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宮
崇平帝端坐在金鑾椅上,看向眼前的一對新人,此刻正是內閣閣臣以及六部官員開始敬獻賀表。【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戴權躬身過去,遞送過去一份奏疏,喜道:「陛下,河南都司傳來捷報,大捷!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倏然一寂。
原本正要代表禮部上著賀表的禮部左侍郎姚輿,麵色怔了下,繼而臉上現出喜色。
原本觀禮的文武眾臣,心頭無不大喜過望,而在場的殿中眾臣,在安靜片刻,都是議論紛紛,興高采烈。
而在另外一邊兒的齊楚二王帶領的宗藩,同樣一片嘩然,議論紛紛。這是,河南官軍的捷報!
禮部侍郎姚輿麵帶喜色,手持象牙玉易,拱手說道:「陛下,大典之上得捷音千裡傳來,喜上加喜,這是大吉之兆!「
隨著禮部侍郎姚輿的出言,整個殿中一時間附和聲四起,此起彼伏。這樣的戰報,說不上什麽輝煌大勝,但主要是好彩頭。
還有比正在國家大典,藩王成親之時更好的祝賀之禮嗎?
楊國昌蒼老麵容上已是帶著淡淡笑意,作為內閣首輔,當先出班,手持易板,拱手道:「老臣為聖上賀,為魏主賀,為我大漢賀!值此捷音喜來,河南汝寧等地為之―靖,大漢河宴海清,九州升平,此幸賴陛下威加海內,德沐四方所致。
一秒記住
因是婚禮大典,原就吉辭環繞耳畔,故而如此帶有幾分「歌功頌德」的言辭,從內閣首輔口中出來,倒少了許多諂媚之態。
楊國昌說著,不僅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右邊武勳之列,昂然而立的蟒服少年,心頭響起陣陣冷笑:「賈珩小幾,事到臨頭,還有何話說?」
隨著楊國昌開口,刑部侍郎岑維山丶大理寺卿王恕丶通政使程信也紛紛出班道喜,一時間整個大殿熱烈喧鬨,氣氛漸漸推至高潮。
然後,卻還有一部分譏笑丶玩味的目光,落在那昂然而立的少年身上,不僅僅是文臣武勳,還有宗藩如齊王丶楚王等人。
此刻,不僅僅是楊國昌想起賈珩所料不中,殿中眾人同樣無不生出一股觀感。
賈子鈺大言恫嚇,才具不足,難堪軍機!
齊王輕笑一聲,戲謔道:「這下,有些人成為徹頭徹尾的笑柄咯。」
此話聲音不低,自是為周圍的藩王所聽到,多是麵色古怪。
楚王麵色頓了頓,並未附和,不管如何,隻是一次預判錯誤而已,賈子鈺仍掌京營,依然為父皇信任。
內閣閣臣之列,韓癀丶趙默兩位閣臣飛快交換一個眼色,心頭皆是湧起—股複雜之感。
韓癀凝了凝眉,心頭暗暗歎了一口氣,忽地閃過許多年前還是少年時候讀過的《孫子》。
兵者,國之大事,存亡之道,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賈子鈺,終究還是年輕啊!
不管河南有沒有兵亂,他提前預測,就是不智之舉,因為所謂的推演局勢━旦失誤,勢必受到滿朝文武的無情嘲笑。
至此,成為危言聳聽,誌大才疏的笑柄。
隻怕經此一事,天子對賈子鈺的信重將要衰退,而已在通政司堆積如山的奏疏,更要再添幾座小山。
「那時,天子還會對這些彈劾賈珩專權跋扈的奏疏留中不發嗎?」韓癀念及此處,目中浮起一層陰霾,最終閃過一念,天概率還是會留中不發。
畢竟隻是推演出錯,並無有先見之明而已。
不過賈子鈺從此名聲掃地,淪為笑料,軍機大臣威嚴自也將蕩然無存,原本迅猛的勢力也必將受沮,勢力隻能局限在京營和錦衣府之中,所謂的掌國軍機,與聞樞密,自是提也彆提!
先前,對朝廷以雲南道禦史龔延明為代表的科道禦史,向賈珩發起的彈劾攻勢,這位韓次輔自然洞若觀火,不僅如此,龔延明背後站的究竟是誰,韓癀也旁觀者清―—內閣首輔楊國昌!
