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奧起手撥琴弦,輕快的音樂頓時響起,嫻熟的彈琴手法,飽滿的音節,銜接自然的曲調,無不說明,他是一個技藝精湛的樂師。
舒黎以前沒有聽過這首曲子,但不妨礙他跟上伊利奧的節拍,聽完前奏,基本掌握了曲子的走向,在適當的節段,搖晃手鈴,增加音樂的層次感。
西穆和歌舞團的其他成員不約而同地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由於情況緊急,瑪麗隨手找了一把普通豎琴,平時用於新手練習,絕對入不了正式樂師的眼。
然而,這把豎琴到了黑發青年手裡後,竟然發出了獨特的音質,優美得讓人以為這是一把絕世好琴。
一首大陸經典古曲《美麗的巴喀特河》,在空曠的草地上響起,活潑輕快,充滿活力,加上清脆的鈴聲,聽得人心情愉悅,眼前仿佛出現了一條寬廣的河流。
晨光灑在微波蕩漾的河麵,金光閃閃,水鳥展開翅膀,翩然起舞,水花飛濺。勤勞的姑娘,抱著洗衣盆,邁著輕快的步伐,來到河邊,望著美麗的巴喀特河,唱起了讚美的歌謠。
“來自雪之國的水啊
輕輕地流淌
繞過重重高山
彙聚成美麗的巴喀特河
奔流向遙遠的塞西利亞
你是來自北方的女神
滋養廣袤的大地
從不求回報
美麗的巴喀特河
輕輕地流
帶走我的思念和憂傷……”
略顯沙啞的男中音,唱起了這首耳熟能詳的歌曲,彆有一番風味。
當英俊的黑發青年唱完最後一句,琴音也隨之停止,手鈴聲漸歇,完美地收尾。
四周靜悄悄。
無論是歌舞團的人,還是高高在上的騎士們,都保持著陶醉的神情,沉浸在美妙的音樂和歌聲之中。
好一會兒,西穆帶頭鼓掌,其他人跟著鼓掌。
伊利奧放下豎琴,起身向為首的騎士隊長行禮。“尊貴的騎士先生,請問您對我們兄弟二人合奏的曲子,是否滿意?”
騎士隊長眼神冰冷地打量他,半晌,說道:“不錯,你們確實有進迪亞蘭王城的資格。”
《美麗的巴喀特河》是樂師必學歌曲,聽似簡單的調子,彈奏時需要高超的琴技。這黑發青年手指修長,一看就知是一雙經常彈琴的手。而他追捕的通緝犯毫無音樂才華,更不可能彈奏出如此美妙的音樂。
“感謝騎士先生的肯定。”伊利奧再次行禮,神色激動,將一個年輕樂師的野心展現得淋漓儘致。
騎士隊長皺眉,吆喝一聲,雙腿踹馬腹,率先離開歌舞團的營地,其他騎士收到指令,揚起鞭子拍打馬屁股,迅速跟上隊長。
“得得得得——”
二十多匹馬來去如風,留下一陣遠去的灰塵。
騎士團離開後,歌舞團的人紛紛圍住伊利奧和舒黎。
“阿爾先生,小阿莫,你們太棒了!”
“我第一次知道,普通的樂器到了優秀的樂師手裡,都能發出天籟之音。”
“阿爾先生好厲害!”
