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灼抱著她回到床上,往她身後墊上一個靠枕,道:“小心點,都懷孕了,怎麼還冒冒失失的?”
他起身環顧一圈,見窗戶開著,連忙去窗邊將支摘窗關上,怕危吟眉被風吹凍著,回頭見殿內香爐裡炭火要熄滅了,又親自去點爐火。
隻是他走過去時太不小心,險些被椅子絆倒,惹得危吟眉掩唇輕笑。
她掀開被褥下床,謝灼非要讓她坐下,危吟眉笑道:“我哪裡就這麼就嬌弱了,還需要在床上躺著?章太醫剛剛不是說了,我脈象很平穩。”
她看一眼那被他不小心踢翻的椅子,輕戳他的肩膀,“倒是你,你還說我冒冒失失,你一聽說我有孕了,都不長眼睛了,走個路還差點被絆倒,和你兒子一個樣。”
謝灼咳嗽了一聲:“我是太高興了。”
危吟眉看他難得如此失態,撲哧笑了一聲,望著坐在一旁不明所以的阿忱,忽然問道:“你現在這般高興,那當初得知我懷阿忱時是何心情?”
阿忱聽到自己的名字,仰起頭來看向夫妻倆。
謝灼拿來羊毛毯來蓋在她身上,回憶了一會,道:“初為人父,心中自然欣喜,不過那時你故意瞞著懷孕的消息,我知曉後心中極不是滋味,快馬加鞭回來,怕極了你讓這個孩子認彆人為父。”
謝灼臉上笑意漸漸淡漠下去:“隻是一想到你上一次生產極其艱險,我便忍不住擔憂。”
危吟眉反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道:“不必擔憂。我的月份尚小,還需要八九個月才臨盆,這期間我安心養胎,聽太醫的話好好調養,必定不會如上一胎一般艱險。”
謝灼的手撫摸上她的小腹,“你懷著阿忱我沒能陪著你,這一次定然要陪在你身邊,好好護著你。”
危吟眉握緊身上毛毯,觸手是一片柔軟的暖意,心也浸在一片暖意之中。
她將頭靠在他身上:“好啊,那就由你日日服侍我好了,承喜和雲娥怎麼伺候我的,你就這麼來伺候,小謝子,你聽懂了嗎?”
謝灼挑眉看她。
危吟眉從頭上取下一支金累絲海棠珍珠發簪,攤開他的掌心:“本宮賞你了。”
謝灼握緊簪子,柔聲道:“成,娘娘有事儘管吩咐小謝子便是了。小謝子何時沒有儘心儘力伺候過娘娘?娘娘都是知曉的。”
他說罷,還抱著阿忱起身,爹兒兩人一同半跪下給危吟眉行禮:“彆說是奴婢,就是奴婢的兒子,這輩子也為娘娘您效力,甘願做娘娘的奴。”
危吟眉滿意極了,又賞了個簪子給阿忱,聲音嬌俏:“行了,那今晚哄兒子睡覺的差事就交給你了。”
謝灼起身殷勤道:“小的得令。”
門口傳來敲門聲,雲娥用托盤捧著安胎藥走進來,“娘娘該喝藥了。”
謝灼抱著阿忱出去,道:“放下吧,我親自來。”
雲娥道:“喏。”
謝灼抱著兒子走出去,危吟眉將手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裡還沒有顯懷,卻孕育著一個小小的生命,來得這樣突然,又這樣讓她驚喜。
她低眉輕笑,也不知是男兒還是女兒,雖說男兒女兒都好,但若是個女兒,便能兒女雙全了。
天氣漸漸轉寒,不知不覺又到了一年雪落時分。
危吟眉雖有了身孕,謝灼卻一直沒有向天下昭告此事,對此危吟眉也沒有多問,總之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而謝灼登基已經五月有餘,後宮除了危吟眉一直沒有彆的嬪妃。
