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崇平帝:萬方有罪,罪在朕躬(1 / 1)

熙和宮中

見幾位閣臣以及許廬來到前殿安撫眾臣,賈珩轉而看向麵帶憂慮的永昌駙馬和南陽駙馬二人,拱手道「兩位駙馬,還請領著藩王還有魏王殿下延請到偏殿相候。」

他現在也不知天子身體究竟是什麽情況。

應該不是中風,天子多半是積勞成疾,再加上急怒攻心,一時暈厥,方才呼吸尚存,倒也不用他進行什麽急救。

這時,宗室之中一位郡王模樣的青年,麵色大變,高聲道∶「賈子鈺,你什麽意思?我們也要在聖上跟前跪著祈福,哪也不去!「

此言一出,眾宗室蠢蠢欲動,紛紛吵吵嚷嚷起來。

賈珩冷聲道「現在龍體欠安,需得靜養,爾還敢喧鬨作勢,來人,速速將此獠拿下,叉出去!「

頓時,幾個膀大腰圓的錦衣府衛士,就拖拽起那郡王宗室出了大殿。

其他諸藩宗室,麵麵相覷,心頭生出一股惡寒。

賈珩說著,看向淚珠盈睫,關切地看著崇平帝的宋皇後,躬身道∶「娘娘,聖上處得暈厥中,需得靜養,諸藩在此喧鬨,與聖上局勢並無益處,還請娘娘鎮定一些。」

他也不好一味強壓宗藩,或者說,這時候起太多衝突都不是好事。

宋皇後這時候,正拿著毛巾幫著崇平帝擦著嘴角的血跡,柳眉下的美眸滿是焦急和關切,聞言,強打精神,先是看向一眾宗藩,而後抬眸看向兩位駙馬,柔聲道∶「有勞兩位駙馬,將宗室引到偏殿裡去,不要在殿中喧嘩造次。」

說著,看了一眼幫忙的魏王,猶豫了下,說道「魏王,你也過去。」

魏王陳然麵色頓了下,拱手道∶「母後,父皇他還在昏厥中,兒臣心如刀絞,如何離開?」

宋皇後柳葉眉豎起,鳳眸倒立,嬌叱道「還不過去!」

魏王怔了下,應道「兒臣遵命。」

宋皇後轉而對一旁的女官,低聲道「先領著魏王妃去西廂偏殿。」

此刻,因為禮部冊封魏王妃的詔書還未發,但經過群臣觀禮,魏王妃的身份自也確定下來,不可動搖,否則損害的是天家的顏麵。

隻是,這場魏王封妃的大典,卻出了這麽一樁事,無疑為這場本該喜氣洋洋的婚禮蒙上了一層灰色陰雲。

女官連忙出聲應著,與攙扶著南安郡王之女嚴以柳的嬤嬤丶丫鬟,向著偏殿而去。

此刻齊丶楚二王已是臉色陰沉,凝結如冰,隻是一言不發,待聽著魏王之名,心頭鬆了一口氣。

隻要魏王不留在這裡,他們就不用太過擔憂。

這時候,絕不可妄動,否則,落在群臣眼中,就成了不識大體,而且父皇一旦醒來過,絕計沒有好果子吃!

齊郡王陳澄麵色蒼白,聲音帶著哭腔,拱手道∶「兒臣謹遵母後之命,前往偏殿為父皇祈福。」

起身之間,已是淚流滿麵。

楚王見此,也哽咽說道∶「兒臣謹遵母後之命,前往偏殿為聖上祈福。」

永昌丶南陽兩位駙馬,在錦衣府衛士的護衛下,領著宗室藩王前往東邊兒偏殿。

賈珩轉頭看向已是嚇得跪在地上,麵帶驚恐的柳芳丶石光珠等五軍隊都督府武勳,目光冷冷,此刻還不是找他們算帳的時候。

就在這時,六宮都太監夏守忠,挑開後殿珠簾,急聲說道「皇後娘娘,貴妃娘娘丶晉陽長公主丶鹹寧公主丶南陽公主,聽說陛下暈倒,都過來探望陛下。」

端容貴妃著女官讓眾誥命夫人在看台等候,就再不停留,焦急地領著皇室宗女以及後宮妃嬪過來問探望崇平帝。

宋皇後雪顏玉膚上掛著晶瑩淚珠,淒聲道∶「讓她們都先在西偏殿候著,陛下此刻需得靜養。」

如是,後宮宮妃都過來,隻怕又是一陣喧嘩嘈雜,而且群臣俱在熙和宮中跪著,後宮妃嬪和皇室

宗女過來,成何體統。

過了大約有一會兒,賈珩看向那收針的李太醫,急聲問道∶「太醫,如何?」

宋皇後也將一雙盈盈如水的美眸投將過去,道「陛下他為何會暈厥過去?」

「已為陛下施了針。「李太醫凝了凝眉,歎了一口氣,道「陛下長期宵衣旰食,不分晝夜批閱奏疏,原就心火旺盛,又加之方才先喜後悲,一時心悸,才致吐血,娘娘,陛下以後需得好好調養身子。」

