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星辰本來就累了一天, 互換的技能結束之後,他乾脆靠在牆邊,立刻一言不發地閉目休息了起來。
流沙的玩家摸不準齊無赦和燕星辰剛才是怎麼了, 隻覺得好像氣氛瞬間就變了,一時之間也不敢說話。
齊無赦念力值比在場所有人都強, 這種瞬間的靈魂互換帶來的拉扯對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他剛回到自己身體,根本不需要任何適應的時間,神采奕奕。
他轉頭看向躲到了角落的燕星辰,輕笑了一聲。
他先對那流沙領頭的玩家說:“線索我們互相交換和分析過了, 今晚估計沒人能睡踏實,真能活到明早, 再安排吧。”
他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一點多餘的精力都不想多花。
流沙的人還得能活到明天行動的時候, 才能真正算得上合作。
淡漠得很, 偏生彆人拿他沒什麼辦法。
燕星辰在他身體裡的時候,雖然因為有赴死者身份作掩護, 行事比尋常時候來得冷淡淩厲許多。但他因為靈魂的毛病,沒有進入樊籠之前, 就習慣了偽裝成一個好相處的正常人, 偽裝得多了,帶著防備同他人相處的時候, 那種如同防護的外衣一般刻在他骨子裡的乖意和溫和就會散發出來。
其他人剛才同用著齊無赦身體的燕星辰交流之時,隻覺得赴死者雖然冷硬,但並不難說話。
可就在剛剛,兩人調換回去的一瞬間, 殼子裡的靈魂換回了真正的赴死者, 流沙那位領頭的玩家都不自覺坐直了繃緊了。
赴死者好像突然變得比之前跳脫了不少, 卻更疏離冷淡了。
他明明話更多了,神情也更慵懶閒適了,但同他對坐著的人也沒由來地害怕了。
流沙領頭的玩家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沒說話,帶著從燕星辰這邊交換來的線索,同組織裡其他還活著的兩個玩家私下聊了起來。
客房外頭依然十分安靜。
警示符輕飄飄地貼在牆上、門上,偶爾有輕微的氣流拂過,稍稍帶起符咒的邊角。
桃木燒的火堆在中央散著熱氣,驅散了外頭進來的暖意。
齊無赦緩步走到了燕星辰的身邊。
他在一旁放了個隔絕聲音的道具,說:“紙人我用完了。”
然後這人伸出了手。
燕星辰:“……”
他悄無聲息地從口袋中扔出了幾個巴掌大小隻有基礎行動能力的小紙人。
齊無赦立刻揮手把紙人招過去,幫他清理了一下這塊地方的灰塵和臟汙。
紙傀術是技能,但並不是具有唯一性的技能,玩家學會紙傀術其實就是樊籠在一瞬間把一切技巧都灌輸給那個玩家。
如果有門路——比如燕星辰願意花費時間從基礎開始教人,也可以把紙傀術傳給其他人,樊籠中很多總榜玩家的學生之所以讓人忌憚,除了本身會遠超同期的道具儲備,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很多人會掌握自己老師的技能,哪怕隻學會了兩三成,也足夠了。
可齊無赦從來沒有像模像樣地找他學過紙傀術。
就好像突然從哪天開始,悄無聲息到燕星辰都沒有留意到,齊無赦就已經會自然而然地操控小紙人做一些事情。
燕星辰靜靜地看著齊無赦支使他折出來的紙傀。
他警惕著四周沒有光影的地方,卻暫時沒有提及蘭昀的事情。
過了一會,齊無赦把隔絕聲音的道具收了起來,在他身側坐下。
燕星辰率先開口問道:“你剛才提過,你把那兩個意圖不軌的玩家引到主殿後方所以主殿後方有什麼線索嗎?”
