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霽元是沐浴過後來的,隻是沐浴的清冽香氣未能完全掩蓋身上的酒氣,除卻酒氣,朱金色錦袍下更是冒出層層熱氣。
他有些怠倦揉了揉眉心,因稍微用力,留下一指紅痕。昭霽元是個喝酒不上臉的人,縱使喝了再多,一張臉也是雪白,此時眉心的紅與被酒潤紅的唇遙遙相稱。
放下手指,再看向床上隆起的一條。
打昭懿小時候起,就有宮裡的教習嬤嬤教她禮儀,倒真是學壞了,睡姿也變得亂七八糟。
“真睡了?”昭霽元低低開口,“若睡了,那皇兄就走了。”
說完並未直接起身,而是坐了坐,見人還是維持先前姿勢不動,才略一整衣袍要走。
“皇兄。”
他剛走出兩步,身後就傳來昭懿的聲音。
她擁著被子坐起來,長發自然而然散落,跟昭霽元相比,她這個一日泡了兩次藥浴的人臉色更紅。但昭霽元不太滿意,他放昭懿出去一圈,人清減不少,臉都瘦得堪堪巴掌大。
他停下腳步,與昭懿對視一眼後,還是踱步回榻旁坐下,“你今日鬨什麼性子?”
昭懿嗅到了屬於兄長身上的酒氣,這種味道讓她有些不適,仿佛眼前的人變成了一個令她陌生的男人。
她微微側開臉,問:“皇兄準備何時回上京?”
“這個不需要你費神,你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
聽到這樣的答案,昭懿默了一瞬,“那皇兄可想好回去後如何安置我?”
昭霽元神色不變,好像昭懿問的不過是極其尋常的問題,可他說的話卻是,“京中會有一處住宅,同你的碧純宮一模一樣,委屈妹妹棲身一段時日。等和親之事塵埃落定,賀蘭齊之流不再咬住此事不放,皇兄接你回碧純宮。”
頓了頓,又補充道:“雖說上京的暫住之處不比宮中,但勝在清幽。你不是一直想養一隻貓,養一隻繡虎如何?或是狸奴?”
宮中不許養貓,是因為曾有小皇子被貓撲倒,不慎摔到腦袋,最後夭折,自此宮中一直不讓養貓。
昭懿卻從這段話聽出了端倪,父皇在,宮中肯定是不讓養貓的。昭霽元讓她養,若她在宮外養出感情,屆時要如何帶貓回宮。
可沒等她問,昭霽元已然換了話題,他從袖中拿出藥膏,緩聲道。
“你小腿的藥今日還沒上。”
她昨日情緒波動大,才迷迷糊糊讓昭霽元上的藥,今夜她不想勞煩昭霽元,“皇兄把藥給我就好,我自己上。”
“你怎能看到小腿後的傷?”
“皇兄不是派了那麼多宮女伺候我,還沒有人給我上藥嗎?”
這話多少有些夾槍帶棍,昭懿說完就抿了下唇。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既沒有可用之人,也沒有所謂的公主身份。伺候她的那些宮女雖然叫她公主,可她比宮裡更加不自由,連這個帳帷都出不了。
她和昭霽元正麵對上,吃虧的隻會是她。
但吃了話中槍棍的人卻反而輕輕一笑,眼波微轉,“你啊,天天惦記著你身邊兩個大宮女,我都懷疑她們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在你心中,她們是不是比皇兄還重要?”
他說話放柔了聲音,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緣故,竟越發讓昭懿不適起來。
她隱隱從他身上感覺到屬於男人的壓迫。
顧不上先前的話題,隻想儘快讓這種不適的壓迫感消失,她急急道:“皇兄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皇兄原本是要護送……嘉月和親嗎?”
昭霽元唇角的笑意慢慢淡去,他目光在自己胞妹的臉上長久停留,仿佛在透過這張臉看另外一個人,這些昭懿都未察覺。
“自是尋你,父皇知道了你失蹤一事,溶溶,你離宮那麼久,不思念父皇嗎?”
若說上京有什麼讓昭懿舍不下的,其中一定有她的父皇。
她也清楚自己和親,父皇會有多不舍,可她沒有辦法,她在上京無法挽留父皇的壽命,父皇已經病了很久,無論是禦醫,還是民間大夫,都沒有辦法。她能做的就是去和親,用自己來維係兩國邦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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