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李員外意下如何?

在經曆了方才一係列的事情後,他哪裡還敢有什麼意見啊。

身處於這昏暗破敗的茅草屋之中,不提他早就因陸家的貧窮而對這檔本就門不當戶不對的婚約心生悔意;單憑著那拚著名聲不要也要拿著吳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脅眾人、試圖悔婚的陸芸,一言不合就拎著柴刀四處砍人的陸琰,還有那位看起來就不好惹的舉人老爺陸琛,李老爺就敢打包票,待今日之事傳出去後,不止他西塘李家,估計整個吳州府都不會有人再敢和陸家結親了——

這哪裡是什麼講究詩書禮儀的耕讀世家?

這就是一窩子無論男女長幼,一言不合就操刀動手的土匪、瘋子、混世魔王!

有陸琛陸琰這樣不分是非隻管護短的長兄和同胞弟弟、自己又是如此潑辣的性格,那陸芸就算能夠讀書識字、之前在鄉間頗有賢名,怕不是也無人再敢娶她。

畢竟,這些鄉紳富戶們想娶進門的是能夠賢惠持家的新婦,又不是一個能駕臨於男方全家頭頂、作威作福數十年的太上皇。

是以,哪怕是再眼饞與那陸舉人成為連襟後未來能夠獲得的好處,李老爺也不想再繼續這段陸李兩家的聯姻了。

——這陸芸誰愛娶誰娶!他李家可不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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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即便是已經在心中將陸家姐弟罵了一千遍一萬遍,可麵對看向他的陸琛,被隨從們從地上攙扶起身的李員外還是強行在臉上擠出了一副笑模樣,即使這笑容比哭臉還要難看幾l分。

沒辦法,所謂民不與官鬥;哪怕李家在臨縣的勢頭再大也隻不過是一介鄉野豪紳,若和進京求取功名、日後至少也是個一縣之長的陸琛相比,那就啥也不是了。

因此,即便今日之事細究起來陸家並不占理,可李老爺還是選擇了息事寧人、打碎一口牙齒往肚裡咽。

在陸琛提出正好今日李家送來的嫁妝還未被抬進陸家門扉、這門婚事不如就此中斷時,他也借坡下驢,連再三相讓的表麵功夫都沒做、直接就選擇了同意,恨不得下一秒就遠離此處凶險之地,這輩子也不要和陸家再有交集。

唯一讓李員外感到些許安慰的是,至少那位陸舉人沒有侵吞他送來的聘禮,也沒有將今日之事的錯因全都推到李家頭上的意思。

在裡正和鄉老們的見證下,陸琛不僅退還了李家自六禮流程以來送至陸家的全部禮品財物,就連那筆李老爺之前私下塞給原身的五十兩白銀的所謂“連襟喜錢”都一概退回,也沒有討要陸家送至李家的那些回禮、權當以此作為補償。

哼。至少還是個舉人老爺,也不是完全是非不分。

清點完陸家退回的禮單,李員外的臉色好看了些許,隻對著陸琛拱了拱手便準備動身返回臨縣,一場轟轟烈烈的退婚鬨劇終於走向了落幕。

被陸琛冷冷一瞥,之前還想將陸琰押入村內祠堂的裡正和鄉老此刻也都連忙對陸琛拱手道歉,假做

剛剛無事發生——

他們畢竟也算是看著陸家兄妹長大的,大多知曉原身其實待自己的庶弟頗為冷淡、隱隱有所不喜,今日這才會出手捉拿陸琰、打算同時賣昏迷的原身和李員外一個好。

可就當前陸琛的所作所為來看,這位舉人老爺卻似乎並非他們之前所想的那般厭惡自己的庶弟,反倒透露著些‘自家弟妹隻有我能管教,輪不上外人插手’的護短;如今,連身為當事人的李家都選擇了退讓,他們這些不相乾的看客又何必去觸舉人老爺的黴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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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屋內盤桓的數十人也全都紛紛告辭離開。

就在這時,鄉人前去縣城請來的大夫也提著藥箱剛好趕到、正與左腳邁出陸家門欄的李老員外打了個照麵。

一步跨出陸家光線晦暗的茅屋,夾雜著碎冰的冷雨便撲麵而來。這場雨雖說已經持續了兩個時辰,可非但沒有變小的趨勢,反而愈下愈大了。

呼出一口白色霧氣,李老爺走入這江南冬日的茫茫雨幕中,自有左右仆從為他撐起油傘、在院中備好了牛車。

在車廂門內的防雨幕布掛簾即將落下之時,這位看似一團和氣、其實性格睚眥必報的老先生的手頓住了片刻。

看著簾子外隱隱透出橙紅爐火的陸家舊宅,他的那雙已經有些混沌的暗沉眸子也沾染了些許火光。

“家主,今日陸家辱我李家之事,我們當真就這麼算了?”早就候在車旁的管家素知自家老爺的心意,立刻湊上前來、低聲開口問道。

“……若是日後吳州境內有流傳那陸氏女郎的種種傳聞,你就帶人去添把火吧。”良久,車廂內傳來了李員外蒼老的聲音,因落下幕布的阻隔而顯得有些失真、很快便逸散在四周沙沙作響的雨幕之中。

是了,他李家確實鬥不過那陸舉人,可要讓他徹底咽下這口氣卻也沒那麼容易——

正麵與陸家相抗殊為不智,可誰說他就不能在暗中買通幾l個愚昧鄉民推波助瀾?隻要不被抓到現行,難道那陸琛還能神通廣大到堵住天下悠悠眾人之口不成?

想來那些試圖在金鑾殿上登堂唱名的讀書人最是愛惜自己的羽毛,那他李家就要陸芸在吳州諸郡內的名聲儘失;這樣一來,陸琛也難免被冠上一個家風不正的名聲。

最好是此事能夠傳到京城、影響到陸琛日後的仕途,讓那陸家姐弟也此生都找不到良家相配!

嗬,這是你陸家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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