齊無赦搖頭:“有,但也沒有。那些玩家的屍體都腐爛了,隻剩下一些不會腐壞的道具,符咒道具都壞了,其他道具也沒什麼好貨,真的好的肯定被江璨收走,不可能留下來給我們挖。”
許千舟正坐在不遠處假寐休息,聽到他們聊副本,睜開了眼睛。
他突然想到了他們第一次逼問阿妙的時候,阿妙為了驗證玩家身份給他們看的屍體。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屍體的每一個細節,“我們在假山後麵單獨看到的那個屍體,你們還記得嗎?那個屍體符合上一批死去的玩家特征,還有一些拖拽痕跡,是她特意搬到那裡的。她早就算到了我們會問她那些,證據準備得太充分了,其實我們都未必會讓她提供玩家證明,她主動提供了,當時包括小狐狸你都沒有立刻懷疑她。”
燕星辰眸光一沉,說:“準備太完全了……”
“什麼意思?”
齊無赦說:“我們現在離破局隻差兩步——這兩步其實也是一步,那就是破福祿籠、殺鬼王真身。而我們得到這些信息,看似非常難,死了那麼多玩家,我們還分頭行動,死裡逃生了幾次,但每一次我們都有所收獲,每一次有所收獲代表著什麼?”
許千舟一愣:“……代表我們從來沒有走錯過。”
雖然危險,但他們從未浪費過時間。
雖然困難,但他們從未真正損失過什麼。
這最後兩步,也眼看就有機會完成。
“江璨準備得那麼萬無一失,”燕星辰仍舊有些懷疑,“連證明玩家身份這樣的細節都考慮到了,如此深思熟慮,對付我們幾個‘後浪’,難道沒準備什麼錯誤的引導嗎?”
“引導我們去佛堂結果讓我們陷進地煞浪費了一天不算嗎?”
“這算什麼錯誤的引導?我們不僅沒有真的出事,還直接走了捷徑,獲得了副本的全部真相。”
“你這麼說好像也是哦。這可是混亂時期的總榜第二、當年赴死者之下正式玩家第一人,當年連鬼王都被她算計得清清楚楚。她應該是算無遺策的,就算是你和老齊,數據上和道具上也天然劣勢啊……誒,對了,周晚可以預知一下明天是吉是凶嗎?江璨會不會……”
許千舟嗓音一頓。
周晚就在一旁。
夜晚之後,不知道真相的那幾個流沙的玩家還想過和周晚套套近乎,周晚都和沒聽到一樣,找了一處靠牆的地方待著,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會回應過。
玩家中總有性格詭異的,流沙的人以為他就是這樣的人,便悻悻走開,不再嘗試。
而其他人都是知道周晚和這個副本的聯係的,自然也不敢多說。
周晚便一個人待到了現在。
他們現在的敵人是周晚的親生父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許千舟一開始隻是像之前一樣習慣了詢問周晚能否使用技能,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話語間提及到什麼,突然住了口。
周晚卻抬頭瞥了他一眼,終於開口了:“你倒也不用刻意避開我,我們都知道,破局的方法避不開,沒道理隻因為他們是我的父母,就讓你們都葬送在這裡吧?這裡又不是文明友好的烏托邦,這裡是樊籠。你們不直接拿我去脅迫我父母,在我看來都已經是優柔寡斷同情心泛濫了。”
本來已經睡了一會的喻行川突然坐起,沒好氣道:“誒你這人怎麼說話帶刺呢?許千舟不也是擔心你。我獨來獨往那麼久,今晚也算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和對手的孩子共處一室還得顧慮你的心情,你——”
許千舟皺眉,難得嚴肅又有些不悅地說:“喻行川!本來就是我剛才口無遮攔,你少說兩句。”
他本來是很緊張和女生交流的。
可周晚和他們一起進出了幾次副本,算得上是半個能夠交托後背的隊友,現在又不得不麵臨進退兩難的選擇,他難免會同情心泛濫。這麼好看一個有魅鬼一半血統的姑娘,雖然為人冷了一點、刺了一點,一點都不溫柔,但又勇敢又仗義,許千舟想了一晚上,都一直想安慰又不得門路。
他躊躇道:“周晚,說不定呢?就像小狐狸說的,我們從來沒有走錯過,指不定有什麼我們沒有發現的漏洞,到時候柳暗花明……”
他還是沒什麼這方麵的經驗,結結巴巴的說了半晌,結果把自己臉說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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