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落在皮肉上的聲響,混著燭火劈啪燃燒的聲音。

昭懿痛得往前踉蹌,又在昭霽元的厲聲下站直身體。

“站穩了!”

昭懿閉上眼,重重咬住了自己唇,重新穩住身體。她的手還提著裙擺,藕荷色雲霧綃裙擺堆積在粉嫩膝蓋處,底下一雙小腿細弱,色澤如貝母,但此時被生生破壞,多了一條胭紅傷痕。

“妹妹問皇兄為何罰你,那今日皇兄就跟妹妹說清楚。一罰,罰你跟奴隸廝混,二罰你一意孤行非要和親,讓自己落險境,三罰你不顧公主臉麵,與奴隸稱夫妻,四罰你——”

戒尺第二次落下。

被抽到的小腿劇烈一抖。

“你竟然敢親自給人下毒,你為何會變成這樣?”

昭霽元最痛恨的一件事便是如此,他把昭懿嬌養著,養得她長到十六歲亭亭玉立,什麼臟的臭的事情,他從來不讓昭懿看,更彆說沾手。

就讓昭懿以為世上所有人都是好的,敏妃沒有拿她奪寵之心,她以為的忠仆沒有偷偷拿她的首飾去典賣,她信任的老四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就出賣她。

可是昭懿不知什麼時候變得他都不敢認,她玩心計,自甘墮落,倒也罷了,但她怎麼敢手上沾血?

她又哪來的自信,一定會成功。如果沒有成功,下毒的事敗露呢?

那他現在見到的還會是活著的昭懿嗎?

麵對質問,昭懿沒有說話,被握著肩膀轉過來時,她一雙眼全是淚,可臉上的表情並不是委屈或是害怕。她倔強地咬著牙,努力不讓眼裡打轉的淚花落下來。

昭霽元看到昭懿如此神情,眼眸驀地一黯,他像是不敢置信,以至於聲音都變輕,“溶溶,說話,你為什麼要變成這樣?”

“我不給他下毒,難道讓他關我一輩子嗎?”

給人下毒這件事並非沒有在昭懿心頭留下陰影,她連殺雞的場麵都看不得,可親手給一個稱得上熟悉的人下毒,看著對方在她麵前不斷吐血。

握住她腳踝的那隻手留下的熱度仿佛還殘餘著。

她不敢回想,也不想回想。

但昭霽元非要逼她。

“那也沒必要你自己下毒,你隻要好好待著,自然會有人找到你,你會平平安安,繼續當無憂無慮的公主。”

昭懿聽到“無憂無慮的公主”幾個字,眼淚滾落。她一落淚,昭霽元抬起手,輕柔將她臉上的眼淚擦乾淨,“以後好好聽話,你想要什麼,皇兄都可以給你。隻要你想要,溶溶。”

說最後一句話時,他雙眸緊盯昭懿的眼睛,見人不明深意隻是一味落淚,他徐徐斂下眸,從袖中拿出一瓶藥膏,“躺好。”

昭懿看向他手裡的藥,一時沒動。

昭霽元像是無奈,“剛讓你聽話,你又要不聽話了?還是你要其他人給你上藥,都知道你被我罰了?”

自從昭懿十四歲之後,昭霽元雖然不會像尋常深宅大院的兄長那樣避

嫌,但也很少直接接觸昭懿的肌膚,可這次——

他讓昭懿在榻上趴下,自己坐在榻旁,用小藥杵沾了藥膏,輕輕給剛剛打出的那兩道傷痕上藥。

邊上藥,邊說:“今日之後就不要再見那巫國少主,會有旁人替你嫁過去,你跟我回上京。”

昭懿因上藥而眉頭蹙著,她偏過頭看向正在給她上藥的皇兄。帳中燭火明明滅滅,把昭霽元的側臉染得暖紅,她竟一時有些心緒恍惚。

這趟出行,她吃了好些苦。

好幾次都以為會撐不下去,她會死。

沒了公主身份的她什麼都算不上,玉山可以囚.禁她,夜柳敢強.暴她,名義上的未婚夫折磨她。

現在昭霽元出現了,告訴她,她可以什麼都不想,也什麼都不用做。

她可以信嗎?

這一世會跟前一世不一樣嗎?

這一夜昭懿睡了個久違的好覺,隻是翌日醒來,更覺得皮肉酸累。她一醒,就有宮女迎上前,都是些陌生麵孔。

“公主,藥浴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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