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七 意味不明的挑戰(1 / 1)

道緣浮圖 煙雨江南 1563 字 1個月前

在玉京城各大家族的正式聚會上,演武比試是傳統。一來交流戰技道法,二來也是對各家武力的一次評估機會,許多年輕人和下位者亦將此視為進身之階,將自己的才華展現給家主長老們。但是向一府之主挑戰,就難免充斥著彆樣意味,比如說,火藥味。塗家和燕家前兩天傳有摩擦,內情雖然已經被封口,但偌大“銷金舫”沉河卻是有目共睹,瞞都瞞不了的事實。如此一來,號稱塗家武力第二的總教頭閔洪,在連續撂倒燕府一名大管事和一名客卿後,直接指名找上燕開庭,就難免讓人多想。閔洪是一名純粹戰修,據說他少年時就自認沒有法修天賦,於是一心一意走戰修之道,在掌法上取得高深造詣。目前在塗家,他的武力僅次於“陌刀”封意之,若非玉京城還有夏平生在,或許說他是玉京第二也有可能。閔洪此言一出,周邊眾人不管在活動筋骨,還是在捉對比試,全都不約而同停下手,略有些愕然地將目光集中過去。塗玉永嗬斥的話到了嘴邊,卻被燕開庭一拽,差點撩了個跟頭。燕開庭自己倒是借這力,施施然站起來,應道:“好。”塗玉永忍不住想罵人,一抬眼頭頂壓下一片陰影,是付明軒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塗玉永把臟話咽了下去,低聲道:“你我聯手分開他們?”塗玉永有自知之明,閔洪這架勢明顯不把他放在眼裡,若說武力,還真不是這老匹夫對手。付明軒慢吞吞地道:“先看看。”他低下頭,目光似無意間從韓鳳來身上掃過。韓鳳來抱著箜篌,在原地踞坐的規規矩矩,像是有些無聊般,手指從十三弦上一一點過,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付明軒收回目光,繼續投向燕開庭和閔洪那邊。此時一眾人等紛紛走避,給燕開庭和閔洪留下偌大場地。他們中大多數人都無神通,戰修方麵也最多到一、二流之間,連燕開庭都惹不起,更不要說閔洪了。燕開庭沒和閔洪多話,當先向場中走去。閔洪年長,更不謙虛,擺出了一幅前輩架勢,先似模似樣交待了兩句點到為止、切磋戰技的開場套話。燕開庭卻拿出一隻拳套,外表奢華得像是用金絲編成的玩物。他慢條斯理地套在右手上,一邊道:“閔教頭的‘增元掌’可不比我的錘子差,現在不方便動兵器,我戴個手套,你沒意見吧?”閔洪被明捧實貶得牙根癢癢的,也不知道燕開庭手上那是什麼寶物,以“天工開物”的家底,他身上有一兩件高階防禦法器並不稀奇。不過閔洪本也意不在此,他再不把夏平生和燕府放在眼裡,也不能大戰之前,眾目睽睽之下殺傷燕開庭。於是一臉假笑地道:“當然沒有,您自便。”旁邊塗玉永和付明軒看到這裡,神色都略鬆了鬆。閔洪的“增元掌”可是鍛體已有小成,韌如犀革堅如金石,全力運用出來,不亞於一件至兵鈍器,攻防一體。若與他空手對空手,那是肯定吃虧。但燕開庭既然知道要戴上了拳套,必會防著對方陰招。下一刻,燕開庭和閔洪兩人就一個對衝,戰在了一起,竟是最危險的近身搏擊!隻見無數拳腳如狂風驟雨般,將兩人身影完全籠罩於內。格擋、肘擊、招架的聲音密集而連綿地響著,直聽得人透不過氣來。燕開庭走的雷火大道,又天生神力,本就是驕狂暴烈,有一擊開山的氣勢。閔洪專注鍛體,煉身為兵,追求以百煉之身破後天之境,出手亦是隻有前進沒有後退。兩人一上手,不約而同選擇了正麵對正麵,強硬對強硬,幾乎沒有一招虛式,不一會兒場地上就真氣亂飛,餘波震震。如此一個旗鼓相當的場麵,出乎大多數人預料。麵對閔洪這樣一名經驗老道又強勢的強者,實力還在其次。對於大部分年輕人來說,氣勢上首先就會落了下風,然後影響到戰技發揮。而走正統修道之路的年輕上師,對戰純粹的高階戰修,也有很多會敗在近身的體術上。要等他們擁有豐富經驗後,才能學會以己長克彼短。塗玉永就看得後背發涼,還恍惚有隱痛泛起,想起自己上次和燕開庭在船上打的那一場。他就是吃虧在體術上,兩人拉開距離時的中程攻擊還能你來我往,貼身之後就有被山峰碾壓的恐怖感覺。塗玉永不由喃喃道:“這小子的鍛體究竟到了那一階?其實庭哥兒如果專心走戰修的路,也能踏破後天以證先天之道吧?”付明軒道:“既然有更方便的大神通引路,乾嘛要去吃百煉肉身的苦。”