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宮雪驚聞君應憐前言不搭後語,自相矛盾的言詞,嬌軀再度劇烈的顫抖起來,美眸之中,露出來不可置信的神色,突然一下子湊到君應憐麵前:“你……你是說?”
君應憐麵色旋即轉回平靜,將碧綠色的茶水,徐徐傾倒進入透明的白玉茶杯,淡淡道:“我記得,當初……你身懷六甲的時候,我們亦曾經見過一麵。”
“當初……你兒子出生,你們夫婦逃亡的時候,我也算是多少幫過一點小忙。”君應憐輕輕道:“隻不過……當日因為身有要事,追逐那負心人,以至於沒有能夠善始善終,對於你們夫妻的際遇,實在是報歉得很。”
月宮雪神色緩和了下來,輕聲道:“如何敢當宮主的抱歉二字,當日整個天下何嘗有人幫助我們?連他的家族都不敢出麵,唯有君宮主在那個時候助了我夫婦一把……月宮雪又怎麼敢奢望更多?”
“當時不過是舉手之勞,相助一臂而已,若是我能多插一些手,你夫妻之局麵或者不至慘淡於斯!”君應憐搖頭道。
“當初那一助,於君宮主而言,或者隻是舉手之勞,但於我們一家三口卻是活命之恩,倍感盛情、永銘五內,此生此世也是無法報答的。”月宮雪滿是感激地說道。
“事後,我曾經以我與笑君主兩人名義,向月皇傳信……保下你們夫妻的性命。”君應憐道:“總算是我跟他的名頭在當時還有些威懾力,聽聞令夫被貶下界,而你則被幽禁……卻萬萬沒有想到,瓊華月宮的變通手段,竟是這麼殘酷。”
月宮雪恍然大悟:“原來竟是如此,我當日還詫異我所犯下的過錯等同叛逆月宮,月宮竟然還能容我活下去,隻判我幽禁之罰,竟是因為君宮主當初的一言之賜!”
原來,自己一家明明殺星照命,卻為何最終沒有死,竟是因為那兩人的一句話,直到今時今日才知道,才明白,實在是太遲了,那兩人已有一人隕落,豈非回報無期……
月宮雪滿臉感激之色的說道:“雖然難受,但人終究是還活著的,總有希望。”
君應憐苦笑了一下,道:“不錯,人隻要還活著,就有希望。”
說到這裡,卻不禁想起了葉笑;不由得心中一陣刀絞一般的劇痛。
誠然,月宮雪現在雖然受了諾多苦楚,但,她卻猶能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還活著。
所以她心中永遠存有那麼一線希望,在支撐著她,堅持下去。
但是自己呢?
自己此際雖然還活著,可是,真的還有希望麼?!
“我尤記得,當初你為了保全孩子的性命,曾經有想要將孩子托付給我。”君應憐淡淡的笑了笑,道:“隻可惜,我那時候卻亦是分身乏術,難以保那孩子於萬全……”
月宮雪臉上有一絲感動:“雖然如此,君宮主當年也為我們出了一個主意,讓我夫婦為這個孩子取一個威震八方的大人物名字。”
“我們夫妻斟酌再三之後,恰巧拙夫便是姓葉,索性就用了君主大人的名諱……”月宮雪輕聲道:“這件事於君主大人實在是冒犯;不過當年君宮主出手乾預,也為這個名字……有了來源。”
“不錯,隻要我出了手,就也代表葉笑對此事表了態。”君應憐道:“這原本就是我的意思……無論瓊華月宮當初如何的決絕,但在斟酌過是否要因為這件事而同時對上我們兩個人,也始終也還是要有過取舍的。”
月宮雪美目之中,滿是感激:“再次感謝君宮主的厚意。”
“隻不過現在,名震八荒的笑君主已經死了。”君應憐低眉說道:“所以,葉笑這個曾經名震天下的名頭……令郎再沿用之,隻怕得到的不再是庇護,而是危機。”
月宮雪悵然的抬頭,眼睛似乎凝注在遙遠的不可見的地方,幽幽地歎了口氣,道:“宮雪自是知道宮主所言有理,隻是我也不知道,我那孩兒……現在到底身在哪裡?過得可還好,他如今,十有八九身在下界……”
君應憐輕聲道:“今天我前來另有一件事,便是為了確定一下……你那孩子,可是當真……就取名字,叫做葉笑?”
月宮雪臉上輕輕一紅,輕聲道:“是。”
一絲絕望的神色,浮現在君應憐的臉上,隨即卻又消失,追問道:“我對尊夫令郎之事所知更少,你言他們父子二人如今身在下界,那下界可是寒陽大陸嗎?”
月宮雪咬著嘴唇,輕輕點頭。
寒陽大陸,乃是她從來沒有真正接觸,卻又無數次在夢中出現的地方。
這個下界大陸的名字,可謂是月宮雪這麼多年來,心中的聖地!
因為,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兒子,就在那裡!
君應憐心下更冷,不再說話,隻是一味靜靜地煮茶。
似乎問出來這兩個問題,心事已了,這人世間,當真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讓她掛在心上的東西。
她不再說話;但月宮雪卻是不那麼沉得住氣了。
君應憐的問題,沒頭沒尾,沒來沒去,問得可謂莫名其妙,不知所雲,然而問題始終是牽扯到月宮雪最在乎,最牽掛的那兩個人,如何還能沉得住氣!
勉力忍了好半天,見君應憐仍舊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了,月宮雪不禁著急了。
難不成你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提一提我兒子的名字?這般不上不下的,那豈不是要吊胃口直接將我活活的吊到死?
然則君應憐此際卻是真的不想說話了,她來到這裡的初衷已了;這一次來到這裡,就是心底存下了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可能;縹緲在天外的一點點希望……
月宮雪的回答簡單明了,卻已經將她的那唯一一點幻想徹底的無情撲滅。
此際的君應憐萬念俱灰,若非尚有哪一點複仇的執念,隻怕死的心都生出來了。
隻是,她明顯低估了一位母親,一位十幾年都沒有真正見過自己親生兒子母親的那份執著的舔犢之情。
整整十七年了……總算來了一個和自己說說自己兒子的人,月宮雪如何肯放過?
月宮雪隻感覺自己一顆心仿佛隨時都能從口中跳出來。
“君宮主;你剛才那幾句話,可是……曾經見到過我那……苦命的孩子麼?”月宮雪緊張萬分的看著君應憐,極力地想要從君應憐的臉上找到一些自己可以了解並且渴望看到的情緒。
“沒有。”君應憐搖搖頭,信口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