事實上,先前的彈劾奏疏,已經不僅僅局限在楊國昌和賈珩的個人恩怨上,還有內閣與軍機處兩衙的政治角力,關乎大漢中樞權力的橫向配置和國策走向。
至於武勳班列中,前軍都督同知柳芳,聞聽河南捷報,如聽仙樂,差不多是興奮地臉頰潮紅,呼吸粗重,就連屁股上的傷勢都因為血液循環加快,都隱隱作痛,但不被柳芳絲毫在乎。
屁股疼,但,痛並快樂者!
嗯?哪裡有些不對?
柳芳此刻被驚喜砸中,心頭快意不勝。
前日柳芳在宮門口打了板子,屁股上受了傷,還被罰了俸祿,躺了幾天,塗抹了金創藥,畢竟是武將身子,倒也愈合的挺快,今日倒不至於耽誤魏王封妃的大典。
而且據前往柳家診療的太醫傳至京中的軼聞,柳芳用藥丶吃飯丶睡前都要讀—封禦史彈劾賈珩的邸報,說有助於愈合棒瘡。
—時間為京中引為趣事。
柳芳此刻將一雙眸子看向那蟒服少年,隻覺得心頭快意無比,隻想仰天大笑,當然如果不是這裡是熙和宮的話。
賈珩小兒,你可想到會有今天?
「不對,這會兒賈珩小兒估計臉都青了吧?」柳芳心頭譏笑道。
他突然想要看看那蟒服少年的臉色,但可惜小兒排在武勳第一列,他還看不到臉色。
「等下就能看到了,等會本官要好好拿此事說道說道才是。」柳芳心頭冷哂。
此刻,身旁的前軍都督金事石光珠臉色也有幾分莫名之意,看了一眼已經激動到渾身顫抖的柳芳,嘴角噙起—絲玩味的笑意。
魏王陳然同樣麵色微喜,心緒有些激蕩。
在他大婚之時,捷報傳來,對他而言,也是吉兆。
隻是轉念一想,不由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心頭輕輕歎了一口氣。崇平帝麵頰現出一抹異樣的潮紅,目光熠熠地看向戴權,道:「將捷報拿來。」
戴權連忙將捷報遞送過去,又將一封奏疏呈遞,笑道:「陛下,此外—等伯牛繼宗,也送上一封為河南都司將校請功的奏疏,盛讚河南都司將校驍勇善戰,智謀兼備,此戰不僅將蟠踞雞頭山多年的賊寇一網打儘,而且擒獲了匪首高嶽等人,擇日檻送京師,明正典刑。
「嗯。」崇平帝音調微微上揚幾分,拿著捷報飛快閱覽著,原本在心底深處隱隱的一絲擔心徹底消失不見,又拿過牛繼宗遞來的奏疏,逐字閱讀。
這位天子心頭雖然高興,但這時還勉強保持著鎮定,點了點頭道:「河南都司這場仗打的不錯,布置得當,將校用命。
說著,崇平帝就有些忍不住,難免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
賈珩麵色平靜依舊,與先前的表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但崇平帝卻不知為何,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光線丶角度所故,就覺得其那張冷峻的麵容,似乎變得不是太高興。
崇平帝心頭歎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年輕,尚需曆練丶磨勘才是,而且心性也有些不足,捷報終究是捷報,於國家社稷有福,豈因聞捷音而不見喜色?
賈珩其實麵無表情,此刻正在心頭思索戰報的可信度,隱隱覺得事出反常。
因為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從剛才所言,河南巡撫周德禎之名,竟然隻字未提,竟然沒有聯名具題?
這是疑點其一。
其二,曲朗去了河南幾日,如是一切正常,不會沒有信鴿傳來,那麽肯定是被耽擱了,或者覺得事情重大,不敢妄報,需要查察確認。
這是府衛在錦衣府生存的自我保護機能,越是重大之事,越要反覆再三確認,如果戲弄了上麵,上麵丟了臉,下麵就隻能以死謝罪。
所以,這封捷報……多半有問題!