賈珩聞聽此言,心頭卻有幾分明悟。

說白了,就是長期熬夜導致睡眠不足,這時候就容易上火,再加上聞聽戰報,一時心悸最終吐血暈厥,可能崇平帝還有一部分低血糖。

而就在李太醫說完後,伴隨著幾聲劇烈的咳嗽,崇平帝睜開沉重的眼皮,隻覺眼前意識漸漸清醒,周圍的聲響漸漸清晰。

「聖上醒了!」

「聖上醒了!」

伴隨著周圍此起彼伏的欣喜呼喚,原本殿裡殿外跪著的文武眾臣,都是心頭一震,喜憂參半。

喜者,天下實在經不起這般折騰,憂者,隻怕盛怒的天子,等下要發落眾臣。

崇平帝此刻幽幽醒轉過來,這位天子麵如金紙,神情憔悴,目光漸漸聚焦,看著湊近而來,已是眼圈紅腫,梨花帶雨的宋皇後,喚道「梓潼…」

「陛下,臣妾在呢。」宋皇後顫聲喚著,泣不成聲。

崇平帝忽而開口問道「子鈺呢。」

眾臣都是一驚,這醒來第一個問著宋皇後,第二個問著賈珩?

「臣在。「賈珩連忙近前,拱手應道。

崇平帝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宋皇後以及戴權,低聲說道∶「扶朕起來。」

而後,在兩人的攙扶下扶將起來,崇平帝此刻麵容灰敗,緊緊盯著那躬身而立的蟒服少年,目光複雜,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來話。

說什麽呢?

如是他早些聽眼前這少年的話,或者河南也不會落得,一省府治被破,民難製的局麵!

想大漢自太宗以後,從來沒有這樣的事兒,也就遼東失陷……如今賊寇聚十萬眾,河南糜爛,洛陽也危若累卵。

此刻,殿中楊國昌丶韓癀丶趙默丶許廬等幾位朝堂重臣,聞聽天子醒來,也都從殿外進得殿中,齊齊跪在地上,抬眸看向崇平帝。

「子鈺……」

崇平帝神情恍惚了下,壓下心頭的思緒,囁嚅了下,再次喚道。

「聖上。」賈珩忽而一撩衣袍,跪將下來,頓首而拜,仰首之間,眸中已有淚光閃爍,道「聖上,還請不要為河南之事憂切過甚,當需保重龍體才是,臣雖愚直粗鄙,可說句輕狂之言,縱河南皆反,臣自詡能從容彈壓,唯聖上因兵事錐心而暈倒在地,臣卻五內如焚,有力難使!臣承蒙聖上慧眼簡拔,擢為軍機輔臣,執掌樞密,如今河南有變,局勢糜爛,皆臣之過!還望聖上不必憂心,叛軍雖勢大一時,但臣並非全無對策,京營已抽調騎卒,軍需輜重各項備齊,隨時可出京東向洛陽增援。「

下方眾臣,聽著那少年陳情之言,麵色變幻,心頭已然震撼莫名。

這是要主動攬過?

不是,這置他們滿朝文武於何地?

被賊寇愚弄的他們,沒事兒人一樣,結果先見之明的舊賈珩,卻要主動攬過。

饒是臉皮再厚,都覺得如芒刺背。

賈珩其實此刻也是無奈。

惟有如此,才能將這個場給救了,誰讓崇平帝丟了這麽大個臉不說,又急得吐血暈厥過去?

現在還好說,他鬼神莫測,他未卜先知,他先見之明,但事後呢?

這都是自己給自己埋雷,你比天子高明?弄得天子因為羞愧難當,吐血暈厥,這可把你能耐壞了。

當然,不是說這一切會發生,而是一絲隱患。

唯一的補救辦法,就是不能再為天子粉飾,而是儘量淡化此事的影響,並且主動給天子想好策略,還不能太過張揚。

最最愚蠢的做法,就是嚷嚷著∶「如是天子昔日聽我一言,當不複有此敗!」

這種論調,天子以及群臣可以這般暗中嘀咕,自己乾萬不能這般想。

當然,他主動攬過,並不是真的把罪過攬過來。

他有什麽罪過?

先見之明,天下皆知,那麽誰也不能把鍋讓他背,但這是一種政治擔當,宰輔胸襟。

現在給天子台階下,以後縱然回想起來,也不會有任何的不舒服。

崇平帝看著跪下請罪的少年,一時默然無言,心頭愧疚之餘,又生出一股強烈的震動。

「河南皆反,臣都能從容彈壓,唯他暈倒,卻五內如焚,有力難使……」

是了,滿朝文武,如論誰最不想他出事,隻怕是子鈺,除卻朕,也沒有人能讓他遂生平之誌。

而後麵之言,分明是在幫他攬責……

這時,群臣心思也有幾分複雜,對河南局勢,多是鬆了一口氣。

雖賈珩說著從容彈壓得「輕狂「之言,但因為剛剛察變亂於未起,幾是鬼神之能,哪怕是政敵也不覺得是什麽輕狂之言。

崇平帝微微閉上眼睛,喃喃道「河南,洛陽……」

「聖上,洛陽不會有失。」賈珩堅定說道。

這時,施傑跪將下來,膝行幾步,麵色肅然,叩首拜道「陛下,臣領軍機樞密,不能提前查察河南之亂,同僚有警,臣愚鈍無知,還行阻攔,如今局勢,臣有失職之責。」

內閣三位閣臣,此刻再也不好愣著,也都紛紛叩首請罪。

此刻,已經被嚇傻當場,跪倒在地的柳芳等人,聽了這話,張了張嘴,但卻有些不敢說話,唯恐在這一刻成為殿中群臣的集火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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