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山上,胡家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這一路馬車如履平地,行得很是穩健,她都沒有察覺馬車已行至山巔。
此處乃是中原腹地,並非入了北關。
可哪怕是在這裡,也能遙遙望見天階的痕跡。
宮霧下車時有些沉不住心態,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階,置身於茂密杏林裡,一眼看見開天際儘頭的熠熠金光。
如果沒有靈視,哪怕她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也絕不會看見碧藍天空上有任何痕跡。
可是她真的看見了。
自正北方向的雲霞深處,一階一階走向高空的,落日熔金般的長階。
她距離北方還太遠了,看不清台階的分線輪廓,可也足夠看到澄金輪廓,以及它貫穿雲霄直至三十六重天的驚鴻一麵。
那是萬物長生的通路,更是千萬修道之人的最終向往。
成仙。
那長階竟然在中原都能瞥見金痕,倘若是親臨階前,又將是何等的震撼!
僅僅一瞥,像是連周身血液都燃燒起來,看得她為之屏息。
無數渴望湧出心際,讓人前所未有的虔誠。
那可是天階。
那是所有人都夢想步步登仙的天階!!
不知什麼時候,胡豐玉被馬車夫攙扶著上了輪椅,坐在她身後靜靜看著。
宮霧良久轉過身,望著他道:“虹陵就在千雲仙階的旁邊,那裡的人,恐怕是拚了命都想要登仙吧。”
胡豐玉淡淡微笑。
“都會有一個過程。”
“修仙者都會活個數百年,年年無法飛升,便得年年看著它。”
“從渴望,憤恨,希冀,絕望,再到徹底的同存,一樣一樣慢慢來。”
宮霧一瞬便想到自己靈竅未開時的心境,輕輕點了點頭。
“我還未兌現你猜對的獎勵。”
他微微側身,喚車夫道:“抱來吧。”
車夫登時從後車廂裡取來一樣物事,掀開上麵裹著的紅布,恭恭敬敬地呈上來。
竟是她那把銀鶴點墨傘!
宮霧一看到紅步掀開一角,便已立刻雙手捂嘴,快步奔去。
傘!師父送給她的傘!
“莫怪我送得晚,”胡豐玉窩在軟毯裡慢悠悠道:“臨定要走之前,我才派了弟子把它變成石頭秘密取來,一路都走的暗道,生怕被外人瞧見。”
“這得算物歸原主,也怪那兩孩子把你劫來的唐突,不算禮物。”
宮霧把傘抱在懷裡不住地摸著熟悉的紋理,眼睛紅紅地說了聲謝謝。
“所以還有另一件物事。”
胡豐玉從袖子裡掏出一對半的扇貝,遞到她的麵前。
“喏,拿好。”
宮霧第一次見到這般形狀的貝殼,很好奇地打開看了看,隱約能感覺到上麵環繞的靈氣。
“這是?”
“呼來貝,是我托南海老友連夜送來的。”
胡豐玉笑道:“你有了這個,哪怕去了更北處,一樣能聽見師父的聲音。”
宮霧一時驚喜到失語,登時把那單枚扇貝貼在耳畔。
胡豐玉搖一搖頭。
“東西是半路才到,這會兒正遣了小狐狸叼過去,還未送到人手裡呢。”
“我聽你說了大半年你師門舊事,知道你和你師父師兄都感情深厚,所以特意送你兩對。”
“你和你師父那對貝殼,今晚便能互留聲響,每夜子時都能聽見對方傳來的消息。”
“至於你哥哥……但願能早日相見,到時候你親手給他就是。”
宮霧仔仔細細把貝殼擦淨了都放到貼身處,又說了一次謝謝。
胡豐玉隻溫和望她。
“不必如此。”
“是我欠你許多。”
深窟內,青年潛心修習數月,一晃便已到了春日。
他不覺時日變幻,憑力度化了蟲丹的霸道戾氣,將修為兼並了接近八成。
與此同時,黑鸞啃噬蟲屍,飲血啄肉,漸漸也羽翼豐滿,更能自保幾分。
姬揚退出靈海時,最終確認過自身修為,竟已是到了開陽境的晉升邊緣,周身外緣再度湧起月華之氣。
尋常根骨想要達到此等功力,可能要修行數百年的進度,還得搭上靈草仙丹,諸般寶冊。
可憑著那千年蟲丹,在他這裡僅僅用了幾個月。
——一旦破境,他等同於與師父平起平坐,功力相當了。
姬揚無暇去想未來的更多,他此刻連魔界出口都找不到線索。
但……至少他絕不能往窟外走。
再驍勇善戰,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殺穿整個魔界群將萬兵。
而且一意嗜殺,極有可能增長嗜血暴虐的魔氣,便如在金煙渦時一樣身入險著。
姬揚想了又想,轉身看向洞窟更深處。
許久前他聽師父說過,魔界雖然是一域廣界,但被分出南北。
他在逃亡過來的時候親眼確認過,更南處均是橫貫群嶺的無邊深淵。
這儘頭至險至深,絕不是輕易能渡過的存在。
那麼……南北魔界能否有彆的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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