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城集會熱鬨極了,街上熙熙攘攘,停著馬車牛車,有賣糖人的、有舞獅舞龍,還有賣耍雜技,更有西域的舞娘們身著綢緞沿街樂舞,百姓們駐足觀望,鑼鼓聲震天。
沿路有賣糖糕的小販吆喝,糖糕新出爐,謝灼買了一塊,遞到危吟眉手裡,問道“我記得你喜歡吃甜食。”
危吟眉小時候喜歡吃甜食,但從入了宮後口味便變淡了,她接過那糖糕嘗了嘗,味道實在太甜。
謝灼見她不吃,拉過她的手,也咬了一口糖糕。危吟眉連忙要製止,這是她嘗過的。
謝灼卻毫不在意,道“確實太甜了些。到前麵再買點彆的吃吧。”
危吟眉望著那被他咬過的糖糕,抿了抿唇,輕歎一口氣。
二人沿街往前走,有新奇熱鬨的地方,謝灼便拉著危吟眉停下來看看,一路走走停停,危吟眉腿有些發酸,謝灼卻還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好不容易二人逛完了一圈,天已經暗了下來,危吟眉喊住謝灼,在路邊一家餛飩鋪子裡歇腳。
謝灼坐在對麵對她道“一會兒吃完去寺廟裡看看。”
危吟眉趕緊又多吃了幾口餛飩,生怕等會走不動路。
用完後,二人繼續趕路。
滄州城街上的燈一直延伸到遠方的寺廟裡,燈籠紅色的光影倒映在地麵上。
入了寺廟,廟裡比集會上更熱鬨,廟裡來香客來來往往,善男信女立在姻緣樹下祈福。
危吟眉和謝灼進來後,沒有往人多的地方擠,而是沿著湖泊邊行走。
湖畔一側人煙罕至,燈火闌珊。
危吟眉踩著石頭,謝灼走在下方,忽然問道“還記得我們在洛陽白馬寺的姻緣樹下許願嗎?”
危吟眉沒想到他會提這個,她自然記得,在上元節的時候,他們偷偷地牽手,在街上遊玩,最後躲進了白馬寺。
他們在姻緣樹下許願,將花燈送進水波裡,寫下二人的名字,看花燈隨波逐流,流光璀璨。
他牽著她的手,沿著燈火闌珊的湖泊散步。那時的危吟眉也是踩著湖畔邊的溪石,俏皮地一走一蹦,謝灼就在下邊護著她,伸出手攙扶著,怕她跌下來摔著。
危吟眉拉他躲進無人的樹下,含羞極了和他低低耳語。黑暗裡一切都朦朦朧朧的,反而顯得異樣的刺激。
現在回想,她還記得那心跳如鼓的感覺。
四周蟬蟲嘶鳴,漆黑的樹影隨風晃動。危吟眉沒有出聲,好似沉浸在回憶之中。
“砰”的一聲,危吟眉回過神來。
二人一同抬眼,天空綻放開繽紛的煙火,倒映在她清澈的眸中。
危吟眉忽然笑了聲,道“我記得我及笄那日,你也給我放了一場煙火。”
謝灼輕笑道“你還記得?”
危吟眉怎麼會不記得,他那日翻牆來找她,帶他走上皇城的城牆,他為她特地放的一場盛大煙火,在星河裡看萬家燈火。
絢麗的煙火,巍峨繁盛,在天上綻放開來,如同海市蜃樓,仙人宮殿,是人間的仙境。
危吟眉從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煙火,從洛陽城西邊一直鋪滿洛陽城東,京城的百姓齊齊抬頭,與他們一同眺望天際,皆被震住,議論紛紛,詢問“是誰放的煙火?”
而城牆之上,風吹衣袂飄飄,謝灼在他耳畔笑著道“生辰快樂啊,我的眉眉又長大了一歲。”
洛陽城設有宵禁,除非是有盛大的節日,或者宮中天子皇後的千秋壽辰,否則不允許放煙火。
唯獨他可以。他是天子最疼愛的小兒子,是皇帝寵愛的天之驕子。
他若是想要討女孩子歡心,大概沒有哪個女兒家會拒絕。
危吟眉想起過往,濃密的眼睫下,兩粒眸子猶如寶珠定住,天光在她眼裡光芒變幻,倒映如同粼粼水光。
紅塵與喧囂好似都在這一刻遠去。
謝灼漆黑的目中流光溢彩,轉頭看向她,女郎眺望著焰火,金燦的光澤潤她的眉眼,當她唇角勾起微笑時,好似卸下了近來的防備,從未有過的輕鬆,謝灼唇角也隨之勾起。
謝灼在來之前,也的確想通了。
危吟眉看似柔弱,實則內心堅硬,在情感一事上大抵永遠不會向他低頭。
二人硬碰硬,永遠不會有一個結果,早晚得有人需要讓一步。
謝灼不是不能忍的人,有道是君子能忍胯下之辱,一時的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