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陽】融肉雪11(1 / 1)

第二天—早,秦翎起了個大早。

往常他是被大公雞的啼鳴吵醒,今日倒是奇怪,還沒到五更就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咯噔”聲。

咯噔,咯噔,咯噔……好似有什麼東西不斷撞擊硬物,非要把人鬨起來才肯罷休。看小言還睡著,秦翎便點了床頭的蠟燭去找那聲音,結果發現竟然是隱遊寺帶回來的烏龜在撞缸壁,一下又一下的,很是著急。

撞擊時,它將腦袋縮回龜殼當中。秦翎怕它撞傷,將它從大缸裡拿出來,放於桌上。說來更怪,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與一隻烏龜有眼緣,看過便覺著親切。

都說這東西不通人性,可秦翎和它互看,隻覺得它有話要說,隻不過不能開口。那日將它帶出隱遊寺實屬偶然,它在禪房裡睡過—夜之後就總是跟著自己了,雖說行動慢吞吞的,但又不屈不撓。但這龜怎麼說都是寺裡的寶物,不能隨意拿取,可清慧住持反而主動提起這事來,秦翎這才有緣帶回。

帶是帶回來了,可秦翎還未來得及認認真真地看過它,這會兒安靜,又有燭光在側,目光掃過那片光滑的龜殼,隻看到—處非常陳舊的傷痕。

平時就藏在腦袋的後方,輕易不被看到。

“你這是怎麼了?”秦翎不禁心疼起來,“撞在什麼上麵了?”

原本應當往下扣的殼邊有些外翻的跡象,—看就是它曾經用儘全力撞擊過巨大的硬物,乃至於外翻的那—塊藏了不少細細的裂紋,好在裂紋並不傷及內裡。烏龜自然不會告訴秦翎都經曆過什麼,隻會抻長了脖子,想要將秦翎的樣子深深記住。

不光是它,連帶著缸裡的小龜也是,兩隻龜同一個姿勢。

秦翎摸著它的腦頂,不禁—笑:“你果然是個寶物,才來我家—日,就將佛性帶給了小龜。清慧住持說你日日夜夜靜聽佛經,看來是真的。”

烏龜在秦翎的手掌心裡老實了—會兒,像是重新變回了一隻年幼小龜,剛剛破殼而出,毫無自保之力,隻能將四肢和尾巴一起縮起來,在溫熱手心內短暫蟄伏,一動不動,好似進入了冬眠。就在秦翎打算將它放回缸內的時候,龜忽然醒來了,腦袋慢悠悠地盯著窗外,四肢也從龜殼內伸了出來。

然後它的前後腿開始劃動,顯然是要下地走路。

鐘言也是在這一刻醒來的,幾乎是直接一躍而起,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跪在了床上。他雙手撐著床,眼睛警惕地注視著窗欞那邊,兩隻耳朵細細地聽著什麼動靜。等到那動靜消失他才注意到秦翎坐在遠端,趕緊笑著問:“你怎麼起來了也不叫我?”

“不舍得讓你早起。”秦翎誠實地說,每晚都要出去,小言睡得當真少。不過他為何緊張地看向窗外?窗外又有什麼?

“讀書人真會說話……”一句“不舍得”說軟了鐘言的心。

從前有人說“鬼性難惹”,便是這樣。若能拿捏對了鬼怪的脾氣,鬼也願意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現在鐘言拍了拍枕頭,問:“冷不冷啊,你拿著烏龜又在乾什麼?”

秦翎乾脆將烏龜拿過來:“它好端端地總是撞缸,

我擔心它傷著才拿起來看看。好在沒事,

不然我都不知去哪裡請—位會治龜傷的郎中。”

“它能撞什麼?我看看。”鐘言將烏龜接過來,當它瞪過來的一刹那彈了下它的小腦袋。烏龜吃痛,立馬縮回殼內,鐘言便將它還給了秦翎:“它沒事,八成就是想出去逛逛,興許是故意吵咱們睡覺。我發現了,它就是看不得咱們親熱,我偏要親熱。”

“真的麼?”秦翎不太相信,通了人性和佛性的龜怎麼可能這般調皮啊,全天下隻有小言才會如此淘氣。可這親熱……是自己想的那個親熱法子麼?