到了年關,這一日有臣子聯名上奏,建議皇帝來年開春開選秀,充盈後宮,以求子嗣綿延子嗣,為國開枝散葉。
這期間,朝廷上下都在觀望著皇帝的態度。
關於謝灼會不會納妃,其實群臣心裡也沒底,隻因皇帝做事實在不按照常理出牌:危吟眉乃先帝原配皇後,其身份眾人有目共睹,皇帝仍舊力排眾議娶她,可見二人青梅竹馬之誼深厚,眾臣也是知曉此情,瞻前顧後,拖到這麼久才上奏請封妃子。
兩日之後,群臣沒等到皇帝的答複,卻得來了一道聖旨——
冊封皇後所出嫡子為皇太子,同時昭告天下,皇後懷孕三月有餘,更將江左富庶一帶的封地加封給未出生的皇嗣。
眾臣個個都是人精,哪裡看不出皇帝的心思?冊封太子的詔書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來,就是為了駁斥群臣的建議。
眾臣本來隻是想試探試探皇帝的口風,如今立馬收斂了心思。
至於那建議皇帝選妃的為首大臣,宗正寺少卿李大人,幾日之後,得了皇帝的賞賜,皇帝為其精心挑選了十二位美人,送到李府上。
這李大人素來懼內,回府見到美人,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當即將十二美人原封不動送了回去,跪到皇帝麵前謝罪。
據說當夜,皇帝與李少卿促膝長談,皇帝親口玉言:“朕與尚書大人一樣,已有賢妻,又何須再納妾室?”
言下之意:朕與你一樣懼內。
李少卿老淚縱橫,表示十分理解。
如此,選秀之事才算告一段落。
群臣自然也明白:皇帝對太子格外器重,立其為儲君,朝臣誰若此時舉薦了妃子入宮,讓帝後二人的情意生分了,豈非成了罪人?來日皇長子順利即位,他們也定當被太子記恨在心。
一時無人敢再提此事,隻待皇帝若自己有心思了,自然會提議選秀。
年關一過,便到了正月裡。
朝廷百官休沐在家,不用入朝麵聖,謝灼也得了空閒,這幾天日日陪在危吟眉身邊。
未央宮燒著暖爐,熱烘烘的,雪打在窗戶上發出沙沙聲。
危吟眉坐在暖炕上打著絡子,謝灼在她身邊,正給她肚子裡的孩子讀著詩文。
危吟眉把阿忱抱過來。阿忱歪著腦袋,謝灼讀一句,他也含含糊糊地學一句。
謝灼很是滿意,拿書卷拍拍他的小腦袋,道:“學得有模有樣。這般早慧,看來為父很快就能帶你娘出去逍遙了。”
阿忱完全不知道老父親打的什麼壞心思,還朝著父親傻笑,露出兩排雪白的門牙,將手上的鐲子搖得叮咚響。
雲娥在一旁盯著阿忱,生怕他哪裡不小心傷著危吟眉,她見阿忱直往危吟眉懷裡撲,趕緊先一步抱住他:“小祖宗,皇後娘娘有孕在身呢。”
阿忱張口道:“小祖宗。”
危吟眉正在打絡子的手一頓,不由笑道:“你知道小祖宗什麼意思嗎,你就跟著學?”
阿忱聽不懂,但他爬到危吟眉身邊,將小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眯眯地對她肚子說話,像是對著裡頭的小人道:“我的小祖宗。”
危吟眉放下絡子,幾乎笑得直不起腰來。
阿忱將頭靠到她肚子上,口中咿咿呀呀。
危吟眉豎起耳朵傾聽,他含含糊糊間說了一串大話,她在當中捕捉到一個字眼,不由詫異地看向謝灼:“你聽到他說什麼了嗎?”
謝灼:“心肝啊。”
他饒有深意看著她,對她說“心肝”,像是將兒子的話複述一遍,又更像是說給她聽。
危吟眉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