賈珩心頭已有推斷,不過仍需要看到戰報之後,才能尋找更多的破綻,如先前所言,他也需要確認。
這時,崇平帝已將捷報和奏疏遞給宋皇後,看向那月眉星眼間的喜色流溢的麗人,溫聲道:「梓潼,你也看看。」
宋皇後雪膚玉顏上容光煥發,以致白裡透紅的肌膚恍若桃蕊嬌豔明媚,柳葉眉下的美眸秋波盈盈,幾是巧笑倩兮說道:「「陛下,這個……臣妾也不懂兵事,未必看的懂呢。」
聲音酥酥糯糯,溫寧如水。
下方的眾臣聽著,倒沒有像賈某人那樣沉浸於聲音的酥糯柔軟,而是為宋皇後這般識大體丶知進退暗暗點頭。
大漢朝廷,國政自有前朝議處,豈得後宮婦人妄加置喙,肆意乾政?崇平帝笑道:「畢竟是一宗喜訊,算是為然兒今日成親大典增添幾分喜慶。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看看。」宋皇後聞言,這才接過捷報和奏疏,低下—首,彎彎睫毛顫了下,閱覽著文字,旋即,抬起雍美玉麵,笑道:「將校勇略,士卒用心,的確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下方的魏王陳然,見得了確認,心頭忽而又再次想起蟒服少年。
賈子鈺經此一事,在朝堂中定然威信受損,受人指指點點,不過……他正好收攏為己所用。
而與魏王以紅繡球相連著,頭上罩著紅蓋頭中的嚴以柳,目光閃了閃,則有些好奇外間討論的戰報。
河南傳來了捷報,這是打勝仗了?
此刻禮部還未宣讀冊封詔書,其實嚴格來說,這位南安太妃的孫女還不是魏王妃。
崇平帝轉而看向文武群臣,朗聲道:「諸卿也都看看罷。」
哪怕知道此舉可能會進一步傷及那位蟒服少年的顏麵,但也沒有將戰報和請功奏疏藏著掖著的道理,縱是不著人傳閱,這些人都不會議論嗎?
一樣會議論,甚至還會說他太過寵信賈子鈺,引來更大的彈劾風波。念及此處,崇平帝又不由瞥了那蟒服少年一眼,隻見其臉色依舊平靜,隻是輕輕皺了皺眉。
崇平帝心頭暗道,這氣度格局……離著真正的樞密重臣,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啊。
賈珩此刻皺眉,自然不是對此舉疑慮,而是心頭無奈地歎氣。
現在崇平帝的每一句對河南都司以及牛繼宗讚揚的話,都會成為之後的懊惱丶羞愧之源。
但他卻偏偏不能阻止,否則,就有剛而犯上,不知進退的觀感。
戴權聞聽崇平帝的吩咐,躬身從宋皇後手中接過奏疏,然後先給了內閣首輔楊國昌。
楊國昌的接過戰報和奏疏,幾是麵帶欣喜,讀著上麵的文字,此刻親見河南都司官軍大勝,心底終於鬆下一口氣。
而後遞給韓癀丶趙默兩人共同傳閱。
冷冷瞟了一眼那蟒服少年。
韓癀同樣傳閱,而後麵無表情地遞給一旁的趙默。
心頭卻是生出一股塵埃落定的複雜,賈子鈺早知如今,何必當初?他也需要重新考量此事對朝局的影響,如果沒有所謂的預測,這封戰報根本不會動搖賈子鈺的地位,偏偏-………
念及此處,韓癀心底深處也有幾分埋怨。
太年輕了,還是太年輕了,自己給自己挖坑,何苦來哉?之後就是殿中官員傳閱,大多數朝臣嘖嘖稱奇。
禮部右侍郎龐士郎,讚歎道:「這一等伯牛繼宗不愧是將門之後,知恥後勇,當初因果勇營而被黜落,如今在河南驍勇奮戰,難得難得。,
雖牛繼宗一再懇求邵英臣不要過於凸顯自己在戰報中的地位,但邵英臣還是添了幾筆。
吏部侍郎方煥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刑部右侍郎岑維山說道:「終究是武勳子弟,如連這點兒本事都沒有,豈能安享爵祿?」
看過的一眾文臣都紛紛附和說著。
殿中文官傳閱著捷報丶奏疏,此刻秦業也從工部尚書趙翼手中接過捷報連同報功奏疏,閱覽而罷,麵色凝重,心頭暗歎了一口氣。
這幾天,子鈺的情形,他如何不知,說來說去,皆起於河南,如今河南報捷,隻怕子鈺的才具謀略都要為群臣質疑。
通政司右通政賈政,也從通政使程信手中接過捷報,逐字閱讀著其上文字,眉頭皺了皺,心頭蒙上一層陰霾,隨手遞給一旁大理寺少卿唐貴。
就這般捷報和奏疏傳到殿門口,內監拿了捷報和奏疏,反而從尾部遞給武勳班列。