“小阿莫也不錯,和阿爾先生配合默契,鈴聲琴音完美地融為一體。”
“阿爾先生的嗓音真好聽,聽得我的腿都軟了。”
“看來我們這幾個樂師要失業了。”
麵對眾人的稱讚,伊利奧從容應對。
“阿爾先生,你們要不要加入我們米莉亞歌舞團?”西穆棕色的狹長眼睛閃爍著算計的精光,熱情地向兄弟倆發出邀請,“我們即將前往迪亞蘭王城,參加萬象節的歌舞團比賽,如果奪冠,我們將有機會進入皇宮,為尊貴的國王和王後表演節目。”
伊利奧沒有立即回答,在眾多灼熱期望的目光中,陷入沉思。
舒黎安靜乖巧地站他身邊,腦子快速地運轉了起來。
他們一定被幸運女神眷顧了,路上隨便遇到的歌舞團,目的地竟然是達利亞帝國的王城。
這趟順風車搭得太值了。
團長西穆野心勃勃,竟然想進皇宮為國王和王後表演節目。
如果獲得國王和王後的讚許,米莉亞歌舞團將提高檔次,演出費翻倍,進出各大城市暢通無阻。
舒黎和伊利奧的目的地也是王城,如果答應西穆的邀請,或許能順利見到王後。
唯一讓他覺得為難的是,半個月的時間太久了。
他想儘快趕回精靈國。
母樹、二號果子、暗精靈還等著他呢!
伊利奧結束思考,笑容可掬地望著豔麗的團長。“感謝西穆團長的邀請,隻是我和弟弟自由慣了,比起在歌舞團發展,更喜歡遊曆大陸。不過……”
“不過什麼?”西穆蹙眉,為他的拒絕感到遺憾。
這麼優秀樂師,不能留在自己的歌舞團,太可惜了。
她活了三十年,遇到過無數優秀的樂師,但沒有一個樂師像阿爾這樣年紀輕輕,琴技精湛,幾乎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伊利奧摸摸舒黎的頭,一臉寵溺:“小阿莫一直見識迪亞蘭王城的繁華,我便帶他出門遊曆了。承蒙西穆團長照顧,路上如有需要,可以隨時差遣我。”
“既然這樣……好吧!”西穆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隻能作罷。
舒黎仰望伊利奧完美的側臉。
真是狡猾的回答。
既委婉地拒絕又不得罪人,作出一個可有可無的口頭承諾,緩解對方的不滿,給自己找一個搭順風車的合理理由。
事實上,伊利奧的琴技隻發揮了四分,彈奏的這首曲子,仔細辨聽,還是能找出不少瑕疵。
即便如此,普通人類聽了他的琴音和歌聲,都驚為天人,想招攬他進歌舞團。
經此一事,伊利奧相當於給舒黎上了一堂課。精靈或妖精出門在外,必須藏拙。
吃完早飯,歌舞團的人利落地收拾東西,坐上各自的馬車,繼續趕路。
舒黎和伊利奧回到那輛放雜物的馬車,聞到刺鼻的氣味,胃裡的早餐差點吐出來。他果斷地掀開馬車窗簾,讓新鮮的空氣流進來,與臭味交換。
伊利奧慵懶地靠坐著,打了個哈欠,一副要補眠的模樣。
舒黎佩服他的鼻子,在異味之間,竟然還能泰然自若。“阿爾哥,我們多久才能到達王城?”
“快的話,四天。”伊利奧閉著眼睛說。
“四天?”舒黎糾結。單是去王城就要消耗四天,加上昨天共五天,剩下兩天根本來不及混進皇宮見王後,更不用說返程了。
“我們時間充裕。”伊利奧掀起眼皮,看著愁眉苦臉的小妖精。
“可是……六天後,我本該去精靈國學習。”舒黎鼓起腮幫子。
當然,真正的理由不能告訴伊利奧。
伊利奧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他知道小妖精在煩惱什麼,卻不能點破。
畢竟小妖精不想讓精靈知道他的豐功偉績,精靈們順水推舟,配合他的隱瞞。
“王不會介意,當務之急,為你解除詛咒才是第一要事。”伊利奧拍拍舒黎的肩膀。
舒黎垂頭:“好吧!”
