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篝火燃起。
無名小村的柵欄牆頭繼續趴著一排看熱鬨的人。作為村長的‘小老頭’探著腦袋遠遠觀瞄,隻見本村柴屋方向點起好幾堆火焰,火光籠罩周圍幾十米的距離,將村寨本身都給照亮了。
“也不知這些老爺過了今晚還能活下來幾個?”一名手持弓箭的村民嘀咕道。
在初步跟穿越眾接觸後,村民對周青峰這些外來人的心態發生了某種變化。覺著對方人少也罷,覺著對方好欺負也罷,總之就不如剛開始初遇時那麼畏懼,甚至起了些非分之心。
比如說夜裡穀管家還希望村子能提供食物。可村裡就沒再提供魚肉,隻有些紅薯;夜裡要點火,他們甚至想把火鐮賣個好價錢。
沒提供上好的晚餐麼,仆人們沒說話。他們中有人卷起褲腳跑到村旁的小河中,用粗製的木矛紮了幾條活魚回來。還有人在山林中辨彆並采集些野果回來作為食物。結果就是晚餐甚至比午餐還豐盛些。
在隊伍裡,周青峰雖然名義上是個‘少爺’,可他啥也不會乾。穀元緯幫他激活了靈力,他也不懂如何施法。問穀管家,可穀管家卻搖頭表示自己隻是個尋常人,不是修士老爺。
周青峰依稀記得穀元緯曾經說過術法就是靠意念施展,可他站在點燃的篝火前,冥思苦想也不知道該怎麼著手,似乎隻是一層窗戶紙的事,可就是捅不破。
黑夜降臨後,村子周圍陷入一片死寂,濃墨般的黑暗侵襲而來,人的視線隻能看到火光照射的十來米。篝火的光線在周青峰臉上晃動跳躍,他自覺感到自己體內的靈力並不多,甚至都不夠施展一個完整術法。
無名村寨的人口很少,為了減少防禦上的難度,其村寨建築麵積很小,隻能將一些次要的建築建在柵欄外,柴屋就是其中之一。而在柴屋附近是空曠的田坎和薄田,一條小河從柴屋附近流過。
周青峰倒很慶幸自己目前不是一個人,否則光靠他一個人單打獨鬥,十有八九現在還在山林裡打轉。穀家的仆人們雖然不太可靠,可有團隊的合作與分工,也能提供一份依靠。現代社會的人有集體生活的習慣,乍一看沒什麼特彆,可一旦遇到困境,抱團就是本能。
“周少爺,你的晚飯。”穀管家手捧著一個木碗過來。
碗裡有烤好的魚和紅薯,還有一串野果子,依舊沒有鹽。周青峰抓起那一串像葡萄的野果問道:“這是啥?”
“這是山野裡的五味子,已經試過確保沒毒。”穀管家說道。
五味子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周青峰三下兩下就把碗裡的食物統統吃完,還喝了一份野菜湯。湯的味道就不怎麼好了,據說裡頭有蒲公英,仆人說這東西有病治病,沒病防病。周青峰就不廢話,乖乖的喝了——小命要緊,誰也不想病死。
夜色降臨後,山區的氣溫陡然降低,寒冷的夜風呼呼的吹。周青峰特意待在柴屋外的一堆篝火處,他現在有點後悔昨天在時空孤島內沒穿夠了衣服,在深夜打開時空門之前,還是挺冷的。不過看看其他人,比周青峰更不堪。
“周少爺,給。”穀管家又給周青峰拎來一根木矛。這木矛白天削好了,夜裡點燃篝火又把矛頭燒黑,增強硬度,提升殺傷力,“待會真要來了鬼,還是要少爺出一份力啊。”
周青峰知道穀管家的意思,無非是擔心真出什麼事他卻磨洋工。因為白天這位‘大少爺’就是啥活也不乾,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讓不少仆人有些怨言。周青峰對此也無奈,因為他確實是啥都不會乾。
“放心,放心。”周青峰心想:我好歹也是殺過兩個黑鬼的,至少膽氣是練出來了。該拚命的時候自然會拚命。
穀管家忙東忙西的,一張老臉臟兮兮。若不是昨晚聽他背後有算計,周青峰定會覺著這人老實忠厚。周青峰對他謝了幾聲,他咧嘴笑笑揮手就走,不過走出幾步他就嗷嗚的一聲逃了回來,口中大喊,“那麼大一隻鬼跑出來了,你們眼瞎嗎?”