至於殿外的群臣,則以內監在殿外以高亢而尖銳的聲音,向著殿外恭候的群臣通報捷音。
「河南報捷!河南官軍大破盤踞雞頭山的高嶽所部,已將匪首儘數擒獲,擇日檻送京師!」
隨著內監的尖銳聲音,次第在熙和宮前由近及遠,文武百官都是興高采烈地議論起來。
什麽叫好彩頭,這就是了。
魏王大婚之時,捷音傳來,喜上加喜。
在這個「衝喜」都能被從上到下奉若圭臬的做法,遑論是這般吉兆。殿外,翰林院官員班列的翰林侍講學士徐開,俊朗丶儒雅麵容之上現出驚喜之色,低聲道:「陸兄,這是大吉之兆,昊天庇佑,天命有應…」
陸理皺了皺眉,截斷了徐開的話頭,低聲道:「徐兄,慎言。」這等國家正典,哪裡是爭國本的時候。
然而,徐開的「昊天庇佑,天命有應」,僅僅八個字,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卻已讓周圍翰林院眾清流官員騷動不安起來。
或許,有些事情就應該趁熱打鐵?
翰林掌院學士柳政,眉頭皺起,臉色鐵青,冷冷掠了一眼徐開。
這位掌院學士是楚王側妃柳氏的父親,是楚王的老丈人,雖其人一向以清流自居,但心底還是支持著楚王,比如楚主禮賢下士,喜愛文華的名聲,就是其一眾學生幫著揚名。
熙和宮中,捷報和奏疏尚在武勳傳閱著。
說來也巧,文臣看過之後,奏疏從殿中武官尾部傳起。
於是這份在邵英臣口中「糊弄不了聰明人」的「智商檢測器」,將殿中三品以上的文武群臣的智商檢測了個遍。
不過,其實也情有可原,有的並非兵部的官吏,隔行隔山,的確不懂朝廷軍報令製,有的官員則是疏忽大意,比如兵部的官員沒有去想著懷疑。
事實上,如果沒有明顯的疏漏,誰會像賈珩這樣帶著「懷疑一切」,「找茬兒」的心態,去懷疑戰報的真假?
現在是什麽時候?
國家藩王冊封王妃的大典,結果你冷不防地說捷報是假的,沒有確鑿證據,說錯了怎麽辦?
哪怕有人覺得隱隱不尋常,比如為何沒有見到河南巡撫周德禎的名字以及鈐印,還有兵部侍郎施傑,就稍稍疑惑河南都司應該三人具題才是,好像還缺了一位經曆署名用印。
甚至,戰報格式寫的好像也不是很工整的小瑕疵。
但許多東西,在某種環境和氣氛的襯托下,會自行腦補丶修正,除非十分嚴重的漏洞,不然不會引起懷疑。
比如,為何沒有巡撫周德禎的署名,可能的解釋是河南都司貪功,急於奏報,格式不工整,也可能是文吏粗心大意,至手沒有經曆副署用印,也不是太大問題。
河南都指揮使郭鵬和金事彭國麟的印鑒不是在上麵蓋著,還有名字,更不要說還有一位來自朝廷中樞的勳貴的奏疏以為佐證。
上麵的印鑒鈐押,紅色印泥,實在嫣紅刺目。
關鍵是此情此境,除非明顯是非常大的漏洞,否則,怎麽會有人懷疑被崇平帝先一步承認的戰報。
後世,許多招搖撞騙的案例,甚至在資訊發達的後世,還能見到政治抗客冒充大員親戚,騙到了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
至於青史也有記載,如前元末年,河南行中書省的小吏範孟,尋人合夥假冒欽差,將河南行省高階官員誘捕,幾是一網打儘,直接造成河南行中書省體製癱瘓。
這不是清代的李衛當官的戲劇,而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史實。於是,戰報終於傳到了前軍都督同知柳芳的手中。
柳芳拿著戰報閱覽著,過了會兒,看向前方的蟒服少年,直接遞將過去,笑道:「賈大人也看看河南官軍的捷報,可知當初打破汝寧府丶洛陽危殆的言論,是何等杞人憂天,危言聳聽!如今看來,不堪一擊的不是河南官軍,而是賊寇!「
此言一出,恍若拉開了序幕,原本隻是存在於殿中文武群臣心底的腹誹,在此刻被擺在台麵上,都是麵色古怪地看向那少年。
「賈大人,看過之後,再也不用寢食不安,如坐針氈了吧?」柳芳譏諷笑了笑,將手中的戰報遞將過去。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也是這幾天聽著彈劾奏疏,記住了幾句科道言官們的引經據典,而此番言論一出,在熙和宮中頓時掀起軒然大波,擁有難言的殺傷力。
庸人自擾,賈子鈺是庸人?
