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_tent_up;在這裡沒有雪,但每下一場雨,氣溫就會隨即降低一些,人們也隻能從這樣的雨中感受冬季的來臨。..張寧在姚姬這裡呆了很久,還一起吃了晚飯。外麵的光線漸漸黯淡,他也不曾打聽張小妹對自己態度是否改觀,或許自己在逃避她。他的心境莫名變得低落起來……而有時候他會充滿熱情,覺得十五世紀是個偉大的時代,大有可為,想努力成就一番功業;有時候就像現在,又會覺得心裡空落落的,而且很脆弱。房間裡的“一家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相當克製的話題,偶爾會陷入沉默,他聆聽著細雨聲,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麵呈現出來,哪怕是在姚姬麵前。不知何時姚姬談及了起兵的前景,她的口吻大多是悲觀的。張寧早已了解她就是一個悲觀主義者。這次他們出山“搶|劫”了價值一萬多兩的財物回來,但並不能讓姚姬這樣的人盲目樂觀起來。旁邊的女侍把燈架上的蠟燭點燃了,屋子裡的光線隨之明亮幾分。這時張寧緩緩說道:“唐朝時,中國的使節最遠應該到達過東羅馬帝國,這個國家大概就在大食更西的位置……”姚姬以為他要岔開起先的話題,又好像覺得張寧在胡謅,但她依然保持著一副要耐心傾聽的樣子。張寧見過的明朝貴婦人大多都有這樣的修養,“禮貌”得有點過分。他忙解釋道:“我不是在胡說,在史書上看過,稱之為拂菻國。而且那個東羅馬帝國至今還存在於世……鄭和的遠洋艦隊已經觸及到東非地區,北部應該就是這個帝國的位置。”姚姬道:“唐朝至今至少已有五六百年,一個王朝如何能延續如此久?”張寧笑道:“遙遠的國度的治國方式和我們大為不同,況且他們的皇帝也不是一個姓氏家族的延續。據我的理解,因為西方有很多種族長期混戰,所以把一個種族建立的不同時期的王朝都統稱為一個帝國;按照這樣的說法,咱們漢人建立的國家,自周天子以來都可以稱作一個帝國,因為延續了同樣的文明。”見姚姬好奇地有了興趣,張寧便繼續說道:“有東羅馬,自然有西羅馬。這個東羅馬得追溯到魏晉南北朝時期,當時是一個大帝國羅馬分|裂而成;在此之前有一個羅馬帝國,版圖極大,存在的時間也很久,建國大約在我們先秦時代。我其實想說的就是羅馬帝國建國之初的情形。”姚姬換了一個坐姿,將手臂輕輕放在椅子扶手上,微笑道:“今天你又想勸說個什麼事呢?”張寧頓了頓繼續說道:“當時有兩兄弟,傳說是母狼養大的遺孤,在一個狹小的半島上住下來。然後招納了一些被各國拋棄的逃犯和流亡犯,這些人不被世人承認合法身份,無處可去,於是就在狼孩子兄弟的帶領下在兩座山坡間建立了一個寨子。接著這個寨子不斷發展壯大,最終建立起了一座城,成為羅馬城。羅馬城賦予了城池居民一種權力,叫公民權;然後這個城池的人全民皆兵不斷征伐擴張,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帝國,版圖的麵積也許和我們大明差不多,地形卻更加複雜。最有意思的是,因為國內的民族繁多,實際上這個帝國疆域好像就是羅馬一個城池控製的國家,治下的人民人數已經遠遠超出了羅馬城的‘公民’……”姚姬聽罷時而沉思,時而輕輕搖頭,抬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張寧。“這個世上還有很多不同的路,不必把自己約束於一個默定俗成的規矩裡,我們可以嘗試新的方法去完成夢想。”張寧道。過得一會兒,姚姬才輕輕說道:“皇上已派人來過,態度有所改變……或許你的做法並非不可。我們暫時不必‘回去’了,上方也知道無法強迫我們。”“這個世道,生存空間都是自己拚來的,與其仰彆人鼻息求活,不如求自己。”張寧臉上又露出一絲冷笑,隨即又說道,“我從山外帶來的財物都給您掌管,需要用時再派人支取,以便計算開支賬目。還有一件事,接下來的戰略目標,希望母親能給予一些幫助。”張寧說罷讓徐文君把一張圖紙拿來,放在琴案上,先指著永定衛道:“先既定目標是攻占此地,打開辟邪教向洞庭湖平原活動的門戶,以獲得更大的資源和實力。初時我就有如此想法,但是永定衛兵多,感覺困難;後來您派人送來了一個好消息,臘爾山的苗人起兵,這事給了我們達到目標的另一個途徑。所以我才從石門縣撤軍,回避與官軍的衝突,將官軍的矛頭引向南部苗人。於是就有第二個戰略目標:與苗人結盟。”姚姬皺眉道:“我們和永順司的苗人還有一些接觸,可在辰州的苗疆地區就沒什麼關係了。不知以何種方式結盟,又如何去說服他們?”張寧站了起來踱了幾步,“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都是朝廷官府。主要是我手下缺人手,找不到可以勝任使者的人,母親經營教內多年,或許可以找到兩個使者來辦這事,先嘗試與他們接觸建立聯係,然後再嘗試聯盟。苗人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才起兵造反,但他們也明知難以成功,我相信等建立聯係之後會慢慢對咱們感興趣的。”姚姬道:“過兩天我會挑選出合適的來,讓他去見你。”她轉頭看了一眼門外,說道,“天sè已晚,你早些回去歇了罷。”寧隻好轉身拜了拜,“兒臣告退。”他從上房出來,在院子裡的廊道上走了一會兒,終於讓文君拿上已經準備好的禮物,一起出了院子。二人打著傘走在村莊的路上,路麵泥濘十分難走……或許有人會喜歡小雨天氣的婉約,那多半是城裡的士大夫,在鄉間下雨後的道路就能把所有詩情畫意驅散,除非根本就不出門。二人來到了陳家宅子外,敲開門走了進去,主人一個勁說著恭維的話,張寧隨口附和幾句也不太想與之囉嗦。他先在屋簷下拿水擦洗了一下靴子,然後去敲小妹的房門。或許她早就聽到外麵的說話聲。開門的是方泠,桃花仙子也在房裡。二人上前來見禮,張寧送了幾件黃金玩物給她們,說了幾句話。而張小妹果然背坐在一張桌案前不搭理,連基本的禮節也沒有。方泠給徐文君遞了個眼sè,說道:“我們先回房,一會平安先生再過來說話罷。”張寧點點頭,幾個人便輕輕作了個萬福,出去後把房門掩上了。他走過去,因為小妹背對著自己,他一時也不知該怎麼開口說話。他的腦海裡閃過剛剛在這個世上醒來時的光景,以及那天真無邪的笑臉,一時間心裡頗有些失落。人生充滿了或大或小的遺憾,他又想起前世另一個早已模糊的妹妹的臉。寧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忽然小妹小聲說道:“我已經識得很多字的,方姐姐教的。”張寧忙回頭,果然看到她麵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本書,便努力保持著平靜的口氣道:“你讀的是什麼?”“赤壁賦。”小妹道,片刻後便小聲念起來,“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靜靜的夜裡好聽的南京官腔輕輕響起,十分清幽動聽。張寧走到她的身後,想親近她,抬起一隻手本yu放在她的削肩上,卻又怕驚嚇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