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見到江苓如此不安的時候, 蕭晟昀知道江苓身上的奇異之處,順著力道將人擁進懷裡,小聲問:“苓兒可是感知到什麼?”
“什麼?”
“是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嗎?不用擔心, 朕都布置好了。”
有力的手掌安撫拍了拍江苓後背, 江苓的情緒一點點緩和過來,明白蕭晟昀說的是什麼事, 他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會讓陛下出事的。”
“好, 我們苓兒肯定能保護好朕。”
兩人擁在一起,限於身份, 旁人是不敢靠太近的, 也就方便了兩人低聲說話。
這場雨下得突然, 跟來的權貴們哪經曆過這麼狼狽的事, 一個個在仆人的幫助下四處躲雨。
好在找到了一個山洞, 可以容納不少人,蕭晟昀帶著人進去躲雨。
韓王在離兩人最近的地方,子琪跟在他身邊。
“不該想的事不要想。”
子琪想到來之前韓王告誡的事,心中忿忿不平, 如果他沒流落山野,那人如今是誰的還不好說呢。
想到即將發生的事, 他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激動。
蕭晟昀登山是為祭拜,這個時候下雨, 不是一件好事, 有已經投靠韓王的官員心中暗喜, 覺得老天爺都站在他們這邊。
雨似乎沒有停下的趨勢, 為了不耽誤吉時, 等雨小一點, 一行人繼續趕路。
山路另一邊。
換上大啟服飾的羌國士兵護在聖醫身邊, 他們是跟隨聖醫來山上尋藥的。
“大人,那邊似乎有人經過,人數不少。”
“大人,那是大啟的皇帝帶官員上山。”
“我們此行隻為尋藥,避一避吧。”男人聲音清淩淩的,如山間升起的霧,不帶絲毫感情。
“大人,我們還發現,有一夥人潛伏在暗處,不知是為什麼,山匪打扮,不像是大啟皇帝的人,還有一些弓箭手隱藏在暗處。”
跟隨聖醫來大啟的,有部分是聖醫自己的人,這些人多擅長醫術,另一部分則是羌國女王派來的,是王室護衛裡的精銳,專程保護聖醫,來之前,他們已經做足了功課,知道大啟目前是什麼情形。
“而且,這些人身上帶著殺氣。”
“是為了埋伏大啟的皇帝嗎?”聖醫喃喃。
他轉頭看了眼自己帶來的人,不多,不過跟隨的弟子裡有幾名是使毒的好手,真和那些人對上,也不是毫無勝算。
“先看看情況,不要靠太近。”
“是。”
雨漸漸停下,官員們鬆了口氣,隻是天色黯淡,烏雲壓頂,隨時都有可能再來一場剛才的大雨。
江苓身上的衣服濕了,在蕭晟昀的庇護下,濕的部分不多。
“這雨下的也太突然了。”江苓已經從剛才的情緒裡恢複過來了。
“這邊的雨水是多一點。”
江苓回頭,發現說話的是韓王。
“韓王說的是,不過這個時候下雨,也不知道祭天能不能順利進行下去。”江苓眼中浮現出一絲擔憂。
這個時代的人相對迷信一些,若祭天時下大雨,傳出去會有損君王名聲,旁人不會覺得下雨是自然天象,隻會懷疑,是不是君王做了什麼,惹怒上蒼,特意降下這場雨。
私下謀劃多年,韓王不會想不到這點,機會難得,眼下倒是一個好時機。
韓王心頭微動,麵上卻沒有顯露分毫。
蕭晟昀登基時的異象一直是堵在韓王心中的大石頭,因那場異象,他的許多布置都喪失了作用,能打敗異象的隻有異象,這場雨簡直是連上天都在幫他。
帝王此番帶來的兵力不多,他埋伏在暗處的人是這些禁軍的五倍有餘,再說,跟隨來的大臣裡,有近乎一半已經投入他的麾下。
是個動手的好時機。
休整一番後,一行人繼續前行。
“轟隆——”
“怎麼回事?”蕭晟昀停下腳步。
探路的士兵回來,臉色不是很好:“陛下,前方有巨石攔路,恐怕無法繼續前行……”
又是大雨,又是巨石攔路,著實不是什麼好征兆。
前方走不通,隻能停下來想其他辦法。
韓王看了眼天色,折騰許久,已經過了未時,本就被烏雲遮蓋的天空越來越昏暗,好像快要天黑一樣,若沒有那場大雨,現在他們應當到了山頂。
“要快點上山,不然等天黑,山間野獸出沒,更危險。”
韓王不動聲色看了身後的人一眼,那人點點頭,將手中的東西扔了出去。
又廢了一番功夫,士兵將前方的巨石挪開,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大半個時辰後,他們終於到了祭祀地點。
山頂上,有一處天然形成的祭壇,大啟曆任皇帝都來過這裡。
祭祀用品已經擺放好了,他們上山之前,已經安排了人過來布置,按理說,他們來時,該有迎接的人,可眼下,四處空無一人。
官員們麵麵相覷。
蕭晟昀做了個手勢,定遠侯世子帶人前去查看。
江苓的手被蕭晟昀握住,他大致能猜到,這裡發生意外了。
突然,前麵傳來兵器碰撞聲。
與此同時,前方傳來士兵的大喊:“有刺客——”
“怎麼會有刺客?”