賈珩麵色平靜,伸手接過捷報,以及牛繼宗的奏疏,開始凝眸閱覽。與此同時,內閣首輔楊國昌聽到柳芳之言,心頭暗道,武勳尚且不滿小兒,彼等何德何能,與聞國政,執掌樞機?
崇平帝這時,也看向那蟒袍少年,見著其逐字逐句閱覽戰報,暗暗搖了搖頭。
吃一塹丶長一智,磨練磨練也好。
與此同時,就在殿中群臣為戰報而喜的時候,熙和宮西南角搭就的看台上,端容貴妃也從內監口中得知熙和宮中的消息。
「河南官軍大捷?」端容貴妃秀麗玉容上現出一抹驚訝。
內監笑道:「娘娘,殿裡的大臣都議著呢,河南都司寫了奏報,一等伯牛繼宗還寫了為河南都司將校請功的奏疏。,
南安太妃聞言,笑了笑道:「娘娘,這可真是一樁大喜事,喜上添喜了,雙喜臨門。
這時,牛繼宗之母許氏聽到自家兒子的姓名,在牛繼宗之妻楚氏的攙扶下,笑問道:「可是繼宗?他年後不久就去了河南,這是傳來捷報了?」
內監道:「殿中說是來了捷報,還有牛爵爺的請功奏疏。」
許氏聞言大喜,對楚氏道:「可聽到了?這下不用再為繼宗提心吊膽了。」
南安太妃兒媳婦兒羅氏笑道:「還有這來的也是時候,正是魏王大喜的日子。」
柳芳之母孫氏笑著接話說道:「這就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您說怎麽來的這麽寸。」
南安太妃以及理國公柳家的誥命夫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高興,喜氣洋洋。
端容貴妃聽著,玉容動了動,也不說其他,任由幾個誥命議著,這又帶動了周圍的其他誥命夫人的議論。
有的讚揚鎮國公家不愧是將門之後,旗開得勝的。
有的說這是好兆頭的。七嘴八舌,興高采烈。
然而,眾誥命夫人議論了一會兒,柳芳之母孫氏忽然看向賈母,問道:「賈家老姐姐,我怎麽聽說珩哥兒前不久說著,河南官軍要大敗,汝寧府被攻破,開封府也要落入叛軍手中?」
此言一出,原本周圍熱烈洋溢的誥命夫人,都是停了談笑,相熟的對視一眼,目光玩味地看向賈母,或者說賈家的三位誥命夫人。
賈母臉上原本還有淡淡的笑意,經此詢問,忽而一滯,哪怕再在後宅一味高樂,可也知道這會兒戰報傳來,對曾經秉持河南官軍必敗之論的賈珩,是何種影響。
可這時候,說句不好聽話,挨打隻能立正,連一點兒的還嘴都不能。為何?
