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點好的篝火猛然間晃了晃,仿佛有千軍萬馬正朝著這邊而來。即便將手伸向火堆,清遊都沒察覺到暖意,隻有陣陣陰冷。
“來了,他們來了……”鐘言又往清遊的身邊靠靠,他不想再經曆一場追殺了。被傷害會疼,被冤枉會難受,這些他通通都知道,從來就沒有給自己撐腰的人。
“你不是不怕他們嗎?”清遊又給篝火裡增添了幾根樹枝,“自己闖的禍要學會自己背,不能事事求人。”
“我從來就沒有事事求人過,就這一次!”鐘言直接將嚇得慘白的小臉蛋壓在他的僧袍上,“你救救我,再救我一次吧,我落到他們手裡肯定會沒命的!”
清遊隻是看著那堆火,好似並未認真聽。原本火勢旺盛,隻要再燒燒一定可以燃起一堆足夠大的篝火給兩人取暖,還能將兩人淋濕的衣裳烤乾,可現在忽然滅掉,破爛的野廟隻剩下一堆枯枝爛葉和殘破佛像。
“唉。”清遊不知不覺地歎氣一聲,看向了佛像。這也是佛,隻不過許願的人不能遂了心願便傳為不會顯靈,最後被百姓淡忘,逐漸成為這幅慘敗的模樣,沒有了金身也沒有了供奉。所以自己一直苦苦追尋的規矩和佛法又是什麼呢?
自己究竟是誰?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他們都說自己是佛子,可清遊並不覺著自己是。真正的佛子一定早已將佛經了然於心中,肯定不會像自己現在這樣猶豫不前。但若我不是佛子,為什麼會有一雙金瞳?
好吧,既然天下需要一個佛子,那我願意當,哪怕我並不知曉要如何當。
“救救我,再救我一次吧。”鐘言抱住他還在求,全身嚇得沒了血色,可見上回有多慘烈,“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以後我好好做人,我悔改!”
“我並不相信你能悔改,人心由天性注定,你的天性已經亂了,已經入了鬼道,這是不能返回的道。”清遊再次試圖點火,好不容易點亮了一小撮樹葉,“況且我已經出手搭救了你一回,往後種種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可是,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死於麵前啊。”鐘言戰戰兢兢地說,“佛都慈悲,你不能隻聽彆人的心願而不聽我的,你不能隻滿足彆人的喜樂而讓我去死。你連秦家剛滿月的小孩兒都可以出手搭救,為什麼不救救我……我要是死了,就算變成鬼,也會去找你算賬!”
清遊聽了這話隻想笑:“你本來就是鬼了。”
鐘言頓時更害怕了,對啊,自己本來就是鬼,死後不會留在人間,直接下地獄的。餓鬼道裡會有什麼?是不是有吃人的大鬼,和不斷撕咬自己的小鬼?
“我,我發誓,隻要你救了我,以後我必定不再纏著你了,我會離你遠遠的,再也不上山!”事到如今,鐘言也隻好下定狠心,先把眼前這一關過去再說。至於以後……他從不去多想以後,一日就有一日的活法。
“這是你說的。”清遊這才站起身來,佛珠在微弱的火光中極為鮮豔,“我若幫你解決了那些出馬弟子,你就立
即離開,不再纏著我,也不再上山。”
鐘言點頭:“嗯!我說的!”
“好,我就再信你一回。在我回來之前你不要離去,你走之前,我還有幾件事要叮囑。”這是清遊的心裡話,他既希望小餓鬼快快走遠,不要叨擾他,可是又怕他再次闖禍,所以要叮囑他。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走了出去,越往外走越寒冷,而野廟已經不知何時被濃霧環繞,看不清楚外頭了。
可這在清遊眼中並不算什麼,隻要不是鬼煞,他便可來去自如。
他繼續往前走,走到了樹林子的邊緣。小林雖然不大卻很是茂盛,細瘦的樹乾和奇形怪狀的樹枝變成了一張張黑影般的網,頓時寒氣逼人。耳邊卻不是完全安靜,有無數細微的腳步聲不斷交替,聽不出是什麼活物來,但肯定不是人。
於是清遊雙手合十,開口道:“阿彌陀佛,小僧今日有幸與仙家一見,不知可否?”
“和尚?這裡怎麼會有和尚?”
“不是說來捉鬼嗎?咱們要和尚乾嘛?”
“等等,這是不是金佛寺的那個佛子啊,你們瞧他的眼睛!”
“管他佛不佛的,我隻想捉了那隻餓鬼回去煉丹。”
耳邊議論聲不斷,清遊已經聽出了幾方門派,不止是馬仙來了還有道士,看來鐘言的仇家可真不少。沒多會兒從小林中走出一位曼妙少女,身材婀娜,步步生花,穿得也甚是暴露,腰身宛如水蛇。
“怎麼是個和尚?那餓鬼呢?”女堂主走到了清遊的麵前,染了蔻丹的紅色指甲輕輕地挑起了清遊的下巴,“不過嘛,這個也很俊俏,你說話我倒是願意聽聽。但是我醜話先放在前頭,那餓鬼吃了我堂口長老十九人。”
清遊的眉頭微微一皺,鐘言沒說實話,他說吃了十七八人。
“這個仇,我們該找誰去說呢?”女堂主再開口已經沒了姣好麵容,臉上遍布鱗片,分叉的舌尖探出齒列。
“善哉善哉,小僧並不願意多管閒事,他犯下殺戮確實已成大錯,不可挽回。”清遊微微垂眸,出家人不能唐突其他女子,更何況她穿得如此之少,“隻是那小餓鬼與我金佛寺有緣,所以我必定不能讓你們抓了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