塗玉永聽了這句風涼話,欲哭無淚,那可是大神通啊,能算一條方便之路嗎?這時,閔洪打出半輪“重影拳”,自己則在假影掩護下,跳出場外,抱拳道:“承教,多謝燕爺了。”此刻的閔洪毫無氣焰,笑容和善,似乎一點都不介懷方才那兩廂對峙的局麵,而實際上,對他這個級數的強者來說,已是被大大掃了顏麵。燕開庭也收住拳勢,站在原地調了調呼吸,又摘下拳套看了看,放入芥子袋,做完這一係列動作後,才應道:“好說,好說。”燕開庭的反應怠慢至此,閔洪臉上卻絲毫不露慍色,借了個由頭,坐回塗家的席位裡。而其餘人等並不敢得罪他,不一會就其樂融融打成一片,將這場挑戰造成的緊張氣氛全部抹平。塗玉永奇怪地道:“閔老兒什麼時候這麼大度了?”他最了解這位塗府二號武者,不要說氣量了,此人心眼最是狹小,在暗地裡連封意之也不服氣。隻可惜老道的真人,對上老道的超流戰修,在這個層麵上,戰修除非擁有能夠名動天下的絕殺技,否則終歸差了一籌。而閔洪和夏平生則是一直沒有機會正麵對戰,在他心中未免不是一件憾事。剛才閔洪和燕開庭打成這樣一個難看的局麵,若他不放棄,繼續下去,燕開庭估計再過一刻鐘,就會後力不繼,露出敗相。畢竟先天神力雖然優厚,時間長了,還是不能完全抵消高階戰修修煉出來的力量。付明軒沒說話,他的劍剛才已在識海中躍躍欲出,不想閔洪及時收了手。事有反常必有妖,付明軒低頭向韓鳳來看去,後者正好抬頭,兩人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韓鳳來微微點頭,像是肯定了付明軒的疑問。就在這時,燕開庭已經走到眾人跟前,應付著塗玉永的問題,說得不耐煩了,索性拿出剛才那金絲拳套扔給他去自行研究。付明軒轉過頭去回他的問話,因燕開庭是第一次參加戰事,看著事情推進,雖與平時演練大致相同,可也有些細節要了解。不過在燕開庭心目中,塗玉永和他半斤八兩,還是付明軒更可靠。被小看的塗玉永不免憤憤不平,好歹他是參加過上一次實戰的。付明軒那年並未還鄉,嚴格來說也是第一次加入戰事。然而付家郎君總有一種令人信服的魄力,就連城主府的大長老也沒有把他當新人來看。被所有人忽略的韓鳳來,依然老老實實坐著,低下頭,指尖十三根無聲弦中,忽然漏出了一個音階。那記聲響不高不低,在院落的人聲中並不會特彆引起注意,且很快就淹沒在響徹全城的號角聲中。“魔降”!“逢魔時刻”拉開大幕。院落中的人聲立刻低落了一個音量,不過老人們都沒有太大緊張神色。從第一頭魔物蹤跡出現在城外防線,到空間縫隙開到最大,成群結隊魔物現身城內,還有一段頗長時間,有的時候會持續一夜一天。該來的總會到來。道種與魔物,生死無法並存的兩極。恐懼、焦躁、憤怒,都沒有意義,惟有等待,等待戰鬥!燕開庭坐了一會兒,號角又間隔著響了兩聲。此時整個院落氣氛沉肅下來,完全進入備戰狀態。所有人按照方位,或坐或立。院牆外,傳來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的沙沙腳步聲,偶爾還有幾聲兵器嗡鳴,那是部署在四時林裡的各家戰隊,已經開始巡邏。燕開庭走到太陽華表前,身形浮空而起,一直到達最高處,方才落下。極目四望,整個玉京城從腳下向四麵八方鋪展開去,與平日盛世繁華的風貌大相徑庭,仿佛已成為一座一觸即發的軍營。各處升起縷縷法陣波動,街區與街區之間,被用作加固界石的白玉,在整體晦暗色調中,格外刺目。像是一條畫地為牢的枷鎖,又像是分隔生死的歎息之牆。城外已經開始了一處處的小型打鬥,各色法器光芒此起彼落,偶爾反射出刀劍利刃的寒光。被殺滅的有魔物也有凶獸。血腥混合了魔氣,比平時濃鬱數倍,已經離得這麼遠了,還會從風中聞到那殺戮、燥膩、陰冷的氣味。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一波一波魔物和凶獸,出現又被殺滅,大地上灰霾愈加濃重,仿佛天空垂落了下來。再一次號角聲響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悠長。魔翳自前方蜂擁而至。大地上無人退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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