詛咒危險係數最高,他還是保命要緊。
否則,沒有命,一切都是空談。
但願母樹和暗精靈能理解他的難處。
馬車急速行駛,顛得舒黎胃酸翻滾,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無論如何都難以適應,恨不得露出翅膀,衝出去飛翔。
反觀伊利奧,靠著車廂壁,睡得四平八穩。
舒黎無比羨慕他的睡眠質量。
然而,仔細一想,昨天夜裡伊利奧為了照顧他,一定沒睡好覺。
舒黎心裡愧疚。
如果不是為了他,伊利奧根本不會這樣折騰。
拍了拍臉頰,他安定心神,告誡自己不能矯情,必須學會在不同的環境裡生存,為以後遊曆大陸打基礎。
他調整坐姿,靠著車窗,欣賞沿路的風景,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是一條凹凸不平的泥路,隻能供兩輛馬車並排行駛,道路兩側是茂密的樹林,遠處是山坡丘陵,荒無人煙。
路上除了歌舞團的馬車隊,偶爾會碰到步行的人。
他們大部分衣服襤褸,佝嶁著背,麵黃肌瘦。
舒黎見了,唏噓不已。
異世界比想象中落後貧窮。
馬車行駛了一早上,快到中午時,道路平坦了一些,顛簸幅度小了,兩側的樹林換成了大片的田地。
田地裡種滿了農作物。
舒黎經常幫精靈打理麥田,一眼看出田裡種的是麥子。
然而,這些麥子與精靈國的麥子截然不同,長勢非常糟糕,參差不齊,顆粒乾扁,和野草差不多。
舒黎微蹙眉頭。
異世界的生產水平也太低下了吧!
百姓過什麼樣的日子可想而知。
歌舞團經過一個村莊,受到村民熱烈的歡迎。
西穆下車與村長交涉,中午想在村裡休息,解決午餐。
村長同意之前,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村子很久沒有熱鬨過了,希望歌舞團為村民表演一個節目。
西穆欣然答應。
表演節目而已,小菜一碟。
伊利奧適時地醒來,帶舒黎下馬車,毫無心理壓力地蹭吃蹭喝。
吃完飯,歌舞團兌現諾言,年輕的少女們,穿上鮮豔的裙子,在樂師的彈唱吹奏下,為村民跳了一個精彩的集體舞蹈。
村民興奮地鼓掌,像過年般激動不已。
舒黎坐在一旁觀察,衣不蔽體的村民與衣著豔麗的歌舞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表演結束,歌舞團揮彆依依不舍的村民,繼續趕路。
天黑之前,他們必須到達奧托城——達利亞帝國四大城市之一。
前往大城市的道路越來越平整,馬車不再顛簸,舒黎總算有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從伊利奧的背包裡拿出一本厚厚的筆記本。
這是之前拜訪大蛇先生時,從自相殘殺的冒險者身上“撿”的,筆記本裡用大陸通用語記錄了各國的風情民俗等,非常實用。
前段時間專注學習,隻看了個開頭,後來又發生了一係列的事,太忙了,便沒看下去。
這次出門,他特地從儲物戒裡拿出這本書,存放伊利奧的背包裡。
現在有空,正好臨時抱佛腳。
筆記本的主人應該是一個處女座,記錄的內容條理清楚,分類明確,一目了然。
舒黎輕而易舉地找到達奧托城相關的內容。
伊利奧看他認真地閱讀,伸指點了點他的額角。“與其看書,不如問我。”
馬車雖然不顛簸了,但還會左右搖晃,書看久了,容易傷眼。
舒黎道:“沒關係,我先看,不懂再問你。”
伊利奧放鬆地靠回車廂壁,打了個哈欠,閉眼假寐。
舒黎翻過一頁,默默記下裡麵的內容。
突然,馬車劇烈搖晃,他迅速合上筆記本,想穩住東倒西歪的身體,伊利奧長臂一伸,將他攬住。
“發生了什麼事?”舒黎詫異地問。
伊利奧側耳一聽,揚眉:“有人打劫。”
“啊?打劫?”
舒黎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