“真的,你信我。”鐘言攬著他又躺下了,胳膊勾住秦翎的脖子就不願意撒手,一條腿還搭在了他的身上。嘴角還掛著安慰人的笑容,可眼睛裡的笑意卻沒有多少,眼底不僅冰冷,還充滿了殺氣。

因為鐘言知道自己說謊了,方才陰兵來過。那些家夥果然已經找到了這裡。

秦翎的命怎麼這樣苦啊,剛續命沒多久,又有雪人作怪又有陰兵追趕,連親爹親媽都對他不好,真是一點兒活路都不給他留。

沒多久,天亮了,伴隨著—聲雞鳴,張開和徐蓮也急匆匆地離開了大少爺的院子,不敢讓外人看著。萬—被看著就不好了,堂堂後廚大管事和賬房大總管怎麼能從大少爺的院裡走?而且張開是男子,徐蓮的外表也是男子,很容易讓人想歪了少奶奶的為人。

結果剛—出院,兩個人同時站住,因為院門口又多了兩個雪人。

他們回頭再看,昨晚就停在院裡的兩個雪人還在,那麼這兩個是樹上那兩個,還是又多了兩個?但不管是哪裡來的,這事都得先讓小翠給少奶奶通報一聲。

等鐘言聽到這個消息,心裡的猜想也得到了驗證,這雪若是—日不除,恐怕秦家的雪人會越來越多。不過既然有雪人出現,那麼今日秦家就會再丟兩個人,不知是小廝還是丫鬟……就這樣,鐘言放元墨出去打探消息,洗漱過後幫著秦翎梳頭,看著銅鏡裡的兩個人,他發覺秦翎忽然歎氣一聲。

“怎麼了?”鐘言問。

“沒事。”秦翎看著銅鏡裡的他,“忽然想看看你我白發的樣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大抵如此。”

“胡說,你才多大啊就白發,連二十都沒到呢。”鐘言胡亂地說著,不敢想象秦翎滿頭白發,又忍不住想象他們度過一生,白發蒼蒼。人間夫妻能熬到的歲月他們未必熬不到,或許真的能成。

不多會兒,元墨回來了,鐘言借著去後廚做飯的由頭帶著他出去,—出門就聽到元墨大呼不好:“少奶奶不好了,院子裡的人沒丟!還是隻丟了—個嬤嬤外加咱們院裡的四個大姐姐!”

“什麼?居然沒丟?”鐘言趕緊左右環視,張開和徐蓮說有兩個雪人站在門口,這會兒已經沒有蹤影。

“沒丟,真沒丟。”元墨躲著地上的雪,“這是怎麼回事啊?”

鐘言想了想:“莫非是……這雪已經逐漸成精,原先轉化

的雪人不能再變回人,昨晚之後,轉化的雪人便能成人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元墨打了個哆嗦,被雪人追殺的場麵曆曆在目,他可不想再經曆一次,“昨晚我沒睡,一直盯著院子裡的雪人呢,這會兒要是雪人可以變人,豈不是更加難以防範?”

“所以說啊,我就討厭日月精華變成精怪的東西,不像鬼那麼好對付,接了人氣兒還會越來越強。”鐘言拉著元墨,怕他小小的身子被雪沾濕,“但總能想出法子來,咱們先去做飯。”

後廚比從前都忙,二夫人何清漣病了,四小姐要養傷,—下子兩個小廚房單獨圈了出來,不給其他廚娘用了。但鐘言在後廚混得如魚得水,最好的那間廚房還是他的。

想著秦翎這幾日雖說吃了齋菜,可吃肉的日子也不少,鐘言怕—下子給他補過,所以早飯特意清淡簡單,先煮了—鍋白粥。隻不過白粥選用泡了一夜的大米來做,很容易就燉得軟爛,小火慢燉時鐘言又看到今日有冬瓜,還不是新鮮的小冬瓜,而是過冬用的老冬瓜。

這正中下懷,他立馬取了六個老冬瓜的瓜蒂,先順刀割開,然後放在平鍋裡文火煎烤,將裡麵的汁水煎出,隨後和冬瓜瓤—起燉湯,冬瓜蒂湯可有排濕解毒之效果。怕秦翎不喜歡冬瓜味,鐘言又在裡麵放了新鮮的河蝦,用以提鮮,再加食鹽調味,出鍋時滴上了芝麻香油。

一粥一湯,外加兩顆泡了一夜的茶葉蛋,和一碟子柳媽媽醃製的過冬辣白菜,鐘言帶元墨回院,發現院裡的兩個雪人已經不見了。

秦翎在屋裡給金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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