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關好門窗,小心火燭……”
虞濃聽到一陣銅鑼敲打的聲音,不遠不近,卻清清楚楚。
她睜開了眼睛。
看了許久,眼前仍然一片黑暗。
她好像躺在哪裡,床上?應該躺在一張床上,身邊有人,有細細的喘息聲,在睡熟中。
虞濃沒有動,敲鑼聲很快沒有了。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這有點像古代打更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她在眼睛熟悉了黑暗,能模糊的看到影子,才在腦後硬得咯人的枕頭上扭過頭,看向離自己很近的一個背影,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
身上穿了一件……衣服?
有點怪怪的。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自己,似乎也是一件布衣,很厚,很磨皮膚,自從練了筆記上麵的東西,她的皮膚變得異常嬌嫩,平時越來越喜歡穿些柔軟的料子,真絲太貴了,但一些便宜的莫代爾,精梳棉,冰絲褲都非常的柔軟,性價比也很高,穿起來很舒適。
可現在身上衣服的觸感,她不舒服地動了動。
披了個麻袋嗎?
身上的被子似乎是藍色的,蓋著很硬,很沉。好在衣服被子都沒有什麼異味,有點淡淡的清香,夾著一股……豆香?
她看了眼旁邊依然在睡夢中的女孩。
虞濃見她沒有反應,就輕輕起身,在黑暗裡坐了起來。
這個木床做工不錯,不搖晃,很穩。
她慢慢地移到了牆邊位置,背對著牆,然後掀開了牆邊的窗簾,窗簾的質感也很差,用手摸了摸,粗得磨手心,不但很粗,織得也不細密,掀開後。
看到外麵,她一愣。
月光下,是個挺大的四方的院子,院子的門是木板門?是個很古風的門。
左右都有房子,類似獨門獨院的戶型。
讓她愣住的是,外麵正掛著幾件衣服,在月光下,長袍短褐裡衣外衣。
她借著拉開窗簾的光,看向屋內,發現她的床腳也搭著衣裙,她伸手輕輕拽了過來,展開一瞧,上衣下裙,還有布擰的腰帶,這絕對不是現代時期的衣服。
這次的夢,時間又tm變了!
虞濃拿著那件灰篷篷的上衣,和暗淡紫羅蘭顏色的裙子,甚至還低頭望著自己的斜襟內衣。
然後伸手,輕輕地襟口拉開,嗯,發育極好,夠高嗯挺,裡麵是一條繡著花的細棉肚兜,花兒正繡在高慫上。
現代,除了古真照,可沒有人穿這個了……
果然是……
“咳!”
隔壁的房間,突然傳來男人的咳嗽聲。
虞濃立即側耳,注意著門的方向,但門口一直沒有聲音響,反而隔壁的門打開了,寂靜的夜晚,發出一聲“吱嘎”
有人出去了。
虞濃伸手掀開窗簾一角,月光下,她看到一個身型矮壯的男人,披著件對襟衣服,頭上還亂糟糟挽了個髻,匆匆進了院子角落的一個小房子,應該是……茅房。
睡在她旁邊的年輕女孩,大概也聽到了聲響,不耐煩地翻了個身,麵朝向虞濃。
虞濃沒有動,靜靜地坐在黑暗裡。
很快男子回來,又進了隔壁屋子。
沒多久,隔壁房間傳來隱隱的說話聲。
“他爹,我聽梆子打了五下,是不是五更了。”
“嗯,該起了,溫娘,我先去磨房,你輕點聲,讓孩子多睡會。”
“好哎,我收拾收拾也過去。”
接著隔壁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然後有人走了出來,院裡估計有井,她聽到一陣水聲。
院子另一側的門,被打開,...
不久就傳來泡發豆子的攪拌聲,和推磨聲。
虞濃透過窗簾縫隙看到,東麵房子裡有個大的石磨,鍋灶以及一些很原始的工具,應該是個磨坊。
接著又一個身影出去了,是個婦人,正一邊手,一邊利索地挽頭,挽好後,洗了手臉,也進了磨坊。
“姐,你在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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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濃旁邊突然傳來了聲音。
她一回頭,麵朝著她睡覺的女孩,已經醒了,大概被說話聲和開門聲吵醒的,一睜眼就見到虞濃沒睡覺,正坐在窗邊,一直往窗外盯著看,一動不動的,她睡眼惺忪忍不住問出口。
“哦。”虞濃很鎮定:“時間不早,五更天,該起了。”將那對夫妻的話重複了一遍。
女孩立即抱怨的嘟囔著:“天還黑,早著呢,我再睡會……”說完就又轉過身,睡著了。
這個季節,應該是秋天。
窗戶邊有點涼。
外麵院子裡的樹葉已泛黃掉落。
虞濃判斷了下自己身處的環境,時間,地點,人。
她是這家裡的姐姐,有個妹妹,家裡開豆腐坊,父母俱全,季節是秋冬。
到了五更天,天一刻比一刻亮。
等到虞濃輕輕下床,穿著粗糲的布衣,大概翻了下屋子裡的東西,每一樣拿起來看,舊木梳,破舊的銅鏡,兩根木簪子,櫃子上還有兩個用布繡的花花草草繡品的手工荷包。
檢查完後,她摸索著將上衣下裙琢磨著穿上。
這時,天已經大亮。
另一間房又出來個一個人。
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人。
看著隻有十四、五歲的樣子。
穿著短衫短褲,不久也去了磨房。
院子裡再次傳來說話聲:“阿浚,怎麼這麼早起來了,你還小,睡不飽怎麼行,還要練武呢……”
“沒事,娘,我壯得很!我比爹有勁兒,換我來推磨!”