難道價盼望著大敗?勝了,反而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
迎著一眾誥命夫人目光玩味的矚目,賈母強笑了下,說道:「朝堂上的事,我在後宅,倒不知道,有這麽一說?」
柳芳之母親孫氏見此,心頭隻覺得快意無比。牛繼宗之母許氏更是欣喜不已,暗呼解氣。
許氏身旁的楚氏尚不依不饒,說道:「太夫人,珩哥兒畢竟年輕識淺,比不上那些內閣閣臣老成持重,沒有料中也是有的。
南安太妃笑了笑道:「珩哥兒,說來也沒多大吧,說來還沒魏王大呢,這般就操持這麽大的事兒…終究是不太妥當的。」
柳芳之母孫氏也是附和說著。
這時,北靜王妃甄雪秀眉蹙了蹙,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捏著手帕,看向自家姐姐甄晴,卻見自家姐姐也凝起秀眉,眸光閃爍不定。
暗道,姐姐這般想要拉攏那賈子鈺,如今他栽了這麽個大跟頭兒,也不知姐姐會不會繼續「雪中送炭」?
想起那位給自己印象眉宇堅毅,擲地有聲的少年,此刻多半在熙和宮中正在接受群臣的質疑吧?
甄晴玉容默然,捏著手帕,柳葉細眉下的鳳眸,隱有驚異之色流露。賈子鈺,這次料錯了,這可真是……
這會兒,南安太妃轉而看向那站在賈母身旁的秦可卿,笑意寡淡幾分,叮囑道:「秦氏,有些話你也該多聽聽孫老太夫人的話,以後多勸勸子鈺,不要太過輕狂了才是,謙虛謹慎,終歸不會出錯。」
口稱秦氏,儼然對秦可卿已成教訓之勢。
秦可卿抬眸看了一眼南安太妃,卻並未理會,心頭已為擔憂填滿。柳芳之母孫氏道:「老身也是這麽個說法,終究是老親,現在珩哥兒又掌了軍機,不能輕狂了,前個兒,金家的小王爺,還有芳幾,隻不過提醒了他兩句,讓他不要再聽風就是雨,他就那般大脾性,喊打喊殺的,金家的世子,現在還沒有好,現在連典禮都參加不了。」
這時柳芳之妻唐氏,歎道:「是啊,何必鬨得這般,還是年輕氣盛,有了點兒權勢,一點兒委屈都不能受。」
牛繼宗之母許氏就沒有這般客氣,說落道:「珩哥兒還說著官軍大敗,這什麽意思?不就是說我家繼宗吃了敗仗嗎?他說我家繼宗也就是了,當初果勇營的事有著過節,老身也懶得計較,可還說著什麽開封府失陷,一省府城,到他嘴裡好像要陷落似的,對了,聽說魏王的小舅就在祥符縣做知縣。」
說著,許氏看向端容貴妃以及宋璟之妻沈氏,作惱道:「貴妃娘娘,聽說您聽聽,這不是詛人嗎?」
牛繼宗之妻楚氏接話道:「是啊,他就知道信口開河,和那街上茶館兒的書生有什麽兩樣?哪有軍機重臣的樣子?
此刻,舊事重提,無疑在派著賈珩的不是,而且用宋家老四宋暄的有意無意挑動著端容貴妃的神經。
端容貴妃秀眉下的清眸,瞥了眼楚氏,心頭生出一股不悅。
人家是不是詛咒不知道,你在這般大喜的日子,故意敘說一遍,惡心人是吧?
宋璟之妻沈氏,也有些覺得楚氏的話不中聽,輕聲道:「先前不是說推演局勢,也沒斷言著。
一旁的宋妍正拉著水歆的手,就是好奇地看向眾人。
「說是這般說,但鬨的滿城風雨,人心惶惶的,現在都快成了一個笑話。」牛繼宗之妻楚氏,低聲說道。
見端容貴妃臉上似都現出一些不耐,南安太妃笑著打了個圓場,看向臉色淡漠,已然全無往日笑紋的賈母,歎氣道:「老姐姐,咱們自家人,不論再如何說的深了淺了,也沒什麽,後宅婦人頭發長見識短,可就怕前麵的言官,也跟著彈劾珩哥兒,那時就鬨的滿城風雨,雞飛狗跳的,這幾天的奏疏不就是,聽說珩哥兒還得被人稱什麽賈棉花,說是不怕彈,還有更難聽的話都有,老姐姐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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