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歸剛剛說完那句話之後，自己心裡也覺得懊惱。知道自己那話說不應該說。但是想著蘇青玉和他挺客氣，但是和彆人吃飯倒是吃的火熱，就忍不住說了。他自己先懊惱幾秒鐘，然後轉移話題，“你們這次有什麼收獲嗎？”“收獲良多。”學生們見他感興趣，就聊了起來。說起這邊的經濟形勢，還有辦廠情況，以及各地區不同情況的比較，都覺得這裡以後會發展起來。彆的不說，就光他們在服裝廠裡麵看的那些服裝，據說批發價十分便宜，這邊幾塊錢就可以買一件，但是拿到內地去，十塊錢都可以賣到。可見這邊物美價廉，他們都猜測以後很多人都會來這裡做生意。必定會帶動當地經濟發展。元歸笑著點頭。“目前這邊工廠的產品主要是外銷。畢竟中部地區和北方地區都還沒有這樣活躍的市場。這裡的政策也會促使這裡會比其他地方先一步發展起來。光是外銷這一塊，就是很龐大的數額了。”說得好聽是外銷，事實上，這裡就是一個代加工的地方而已。這裡低廉各種成本，讓這中間的利潤很大。而且除了自己生產產品，他們還會接國外的一些工廠的加工。從中賺取差價。元歸甚至覺得，以華國人心靈手巧，淳樸勤勞的特性，加上勞動力便宜，隻要這個國家允許，這裡未來可能會成為世界工廠。蘇青玉對未來是很熟悉的，知道未來會怎麼樣，所以也沒怎麼開口，而是安靜的聽著。她知道，未來這裡工廠林立，確實發展迅速。作為經濟特區，這裡的發展配得上飛躍二字。隻是她腦子裡總是會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十幾歲的工人的身影，看著他們在車間裡工作的樣子。這裡飛躍發展的曆史上，又有多少這樣的年少的工人揮灑的汗水呢？廉價的勞動力，同樣是人，為什麼華國的勞動力就廉價？說到底，還是一個窮字。這次其他同學來這裡學的是未來經濟發展，她則是親眼見證未來那個繁榮的城市在發展之前的艱難開始。“蘇老師怎麼沒說話？”元歸突然看著蘇青玉。蘇青玉回過神，大家都看著她。她道，“我是在想，未來這裡肯定會有很多工人。不知道這裡的工人未來能有什麼發展的路。他們畢竟和國營單位工人性質不同，但是也是將自己青春風險在了廠裡，未來他們年紀大了，能不能有什麼保障之類的。”元歸聽到她說的話，一點也不意外。蘇老師就喜歡為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考慮，清醒的去想一些天真的事情。企業家們來這裡辦成，不就是因為這裡勞動力低廉嗎？他微微挑眉，笑道，“目前才剛開始，未來肯定要不斷完善的。”蘇青玉一點也不信，因為她知道未來的工人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最起碼二十年之類，他們的權益是沒有辦法得到保障的。她心裡這麼想的，臉上還是笑道，“希望如此。我相信，回國的企業家們會給與自己祖國的工人合理的待遇。”這頓飯吃的賓主儘歡，學生們吃的也沒有什麼負罪感了。這正好是他們在深市吃的最後一頓大餐了，明天他們就要各自坐車回家過年去了。元歸知道他們要走，問他們票買好了沒有。蘇青玉道，“都買好了，外貿部的同誌幫我們買的。”“那我就放心了，如果還有什麼困難，直接去元華找我們就可以了。”元歸友好的笑道。大家都覺得這位元先生確實是個好人。他的態度比那些還不是大老板，隻是這邊一個分廠的負責人對他們的態度都要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不愧是做出那麼多利國利民好事的愛國企業家。元歸又讓人開車送他們回住處，自己找蘇青玉單獨談談小紅旗的工作。蘇青玉也是正有此意。她剛剛也琢磨了元歸之前說的有些奇怪的話，有些琢磨不出來他的意思，猜測可能元歸是覺得這次她來南方學習，卻沒和元華的人打招呼，沒把他當合夥人看，所以有些不高興。雖然覺得這個不大合理，可她也隻想到這個了，正好也和這位元先生再聊聊，緩和一下關係。免得還真的生分了。她雖然要廣撒網，但是龐大又很願意建設祖國的元華集團是她手裡的西瓜，可不能就這麼扔開了。