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袁渙的下屬對此做出回答了。
因奔馬的速度,喬琰的軍隊已在他問詢此話的時候又朝著臨潁的城牆靠近了一段距離。
他也驟然意識到,這喬字帥旗的出現並不隻是代表著喬琰的部從出現在了此地。
雖還未能清楚地看到來人相貌,袁渙還是敏銳地從對麵的人中隱約看到了那個眾星拱月的身影,從這身形看來那好像……
好像竟是喬琰本人到了!
不知道何故,在意識到這個事實的那一刻,袁渙覺得自己的指尖都有點微微發麻,甚至牽連著舌根都有一刹的無法動彈,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直到馬蹄聲已經徹底變成自己耳中清晰可聞的聲音之時,他才終於從那種無言的震撼之中緩過神來,張口而出便是一句,“開西城門,將人迎進來!”
臨潁夾在潁水和潠水之間,兩條河流交彙於臨潁以東,故而此時的曹軍雖有圍城之意,為了駐軍方便,還是屯兵在河流交彙口以東的方向,避開了這片水網縱橫之地。
喬琰從臨潁以西而來,不僅遠比曹軍的進攻路線方便,也避開了曹軍的眼線。
這開城門迎人的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因喬琰隨從衛隊的秩序井然,也就更加沒發出什麼動靜驚動敵方。
但即便是已經在城頭認出了這位親自到來的大司馬,當喬琰本人親自站在袁渙麵前的時候,他還是有種說不出的不真實感。
太快了!
來得實在是太快了!
雖說對寶馬名駒的形容都是日行千裡,但真能做到這樣的馬匹,數量實在是少得可憐,更何況在行軍打仗的奔襲之間,也無法做到長時間持續。
她是如何做到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來到這裡的?
袁渙原本還對自己應對曹軍並不抱有太大的期望,畢竟他深知自己並不是個擅長統兵之人,頂多就是在勢力交鋒之間能準確判斷出敵我關係而已,這才有了當年的那一出聯孫抗劉。
可眼下他要擔負的是純粹的防守戰,這就完全不同了。
一旦曹操大軍壓境,他絕無還手的機會。
也就是仗著被曹操主力先一步占據的汝南郡,就麵積上來說是潁川的五倍,袁術身死後尤有不少給曹操造成麻煩的小股勢力在其中作祟,這才讓袁渙得到了一點喘息的機會。
即便如此,作為曹操族親的夏侯惇還是已經壓境臨潁。
他所負責掃蕩的,原本就是汝南郡最接近西麵的這一片,正好順勢進攻潁川。
“夏侯元讓?”喬琰思忖了一番這個名字,解下了身上的披風丟給了一旁的侍從,看起來不似方才一般有著遠道而來趕路的風塵仆仆。
在隨同袁渙登上另一頭的城牆後,袁渙眼見她接過了一支圓筒狀的東西,擱在眼睛上朝著遠處的營盤看去。
她的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不止吧,為何紀靈也在對麵?”
在對麵營地中立起的旗幟中,除卻一杆代
表曹操的曹字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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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有一杆紀字的。
她沒料到曹操居然會在此時動兵是一回事,她對曹操手底下有哪些人卻還是知根知底的。
在曹操那裡效力的將領中,有名有姓的人裡並沒有一個人姓紀。
反倒是袁術的麾下有個名為紀靈的將領,在他手底下也算是矮個子裡拔高個子的頭一份了。
袁渙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從喬琰手中的新奇玩意上挪開,回道:“平輿城中嘩變,加上曹軍攻城之時的殺傷,讓府君麾下的馮將軍、黃將軍、張將軍相繼戰歿,紀將軍為曹軍所擒獲,便……便投敵了。”
馮將軍說的是馮芳,昔年在洛陽城中的西園八校選拔裡,還有他這一份,在討伐董卓之時他就已經歸入了袁術的部將。
黃將軍說的是黃猗,乃是袁術的女婿。
而張將軍,便是同樣參與過回擊文醜和劉備之戰的張勳。
紀靈沒死而是選擇投敵而活下來,在袁術已死的情況下倒也算不得背主,故而當袁渙說起此事的時候,在語氣之中並未對他流露出指責之意。
喬琰頷首,示意自己知道這個情況了。
袁術的部將死的死,投的投,更讓她慶幸於她在轘轅關做出的支援潁川決定下達得足夠快。
或許但凡她來得晚一點,潁川這地方都要保不住了。
“走吧,先回府衙休整,等曹軍那邊有攻城的動靜再說。”
這種帶有被動防守意思的話從喬琰的口中說出來,總讓人覺得好像在哪裡有點奇怪,可或許是因為這位大司馬治理並、涼二州和關中的穩健,讓袁渙絲毫也沒提出質疑地跟了上去。
頂多就是在他們行在回返府衙路上的時候,袁渙小心地看著喬琰沉靜的側臉,問出了那個打從看到喬字旗開始就很是困惑的問題。
她到底是如何以這等速度抵達此地的?
喬琰回問道:“你不會覺得我是從關中出發的吧?”