“來之前,陳總兵不是做過排查嗎?”
隊伍頓時陷入一片慌亂。
刺客形如鬼魅,從四麵八方圍攏而來,守在眾人身邊的士兵不用吩咐,立刻將所有人圍在中央保護起來。
心中的不安聚集到了極點,大臣們看向前方身形高大的男人。
蕭晟昀的沉穩安撫了他們,短暫的騷亂過後,隊伍逐漸安靜下來。
刺客人數太多了,人群被衝散,受傷的人越來越多,官員們再也維持不住鎮定。
蕭晟昀持劍將江苓護在身後,他們周圍的刺客比其他地方加起來都多,很明顯,刺客的目標是他們。
“這些人是衝著陛下去的,保護陛下!”
驚呼聲、兵器相撞的聲音、利刃刺入□□的聲音……種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待動亂平息,江苓和蕭晟昀周圍已經躺了一地的人。
刺客源源不斷朝兩人湧來,江苓聞到了血腥味,他知道,是蕭晟昀受傷了,他被男人護在懷裡,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他看到了人群外的韓王。
他被部分侍衛簇擁在中間,四周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刺客仿佛遺漏了這個人的存在。
雖然知道這是計劃的一環,但蕭晟昀受傷了,韓王卻一點影響都沒有,江苓就氣不過,他故意大聲道:“陛下,這些刺客怎麼像怕韓王啊,都不往韓王身邊湊。”
原本正躲藏的官員聽了,下意識尋找韓王的蹤跡,這一看,發現事情真如君後所說。
能做官做大的,沒一個是單純的,心思幾轉,差不多就能明白,這場“刺殺”是怎麼回事。
登時有性情耿直的大臣出聲:“韓王是不是該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韓王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他原定計劃裡,是讓蕭晟昀“遇刺”,自己清清白白推子琪上位,子琪一切都是靠他,就算上位了,也隻會是個好用的傀儡。
被點破之後,這個計劃是無法施行了,不過沒關係,他早已暗中將自己的人布置在四周,蕭晟昀隻帶了這麼點人上山,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更不用說,他封地的私兵已經陸續趕來,算一算時間,應該要到了。
多年謀劃即將成功,韓王看著在刺客圍攻中捉襟見肘的蕭晟昀,放聲大笑:“就算本王現在承認了又如何,你們以為自己還有命下山?”
韓王揚起手,揮了揮,刺客一致停下攻擊,跟來的大臣文臣居多,他們在刺客手裡根本沒有反擊之力,刺客沒對他們下死手,是因為韓王需要有證人,眼下計劃被戳破,這些人在他眼裡已經是死人了。
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亂象停止後,部分大臣猛然發現,他們的一些同僚站到了韓王身邊,代表的意義不言而喻。
其中就包括了江南總兵陳大人。
與他交好的一名官員指著他鼻子質問:“陳大人,你這是做什麼?投靠韓王,是想謀反嗎?!”
“謀反”二字一出,像是打破了什麼禁忌,沒與韓王勾結的大臣頓時明白,自己此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也顧不上自己的安危了,指著韓王的方向破口大罵。
蕭晟昀登基後,大啟越來越好,他們有目共睹,他們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怎麼有人想不通,選擇了謀反這條路。
“怎麼算是謀反?先帝來位不正,本王不過是將一切撥回原位罷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切已成定局,韓王心情大好,不介意讓這些人當個明白鬼:“要知道,先帝登基前,本王的四皇兄才是父皇最中意的繼承人,偏偏四皇兄出事了,為什麼會那麼巧,在父皇有意立儲的緊要關頭出事?四皇兄出了事,誰又是最大受益者?”
不用想也能得出答案,最大受益者自然是成功登基的先帝。
“本王這些年,一直在尋找當年的真相,功夫不負有心人,本王找到了四皇兄的遺孤,也查到了當年的真相,四皇嫂的事是人為,四皇兄的瘋病也是人為,本王謀劃這一切,就是不想害了四皇兄的人坦然享受這一切他不該享受的權利、地位!”
“這……”
驟然得知當年的隱情,大臣們心中猶疑。
“本王不肖想這個位置,因為本王知道,這個位置是屬於四皇兄的,四皇兄不在了,這個位置就是屬於子琪的,”韓王招手,“子琪,過來。”
子琪身邊也有刺客,為了躲避刺客,他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如今身上滿是泥汙,被架到韓王身邊時,腿都是軟的。
“八叔,您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這些是你的人?”那麼多人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