其他學生知道他們之間是有合作項目的，所以也沒說啥，都各自回去收拾行李，蘇青玉則坐著元歸的車，去了元歸在深市的住處。他自己蓋的房子，帶著大花園的洋房。整個院子裡一共有好幾棟房子，門口還有門衛，裡麵還有專門修剪花園的園丁。蘇青玉想著他一年大部分時間待首都，偶爾來這邊待待，竟然在這裡蓋這麼大的房子，還請了這麼多人打理房子，光是這個花銷，可不少。隻能感慨一句，有錢人真會享受。她心裡都替這位心疼錢了，這得浪費多少錢啊。和元歸這種會賺錢又喜歡享受的人不一樣，她這人就喜歡把錢用在刀刃上麵。讓每一分錢都能得到合理的回報。“蘇老師覺得我這個宅子建的怎麼樣？”元歸見她偶爾打量幾下花園，倒是比之前在首都四合院裡的樣子不一樣，在四合院，她一個眼神都沒看過。蘇青玉笑道，“很漂亮，很氣派，元先生果然有品位。一般人建不出這樣的房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元歸道，“我這邊客房很多，蘇老師如果提前通知我，我可以安排你們住在這裡，比你們現在住的地方要方便很多。”“這怎麼好意思呢，而且我們是學生，要是住你們這邊，給你們添麻煩了，以後老師就不會同意我們出來學習了。我們雖然現在還不是乾部，但是未來是要分到各個崗位的，可不能因為元先生是大戶，就吃拿卡要，這是作風問題了。”元歸笑了起來，“我可聽說，蘇老師來這裡吃不少飯了。吃彆人的能吃，當然也能吃我的。”來了，又來了，蘇青玉想著，終於確定元歸對她們和彆的企業接觸有些不高興。她不經意的看了眼元歸，還是滿麵溫和的笑容。心裡一時間琢磨不出來他的心思，嘴裡笑道，“吃一頓那是禮節，吃多了不行，我這都吃元先生多少好東西了。光是紅酒就沒少喝。再多吃，我就虧心了。”聽到蘇青玉這話，元歸心情又突然覺得好起來了。笑著走到酒櫃這邊拿了紅酒，“再喝一杯？”“……行。”兩人坐在吧台邊上，一人一隻高腳杯。坐在這種現代化，奢華的房子裡喝著紅酒，對麵還坐著一個富N代年輕人。蘇青玉一下子有了一種自己又穿越時空的感覺，這生活和外麵的世界就是兩個時代啊。誰能想到，在這貧窮的八零年初，竟然還有這樣奢華的地方。這樣奢靡的生活。繞是她這種沒階級區分的人，都想感慨一句，豪門酒肉臭，廠裡有童工。她喝了酒之後，笑著道，“在開始聊工作之前，我得承認自己不足，元先生以誠心待我，拿我當朋友，我卻和元先生見外了，實在不應該，這次過來，確實該和元先生打個招呼的。”元歸本來心情已經很好了，這會兒聽到這話，反而覺得自己之前那表現十分不應該。顯得很不成熟。“蘇老師不用這麼想，我雖然拿蘇老師當朋友，但是蘇老師去哪裡，那是你的自由。我不是那種喜歡限製朋友行為的小氣之人。隻是對自己沒有儘到地主之誼感到很抱歉。算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了。對了，蘇老師這次過來，有什麼收獲？”因為元歸有前科，蘇青玉這會兒也不知道他到底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假話，所以也沒實話實說，而是笑道，“還行，隻是隨便看了看，本來想著多認識一些人，拉入我和元先生的建設隊伍，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元先生這樣的，”她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元歸一時間竟然也覺得那些同行鼠目寸光，蘇老師這都找上門了，竟然一點麵子都不給。他眉眼溫潤的笑了笑，笑的十分誠懇，“蘇老師不要氣餒，未來華國發展好了，也許他們自己會找上你了，到時候你也給他們臉色瞧瞧。”蘇青玉幽默道，“沒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此時你看我不起，未來你高攀不起。是不是很有氣勢，很反轉？”元歸愉悅的笑出了聲。之前的事兒算是翻篇了。兩人氣氛十分好，喝著紅酒，又聊起了小紅旗的工作。