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玥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再睜開眼已經是破曉。
她下意識看向窗子外,不似夜裡那般清晰,隻能隱約看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呼吸摒緊,他是一早就在了,還是一夜都沒有離開。
意識到自己竟然還在擔心他,霧玥極快的把目光轉開,低頭看著自己揪緊發白的手指,怔怔發呆。
直到蘭嬤嬤推門進來,她才收拾好低迷的情緒。
外麵謝鶩行站了一夜,看公主神色萎靡,顯然也是沒有睡好,她何曾見過公主這樣,蘭嬤嬤愁凝著眉,憂心忡忡。
不想讓蘭嬤嬤擔心自己,霧玥仰起笑臉,故作輕鬆道:“今日仍要宴請三國使臣,嬤嬤快給我梳發吧,去遲了不好。”
蘭嬤嬤怎麼會不知道她此刻正難受,又怕一提會隻讓她更傷心,低低歎了聲,取來衣裳為霧玥洗漱更衣。
謝鶩行安靜的站在廊下,如蒼鬆一動不動,直到聽見門被打開,他立刻轉過身,視線迫切的望向霧玥。
素來隻是望著他都會笑盈盈的小公主,卻連眼神也不分給他。
眸光變黯淡,“公主。”
霧玥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在經過謝鶩行身側的時候,腳步不由自主的變慢,將視線稍稍睇過去。
他微垂著頭,渾身被寒意裹挾,青衫泛著潮鬢發上似有冷霜,霧玥咬了咬唇,冰冷冷道:“你不用跟著我了,春桃陪我去。”
謝鶩行清白的臉上沒有表情,隻在霧玥跨步時默默跟上,如同一個影子。
他不是要走離開嗎,還跟著她乾什麼。
霧玥咬痛了唇瓣,賭氣走得更快。
迎麵走來一個月夷女子向霧玥請安,“阿什見過五公主。”
霧玥認得她是表姐身邊的侍女。”
阿什道:“奴婢奉公主之令,來向五公主傳個話。”
霧玥不明所以的問:“表姐要你傳什麼話?”
謝鶩行也同樣審看著那個侍女。
阿什沒有直接言命,而是走上前附在霧玥耳邊低聲說話,謝鶩行略皺起眉。
阿什說完便告退離開,留下小公主一臉怔怔,滿是不敢置信。
一直沒出聲的謝鶩行走上前問:“可是出什麼事了?”
霧玥快速藏起情緒,“與你無關。”
第二日的宴設在校場之中,各國勇士上場比試,雖然打鬥起來確實緊張,但好在贏麵一直是你來我往,氣氛也和融。
隻有霧玥心不在焉,她還在想著先前阿什說得話,心裡不住的犯嘀咕,表姐一定是開玩笑的吧。
直到賀蘭婠忽然站到場中,愁眉不展的小公主一下變得尤為緊張。
銳利的黑眸掃向賀蘭婠,她究竟讓侍女對小公主說了什麼。
場上,賀蘭婠手執長鞭,英姿颯爽,耀眼至極。周圍的人或驚豔或議論紛紛。
蕭衍從席間走出,笑問道:“三公主莫非也要露上一手?”
賀
蘭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投降看席處的一眾貴女,“恐怕場中沒有能與我過招的女子,讓男子與我打,贏我隻怕他不好意思,輸我更是丟臉。”
蕭衍也不與她一個女子爭話語上的長短,依舊笑得溫潤,“那不知道公主的意思是?”