“這孩子,那你少推一會就給你爹。”
“看我的!我比我爹快。”
市井小戶人家,一家五口,兩女一子。
院子裡很快傳出來的豆漿的香氣。
虞濃穿戴整齊,對著那個年頭不短,有劃痕的銅鏡,看了半天,也看不清人,大概能照一下麵貌,她拿起一隻烏黑的木簪子,將長長如雲的頭發,盤起來,挽在了頭頂。
床上的女孩終於爬起來,懶洋洋地穿著衣服。
看著虞濃那一頭握都握不住的青絲,羨慕嫉妒的直翻眼白。
眼不見為淨。
“天天累死了,腰酸背疼,都怪爹,非要把家裡的毛驢賣了,給虞浚湊去武館的錢,結果賣了也沒湊夠,還缺一半呢。
本來毛驢還可以拉磨,我隻要看著毛驢就行,其它活爹和娘就乾了,現在可好,爹要推磨,娘還要幫忙,坊裡的事都要咱倆做,天天累死個人……”
她邊說邊三兩下穿上了衣服,將腳伸進了鞋子裡。
然後擠開了虞濃,一屁股坐在銅鏡前,對著鏡子打理自己。
無論哪個朝代,女孩子這種愛美之心都是一樣的。
剛才還抱怨,現在對著銅鏡,一門心思地細心打理自己,梳理著頭發,用刨花水將頭發浸濕,然後盤繞出形狀,弄得一根雜毛都沒有。
虞濃看著,對比她隨手盤起來,就光滑無比的頭發,散出來的幾根也隨性自然,相比之下,這個女孩的頭發更倔強,不太好打理出形狀。
女孩在屋子裡洗了臉後,抹了粉,盒子裡還裝了一小片紅紙,她放在嘴上抿了抿。
這才出來。
一出來就見到虞濃在井邊洗漱完...
,正站在在磨坊門往裡看。
說是磨坊,其實就是東麵的那一排屋子,屋子裡有磨盤,還有鍋灶過慮等器皿。
豆漿的香味,溢滿了整個院子。
鍋裡正煮著豆漿,溫娘舀裝了三碗,撒了香香的芝麻碎和炒黃豆碎,放了糖,遞給兒子和女兒。
壯實的男人正在推磨,豆大的汗珠流了下來,看來是個辛苦活。
端給虞濃的時候,虞濃笑了笑,沒有喝。
溫娘也沒說什麼,天天喝,再好的東西都喝膩了,可現在日子不好過,豆子漲了價錢,豆腐也跟著漲,以前家家吃豆腐,現在也都不買了,生意比以前差多了,雖然沒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地步,但要這麼下去,可能連豆子都快要買不起了。
她歎了口氣,也沒有錢給孩子買小食吃。
等到豆腐壓好,男子擦了擦汗,打開前門。
門前來來往往的行人,是條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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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人在家門口做點小生意。
溫娘叫了兩個孩子,單單把虞濃留下來:“阿濃,你就彆出去了,待在家裡,把磨坊裡的東西收拾收拾。”
說著就和男人兒子女兒一起,將東西置辦出去。
虞思雨忍不住回頭看了虞濃一眼。
輕輕哼了一聲。
不服氣,就是不服氣。
同樣是一個爹娘生的,爹長得一般,娘長相秀麗,弟弟長相也端正,就她偏偏像了爹,長得普通,好在她會收拾,普通人裡也還能看,可偏偏還有個天人之資,花容月貌的姐姐在。
一對比,可把她比到泥裡去了。
看看她姐的皮膚,白得清透,知道的她家是開豆腐房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賣瓊漿玉液的,哪裡來的千金大小姐投抬到她們家喲。
看看那小腰,腰帶一係,細得不堪一握,倒顯得她虎背熊腰。
家裡人從不讓她出門拋頭露麵,出去也要帶著帽子或圍巾遮著麵孔。
不像她,她娘可從沒說,讓她也待在家裡。
很快門口傳來了賣豆腐的吆喝聲,
這個院子正房三間,夫妻一間,小兒子一間,兩個女兒一間。
東邊是豆腐房,西邊雜物房、廚房,還有牲口房,不過牲口已經賣掉了。
等到虞濃慢悠悠將豆腐房大致收拾好。
虞家幾人才收攤,回來關上大門。
“唉,今天又沒有賣光,剩了一塊,留著晚上吃吧。”溫娘說了一句。
說著話,外麵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交保護費,五百文!拿不出來就把東西端走,把家什砸了。”然後是一陣哀求的聲音,夾雜著怒罵聲。