袁渙還真是這麼想的。
她搖了搖頭,“說是說的兵貴神速,人到底還是人,哪裡能想出現在何處就出現在何處。”
“春夏之交,關中局麵還算可控,但各地的蝗災卻該當興起了,若各地難以應災,司隸尚有田地可種,便是接應救濟之處。”
“我本是勘探弘農郡與河南尹情形的,卻沒想到會接到這樣一個意外的消息。”
袁渙忍不住感慨道:“大司馬心中有民。”
相比之下,袁術的結局真是有幾l分咎由自取的意思。
但逝者已矣,在此時再去計較袁術的行事不妥,已經沒有太多的意思。
還是將目標放在城外的情況要緊。
等行到府衙之中,喬琰便將身在此地的袁渙、袁耀和閻象等人,連帶著此番隨她一道出行的荀彧、徐晃和典韋都給聚集在了一堂。
因有喬琰這個外人在側,袁耀身為袁術的兒子也還得撐起些場麵來,便努力讓自己表
() 現得比起先前鎮定了幾l分。
他這會兒又哪裡想得起來,在建安元年他前往長安城的時候,還一度在城中發現了袁熙的蹤跡,將此事報給了喬琰,這才有了袁熙被喬琰算計之事,也不知當時結果如何,而是滿心想著,有這個能主持大局的大司馬身在此地,他是不是也有了報仇的機會。
出於這種想法,他看向喬琰的目光中也就包含了幾l分希冀之色。
可他很快又意識到,雖因喬琰的出現讓臨潁城中的守軍人數增加了千人有餘,在對比夏侯惇和紀靈那邊人數的時候依然吃虧。
彆看曹操在抵達汝南的時候隻帶著一萬五千的作戰士卒,隨著幾l日的交戰,這個人數絕不隻是如此。
袁渙對著喬琰說道:“夏侯元讓負責汝南西部的奪城掠地,按照哨騎探報,他手下的人包括了曹操分給他的三千精銳,過平輿往西以來收攏的各地駐兵,大約在四千之數,以及紀靈和其麾下部從兩千。”
“九千人……按照臨潁的城牆防衛,夠拿下這裡了。”
喬琰的指尖輕叩著桌麵。
在她方才與袁渙上城牆去巡視的時候,就已經發覺了這座城池的問題。
這裡的確是汝南和潁川二郡的分界線,可絕大多數時候,這裡是並不需要進行額外戍守的,畢竟也不是州與州之間的分界,更不是什麼單獨被設立出來的堅城要塞。
在和平時期這樣的情況並沒有什麼要緊,總歸也就隻是一個尋常的城鎮聚集地而已,可到了戰時,這就完全無法阻攔住敵軍的來襲。
同在此地的另一位袁術麾下謀士閻象,一麵為喬琰的到來而覺欣喜,一麵也覺得己方的條件依舊不利。
他有心想問問喬琰的後手,又想起當年討董時期,奉迎天子在手的主意裡,或多或少有他的一份“功勞”,便覺得在喬琰的麵前總有幾l分氣短。
還是袁渙留意到了閻象的欲言又止,替他問了出來,“大司馬此行騎兵先到,不知步兵還有多少人。”
喬琰微微搖頭,“你可以先不必考慮後續的援軍,短時間內他們是到不了的。”
她讓郭嘉回返關中,將趙雲在關中的駐軍調撥過來,且不說這個消息傳達的時間,大規模的調兵絕不可能有她趕赴潁川的速度。
要等到真正意義上的援軍,那怎麼也得是七日之後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他們還是得依靠自己。
“不必做出這般憂心的樣子,”喬琰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縷淺淡的笑意,“你們沒想到我能在此時趕到此地,難道對麵的夏侯元讓就能想到嗎?”
這當然是個給他們驚喜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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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惇和紀靈確實沒有想到,在他們摩拳擦掌,意圖在攻城器械抵達後直接強攻臨潁的時候,喬琰居然已經堂而皇之地借著城池的掩庇,從另一側進入了城中。
不過夏侯惇看著那頭的城牆還是有幾l分警惕。
他自黃巾之亂時期就跟著曹操征戰,作為曹操的裨將
,若是將他隻當做是個莽夫,多少也有點小看於他。
要知道,在軍旅之中他也沒忘記治學求教,就是在樣子上看著有些粗蠻而已。
“都說潁川出文士,但到底是腐儒還是謀士實在難說,那袁曜卿如你所說,在潁川還有幾l分理政所得的民心,又有機變之才,是該小心提防才是。”
夏侯惇開口道,語氣中帶著些許遺憾,“若非元常先生不擅征戰,此番進軍豫州未曾跟隨,而是留守兗州,該當讓他一道前來相助才是。”
夏侯惇話中所說的元常先生,便是鐘繇。
這也得算是個喬琰在長社之戰時候的老相識了。
今年的四月裡他忽然北上投奔了曹操,投奔的理由無外乎就是覺得袁術不靠譜。
也正是因為鐘繇的到訪,愈發堅定了曹操要出兵的信心。
可惜,也就是像夏侯惇所說的那樣,鐘繇除卻書法上的造詣之外還是更加長於理政,適合坐鎮一方,讓他參與這種閃電奔襲戰,那就太為難他的體魄了。
好在以夏侯惇看來,此時的豫州平定已經是必然,就算袁渙能給他造成一點麻煩,這種麻煩也很有限。
隻要他們能趕在關中援軍到來之前得手,就沒什麼問題。
便是出於這種考慮,夏侯惇才儘可能地將這攻城的準備做得更加充分些,但求一擊即中。
想到這裡,他又朝著紀靈問道:“你確定那袁曜卿之前和司馬建公沒什麼私交吧?”
夏侯惇不太擔心袁渙發動臨潁的百姓守城,甚至是從潁川的其他縣城調撥人手來發起守備和反攻。
袁術手下的兵卒到底是個什麼水準,在他們攻入汝南郡的時候已經見識過了。
數量是無法彌補質量上的差距的。
他隻擔心會有司馬防麾下的河南尹守軍前來相助,給他多添一點麻煩。
紀靈連忙回道:“司馬建公何止是和袁曜卿沒有交情,和我家……和袁公路也沒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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