可怎麼辦”“……”經過兩天的車程，蘇青玉和蘇衛華才到了首都。首都在這會兒還沒有進行現代化建設，連首都火車站都還帶著點兒古樸的味道。其他建築也頗具曆史的感覺。蘇青玉和蘇衛華走出車站，心境又發生了一個改變。蘇青玉還好，早年就自己獨闖天下。蘇衛華卻是第一次出遠門來到陌生的地方生活，心裡向往和激動。“姐，以後我們就在這裡學習了嗎？”“嗯，”“這裡有長城，有□□廣場呢。還有故宮。”“嗯。”“姐，念書真好。”蘇青玉笑著點點他的頭，“那就好好念，爭取能夠一直在這裡念下去，念研究生，搞科研。”蘇衛華摸了摸頭，高興的眼睛冒光。也不用他們自己去學校，這邊就有學校安排了來接人的老師，和本地的學生。知道在這裡就要分彆了，蘇衛華還挺害怕，“姐，我一個人走啦。”京大的老師笑道，“要不要我們找人送你過去。不過你們理工大的老師要是以為我們搶學生就不好了。”蘇衛華臉一紅，連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過去。”說著就背著行禮往理工大那邊跑了。蘇青玉登記了姓名，給老師看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負責接學生的是招生辦的一位年輕助教，等蘇青玉簽完字了，笑著道，“同學，歡迎你的加入，我們會安排人送你回學校的。”蘇青玉笑道，“謝謝老師，我不著急，可以多等幾位同學一起，免得讓同學來回跑。”“這樣也好。”老師覺得這學生挺懂事。蘇青玉在後麵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放下行李，耐心等人。她身邊是幾名一起來接學生，負責送學生去學校的本地學生。蘇青玉還想著和大家聊聊天混個臉熟，結果人家就認出她來了。“你就是上報紙的那位吧，蘇家屯蘇青玉。”一個短發女學生喊道。蘇青玉麵露詫異，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心道沒想到上個報紙出名了，還能有這好處。“你們好。”“哎呀，我剛就覺得眼熟。看你名字，就想起來了。”連老師也看過來了，“啊，就是上報紙的那位大隊書記。聽說你是知青呢，後來怎麼當上隊長了？”蘇青玉道，“是社員同誌們信任我。”老師笑道，“培養了那麼多大學生，你可真了不起。”其他學生也是一臉佩服。自己當大學生還不要緊，關鍵是讓那麼多人當上大學生了。同樣作為學生，他們佩服的同時，也帶著點敬仰。作者有話要說：八點半見。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