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反射著潮濕的光,被苔蘚和黴斑覆蓋石牆被鑿開了無數個的牆洞。
借著晦暗不明的光線,祁究注意到密密麻麻的牆洞裡供奉了無頭神像。
祁究還記得,在第一次夢到白色教堂的時候,他在小灰貓的指引下沿著階梯前往神父懺悔室的途中,同樣在階梯兩側的窗戶上看到了神明雕塑。
但夢境裡的神明雕塑擁有完整的頭部,並非眼前麵目醜陋猙獰的邪神像。
夢裡的階梯是向上的,明亮溫暖的日光從窗外照在階梯上。
而此處階梯卻一路向下,空氣裡彌漫著揮之不去的黴腥味,斑駁的台階在悄無聲息向下蔓延,延伸向漆黑潮濕的深淵。
二者鮮明的對比仿佛某種隱喻。
因為光線過於昏暗,祁究不得不稍稍向前傾身、試圖更近地觀察此處的無頭神像。
當他看清晦暗光線中神像的麵部表情時,不自覺擰起眉頭——
無頭神像新長的半顆頭顱又變回了原本愉悅扭曲的神態,先前因為“叛徒”表現出的極致憤怒瞬間消失無蹤。
究竟怎麼回事?難道因為食用了教職工肉丸的“叛徒”葉老師自殺了,所以無頭神的憤怒得以宣泄掉了嗎?
就在這時,祁究突然聽到一陣輕盈又古怪的唱誦聲。
他瞬間停下腳步,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聲音的來源。
唱誦聲是從樓梯深處傳來的,像是某種古怪儀式上信徒的吟唱。
祁究更小心翼翼地放輕腳步,沿著階梯朝聲音的方向走去。
他預感,因為日全食的降臨,此刻學校裡所有教職工都已彙聚至此,在禮堂的地下室裡舉辦他們的邪I典儀式。
階梯很深,越往下黴腥味越濃鬱,搖曳的火光也越明亮。
在邪異的吟唱聲裡,時間的流速似乎被無限放慢,一百多階階梯讓人錯覺走了天長地久。
潮濕沉悶的空氣同樣讓人的呼吸變得費力,階梯兩側石牆間的距離越來越窄,局促的空間似乎在故意為闖入其中的不速之客營造一種壓迫感。
一個轉彎後,視線豁然開朗,但明亮得刺眼的光也在瞬間洶湧而來。
站在牆後的祁究下意識抬起手遮蔽光線,待他漸漸適應了眼前的亮光、看清地下室裡正在進行的儀式時,整個人頓時愣住了——
在如海浪般洶湧而來的光潮裡,一個約莫三米高的無頭神像被供奉其中,數千顆血跡乾涸的頭顱分布著巨大的無頭神像四周,在不大的空間內,像纏繞在蜘蛛網上的小昆蟲屍體般,頭顱一圈又一圈排列開來,密密麻麻將神像包圍其中。
學校幸存的教職工每人手捧一刻頭顱置於胸前,眾人圍坐在巨大無頭神像的周圍。
他們閉上眼睛輕聲唱誦,閃爍的燭火照亮他們臉上的狂熱和虔誠。
他們仿佛在用最飽滿的情緒,向那個醜陋的偽神做禱告。
而他們手中捧著的頭顱,五官麵目已經變得很模糊,這種模糊感並非光線使然,也絕非血跡讓他們看上去混沌,而是一種“消逝”。
仿佛在長久放供奉和吟唱中,死者的五官已經漸漸溶解,最後會徹徹底底消失掉,成為一個沒有麵目、沒有名字的祭品。
畢竟祭品無法被人記住,雖然曾經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名字和麵目。
一瞬間,祁究被眼前詭譎的景象怔住了。
這裡燭火明亮,不像人們認知裡陰森黑暗的恐怖,也沒有血漿四濺的殘忍場麵,但眼前和諧又明亮的違和景象,比任何血腥恐怖場麵更令人毛骨悚然。
祁究作為學校的教職工人員,沒有必要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
他光明正大從階梯石牆後走了出來,正虔誠吟唱的眾人立刻覺察到這邊的動靜,紛紛停下唱誦、手捧頭顱朝祁究所在方向看去。
在眾人極有壓迫感的注視之下,祁究若無其事地扶了扶眼睛:“告訴諸位一個壞消息,我們的校長和教導主任很可能已經去世了。”
“那真是太遺憾了,但他們能死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也算一種幸運。”醫務室的老婦人突然高聲稱頌道。
祁究:“……”有夠瘋的。
眾教職工信徒臉上並未出現絲毫惋惜悼念之色,他們像木偶一般凝視了祁究片刻,又將視線轉向佇立在燭火中的無頭神像:“叛徒已死!叛徒已死!叛徒已死!”
禮堂地下室內明明沒有窗戶,但一時間燭火搖曳得更劇烈了。
祁究順著眾信徒的視線看去,瞬間睜大了眼睛,隻見這尊原本隻生長了大半顆頭顱的神像,在刹那間突然將整顆頭顱生長完成,神像被補全的五官樣貌在燭火映照中,顯得越發詭異醜陋,那副扭曲的愉悅令與之對視的人產生強烈的不適感。
祁究的眼皮跳了跳。
到底發生了什麼?
教職工信徒口中的“叛徒已死”可以簡單理解為葉老師的自殺行為,但神像因此獲得能量似乎說不通。
難道在自己離開食堂之後,那裡又發生了什麼突發事件嗎?
就在這時,係統突然發出提醒——
【係統檢測到當前無頭神汲取了強大的能量,正在迅速生長】
【叮——】
【恭喜教職工陣營的旅人,目前無頭神已經初步生長補全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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