蘇青玉再次對他表示感謝。小紅旗的發展速度超過了她的預期。在元華那筆錢，以及後來的團隊的支持下，小紅旗管理公司建設成功，分公司陸續在各地成立，並且目前已經在幾個地點準備開分廠。這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蘇青玉之前打算著用三年來為小紅旗完成這些基建工作。現在看來，不需要三年了。“明年我們小紅旗就能穩了，有了穩固的基礎，後續盈利是必然的，我想，這份結果讓我和元先生的這次合作不至於成為笑話了。甚至有可能成為佳話。元華到時候可能會收到其他單位的邀請，元先生有信心嗎？”元歸自信道，“當然，我已經做好充足準備了，這段時間，元華也從國外引進了企業管理這方麵的人才。”蘇青玉舉杯，“那我預祝元先生打新市場，成功開創華國第一家企業管理谘詢公司。”“謝謝。”元歸和她碰杯。他很喜歡和蘇老師聊工作上的事情，感覺冰冰冷冷的工作也有些意思了。把事兒搞定了，蘇青玉就準備回去了。元歸一看手表，時間竟然過這麼快，他想了想，又覺得還有事兒沒說完，站起身，“我送你回去，正好路上再談談工作上的事情。”蘇青玉詫異道，“你想談什麼？”“蘇老師這次不是也去了元華參觀嗎，我想知道你對我們這些工廠管理有沒有什麼意見，我並不認為我們元華的管理，儘善儘美。”蘇青玉聞言，彎嘴笑了笑，“行啊，那我就隨便說說，說的不好，元先生彆見怪。”她本來不想提的，但是既然開口了，那她就多個嘴了。車子在大門口，元歸和她一起在花園裡並肩走著，蘇青玉這會兒有事情要說，也不急著走了，走的很慢，元歸也隨著她的步伐，不急不緩。“我這次還真發現了問題，不知道元先生去沒去過工廠，說實話，工人年齡，學曆水平，以及他們的能力參差不齊，這讓我想起了曾經聽說的國外一些奢侈品公司，他們的工人都是許多年的老匠人，所以做出來的東西溢價很高。光是一個品牌就能掙很多錢了。”元歸點點頭，“確實如此。”“反觀這些工廠的工人，除去他們本身的能力之外，未來還要考慮跳槽問題，就是換工作。這是必然的。這其中不止存在人員損失，工人的素質和能力也無法提升。”元歸看著她。蘇青玉嚴肅道，“我認為，一個企業，想要成為業內翹楚，不止要重視管理層的人才，培養管理層人才，也要注重基層一線工人的培養，培養他們，留住他們。這樣不止能夠減少損失，還能夠提升產品的質量，提升企業的競爭力。”她抬頭看著元歸，“元先生，這一點你們的單位可比不上我們公營單位。我們的老工人，閉著眼睛都能操作機床，不需要精密儀器，僅僅隻用手摸，就知道合不合理。”元歸認真的聽著，本來就準備隨便聊聊，沒想到蘇老師還真有這麼多的想法。他也聽出來了，蘇老師這是想要提升工人福利待遇。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資本家，他和其他所有來辦廠的人一樣，壓榨工人勞動力也是賺錢的途徑。提升了工人待遇，也注定提高了成本，如果企業想要賺更多錢，隻能提高產品的價格，從消費者手裡賺錢。可消費者也會貨比三家，哪怕高出一分錢，都會影響他們的銷售情況，所以他們隻能壓榨工人。見元歸沒表態，蘇青玉也沒失望，她也不會覺得自己一下子能改變這種事情，這在未來很多年才發生改變，因為那會兒勞動力越來越不足了，這些企業家們才開始提升工人待遇，想要留住人才。“元先生，我也懂成本重要，不過我更看重未來發展，短期內少賺點，但是等未來經濟發展，人們更加重視質量和品牌之後，收益畢竟是巨大的。而且未來勞動力需求增多之後，勞動力也會變得搶手，與其事後彌補，不如先做出口碑來。當然，這隻是我的一點拙見。有不合理的，元先生也不要見怪。”“怎麼會見怪？”元歸輕輕笑了笑，“蘇老師一番話倒是讓我茅塞頓開，我想，我會在這方麵深思熟慮的。”蘇青玉頓時滿麵笑容，“能得到元先生的肯定，我心裡就安心多了，說明我這次出來還真學了點東西了。”“蘇老師為我提供寶貴的意見，也讓我覺得這頓飯沒白吃，這大概是我做的最好的投資。”兩人互相吹捧，雙雙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