賀蘭婠眼梢一挑,揚手擊掌道:“牽上來。”
眾人先是不明所以,緊接著不時有人發出倒抽冷氣的聲音。
隻見兩個月夷勇士牽著那頭讓人寒毛聳立的提蒼走到場中,絕對的力量和凶猛,讓兩個人人高馬大的壯年都被它拽的手臂肌肉暴起,牙關緊閉才勉強牽製住它。
這麼一頭凶獸誰看了不驚,就怕他一個掙脫衝入看席。
然而賀蘭婠開口驚人,“想來大家也都知道提蒼乃是我月夷的聖獸,我聽聞大胤能人輩出,又是中原強國,想必定能將它馴服,也讓我見識見識大胤的強盛。”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一不變了臉色,這月夷公主話裡的意思是,若是他們連月夷的獸都馴服不了,還如何讓人甘願臣服。
賀蘭婠說罷朝元武帝行了一禮,“賀蘭婠不動大胤的禮節規矩,隻知道在我們月夷都是用能力說話,若有說錯話的地方,還請皇上寬恕。”
元武帝笑笑:“無妨。”
目光掃向一眾官員,“誰上場一試。”
馴服與誅殺是兩回事,真要斬殺這頭獸反倒算不得多難,可對方有言在先,此乃月夷聖獸,若傷了它事情可大可小。
霧玥坐在底下更是忐忑到了極點,仔細看會發現她額頭上冷汗都有了。
表姐還說不是胡來。
方才阿什與她說得是,提蒼極通靈性,隻會臣服於外祖父的血脈,她一開始還不確定,現在她才不得不信,表姐是要她上去馴服那個,怪,怪物。
霧玥白著臉,咽了咽口水,她怎麼敢。
“怎麼,無人嗎?”元武帝聲音微肅。
蕭衍之前的傷未痊愈,眼下自然不能上場,他瞥向司徒慎,司徒慎一掀衣袍躍身上場,“微臣鬥膽一試。”
賀蘭婠勾唇一笑,將人將提蒼牽入一個碩大的鐵籠內,司徒慎也同樣進入籠中。
提蒼飛撲躍起的一瞬,場上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尤其女子都被嚇得不輕。
霧玥心跳都快停了,眼前忽然遮來一隻手,為她擋去了駭人的場麵。
忽然的黑暗讓感官變得清晰,她能感覺到,貼在她眼上那隻手上有薄繭,眼簾微顫,霧玥反應過來是謝鶩行的手。
一把將其推開。
抗拒的力道讓謝鶩行心頭仿佛被刺了一下,他微屈了屈指尖,沒有作聲。
一盞茶的功夫下來,司徒慎已經大汗淋漓,他幾次試圖躍上提蒼的後背,都被甩了下去,嘗試僵持的話,提蒼會用自己的背帶著他往鐵籠子上撞,幾乎碎骨的劇痛讓他不得不鬆手。
大胤官員的臉色明顯都難看了起來,以司徒慎的身手就是十個人同時上也不在話下,現在卻被
一頭獸牽製的無力可發。
難道真的要讓人看笑話。
“提蒼”賀蘭婠走在籠子外喊了一聲,
張著獠牙的提蒼就走到她身旁。
賀蘭婠眉眼輕揚,
恣意而笑,看向場上眾人,“還有人要一試麼?”
連司徒慎的身手都馴服不了提蒼,一時間無人敢輕易上場,紛紛商議對策。
賀蘭婠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她趁著沒人注意,朝霧玥看去。
對麵賀蘭婠投來的暗示,霧玥隻想裝看不見。
讓她去馴服那樣一隻獸,她真的會腿軟。
謝鶩行結合方才那侍女神神秘秘來傳話,現在賀蘭婠又不斷遞來眼神,立刻想到了什麼,眸色倏然一沉。
寒涼的烏眸輕眯起,這個月夷公主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讓小公主去馴獸,她是怎麼想的。
霧玥思緒又亂又複雜,手指頭上更是被扣出了一個個指甲印,她偷覦向提蒼,隻覺得欲哭無淚,表姐簡直是趕鴨子上架。
若是無人上場,大胤就會因此臉麵儘失,甚至影響兩個邦交,霧玥反複做著心裡建設,不斷安慰自己彆怕,把心一橫就要站起。
謝鶩行看出她的意圖,迅疾壓住霧玥的手,他不管有什麼萬全之策,都不會讓小公主去冒險。
霧玥原還猶豫不決,對上謝鶩行眼裡的不讚同,如同起了逆反,站起身便道:“父皇,兒L臣想試試。”
謝鶩行直接沉了臉。
一時間場上嘩然,這五公主弱不禁風又身嬌似柳,還想馴服提蒼,隻怕都不夠他塞牙縫。
蕭汐寧諷笑著冷哼,“還真是什麼風頭都要出。”
寧灤看到霧玥站出來一掃眉眼間的狂傲,冷眼看向賀蘭婠,“你的主意?”
賀蘭婠自然不怕他,不甚在意的撇撇嘴,“難道阿兄真想弄得局麵難看,不可收拾。”
寧灤咬緊牙幫子,怫然靠回憑幾上。
蕭衍緊蹙著眉看向霧玥,“不可胡鬨,還不快坐下。”
元武帝卻神色淡然,頷首說,“那就試試吧。”
再想退縮顯然是不可能了,霧玥看似鎮定的邁出步子,裙下的腳卻在發軟,手臂忽然被一隻手托起。
謝鶩行微彎著腰走在她身側,“我陪公主過去。”
“不用你。”霧玥想要抽手,卻被謝鶩行另一隻手緊緊按住。
看似沒有多用力,她卻怎麼也抽不出。
霧玥恨恨咬牙,“你快鬆開。”
謝鶩行沒有說話,隻一路跟著她往場中走,霧玥越發著急,表姐隻說提蒼不會攻擊她,不代表不會攻擊謝鶩行,萬一她護不住他。
“公主再鬨,彆人就都瞧見了。”謝鶩行低聲道。
現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