虞父歎了口氣,他們家前兩天剛交過,五百文,不吃不喝,要半個月才能賺到,保護費半個月一收,這日子沒法過了。
他將家什放到了雜物房。
早上不到四點就起來做豆腐,忙到了早上七點才賣完,一天也才賺三十來個銅錢,一家五口人在乾,都些辛苦錢。
可全家還要生活,保護費要這麼收下去,這豆腐房能不能開下去都是問題。
溫娘飛快地將飯端到了屋子裡。
和幾個孩子進房間吃飯。
天已經亮了,虞家夫妻,小兒子虞浚,大女兒虞濃,二女兒虞思雨,都坐在飯桌前。
早飯很簡單,每人一碗豆腐花,一個拳頭大的黑色雜麵饅頭,虞浚多給了一個,一碟鹹豆腐,再加上一大碗溫娘自己醃製的鹹菜,有醃豆角,酸黃瓜,醃茄子和小蔥。
幾人默默地吃,虞父一直沒開口,溫娘話也不多,虞浚正是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的時候,隻一個勁兒地埋頭苦吃。
...
虞思雨則眼睛滴溜溜的轉。
“爹,弟弟去武館的錢不夠,那我們還是先把驢子買回來吧,你和弟弟天天推磨太辛苦了。”她挾了鹹菜盤子裡的一隻嫩嫩蒜香小茄子,放進嘴裡,又咬了一口饅頭說道。
做豆腐是非常繁瑣的一件事,而且要起早做出來賣,還賺不到多少錢,剛剛夠一家五口糊口,現在又沒了毛驢這個重要的勞動力,家裡每個人都累得要命。
虞浚吃飯的動作一頓,忍不住看向虞父。
他從小就喜歡舞拳弄腳,雖然才十四歲,但是也跟鄰居家學過武的哥哥學了半年的站樁,有模有樣,腿腳也結實,而且他做夢都想去楚家武館。
虞父一直沉默地吃著飯,這時候聽到女兒說買驢,他眉頭緊鎖。
他道:“驢先不買,我再想想辦法,湊點錢,得儘快把你弟弟送進楚家武館去……”
旁邊溫娘也柔聲道:“思雨,不要搗亂,現在世道這麼亂,剛才老張家看樣子交不出錢來,又要遭難了,咱們家這條街,歸黑狗幫管,保護費半月一收,再這麼收下去,咱們家的豆腐房也開不了了。
就咬咬牙再攢一攢,把你弟弟先送進楚家武館去,進了館,咱家就受武館庇佑了。很多幫派都是楚家武館練拳腳出身,多少給武館麵子,不收武館弟子家裡的保護費……”
“……不是還差那麼多呢,武館一次要交八兩銀子,我們這樣的人家怎麼練得起武呢?現在才存了四兩,什麼時候才能攢夠啊……”虞思雨不太高興,家裡的錢都掏出去了,她哪還有嫁妝。
虞父放下筷子,許久歎氣道:“若是平常,還能慢慢攢一攢,我聽說,楚家不打算再收平民弟子了……”
“什麼。”溫娘愣住了,低頭往嘴裡扒飯的虞浚下猛地抬頭:“爹,你聽誰說的?”
“也是外麵傳出的消息,楚家現在已經有三十多個弟子了,還有不少人交錢想進去,都被館主擋回去了,說是年紀大了,精力不濟,等到館裡的弟子都出師了再說,除非資質特彆好……”
這樣一說,整個虞家人都沒心思吃飯了。
如果楚家武館這條路不成,那他們這個小豆腐房就隻能掛靠在黑狗幫名下,不斷受其剝削,直到活不下去,否則,不出幾天,豆腐房就能被人砸個稀巴爛。
也就是慢慢折磨而已。
或者投靠一個比黑狗幫更強的幫派,可也不過是從狼窩跳進虎坑的區彆,而且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一個小小豆腐房。
“隻是傳出風聲,而且我的資質也未必差!”虞浚一臉倔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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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濃拿著自己分到的饅頭,然後默默觀察這幾人。
應該是沒問題的。
她暗暗思索。
按照以往噩夢的套路,凶險應該很快就會來到。
難道是虞家支撐不住,自己的危險來自於外來幫派的人?
“得儘快籌到八兩銀,讓浚兒去試試,否則等楚家武館真的公布不收平民子弟做弟子,就等於半閉館了,我們就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