夜裡突然的一嗓子把周青峰嚇的心頭直咯噔,抓緊木矛霍然站起。他從穀管家逃回來的方向看去,隻見地上有什麼黑乎乎的東西在爬,仔細一看有具裂唇露齒,臉皮潰爛的恐怖屍體從村邊的河裡爬上岸,帶著滿身水跡正在靠近。
這東西無聲無息的從水裡爬上來,一亮相就把穀管家嚇的驚魂逃跑。周青峰剛剛還在想自己殺過人不會慌,可現在不等他定一定神,就聞到一股濃烈的屍臭撲麵而來,中人欲嘔。
惡臭讓人的腦子嗡的亂成麻,抵抗心思都被這臭氣給熏得煙消雲散。周青峰慌不迭的跟著穀管家朝後跑,甚至將手裡那根木矛都給丟了——這種狀況我以前沒遇到過啊。
跑回來十幾米,穀管家總算停住腳對後頭的仆人喊道:“你們還不上來幫忙?等老子死了,你們還能活下去?都給我上來想辦法頂住。”
穀家的仆人們硬著頭皮上前,可看到那隻爬行的水鬼緩緩靠近,愣是沒一個人敢於上前。他們手裡都是腰刀鐵尺類的短兵器,跟惡臭濃烈的水鬼肉搏絕對吃虧。而一名手持弓箭的仆人倒是連射兩箭,卻根本不能造成有效傷害。
周青峰退下來後乾嘔的大喊道:“那個鬼屍好臭,人上去根本站不住,熏都被熏死了。”
穀家其他仆人大概是意識到這位‘大少爺’再次的靠不住,禁不住士氣崩潰,鬥誌岌岌可危。穀管家在仆人中大聲呼喝,不斷威逼利誘的動員,才麵前讓手下不至於逃亡——若是逃亡崩潰,這凶險的荒郊野外會死的更快。
這頭水鬼確實可怕。腐爛發黑的麵孔,裸露流膿的四肢,熏人作嘔的屍臭,這一切都讓人頭皮發麻。尤其是屍臭隨風湧來,站在第一線的人會胸悶,氣短,一陣惡心就會彎腰大口嘔吐。
幾十米外的村子牆頭,好幾個村民正發出嗚嗚的恐懼呼喊,哪怕隔著老遠他們都在發抖。有人牙齒嘚嘚嘚的哭道:“是巡山大王的坐騎,是那頭水鬼。它又來吃我們的人了,它又來要我們供奉了。”
村民的表現沒比周青峰等人好到哪裡去,他們甚至因恐懼而慌亂,好些人眼神飄忽,大有崩潰之勢。倒是作為村長的‘小老頭’惡狠狠的抄著一柄鏽刀罵道:“誰也不許跑,這次是輪到誰家婆娘喂水鬼了?是四柱家的媳婦吧,我們養了她幾個月,也該她上路了。”
村民中立刻有人嚎叫著下跪,把牆頭的木板磕的咚咚咚響,“阿叔,求你發發善心,你饒了她吧,好歹讓她把孩子生下再說。”
‘小老頭’卻獰色說道:“彆廢話,把你媳婦拉出來再說。要是那頭水鬼吃了外麵那些老爺就走,你媳婦自然能活,可要是水鬼不滿意,那是你媳婦命不好,還是得送她上路。你看外頭那些老爺都不怕,你怕什麼?”
村頭柵欄上呼天喊地,怕的要死。直麵水鬼的周青峰此刻卻不是不怕,是怕的無路可退。他躲到穀家仆人的後頭,撿起一根沾滿樹脂做的火把,就靠咋咋呼呼的揮舞火把給自己壯膽。他這會恨死自己為毛把木矛給丟掉,搞的現在狼狽至極。
地上爬行的水鬼體型很大,它看似笨拙,速度不快,可隻要靠近後就會猛然躍起,夾帶濃烈的屍臭撲了上來。張牙舞爪的它還力大無比,可以輕易將劈砍的腰刀格擋開,就猶如噩夢中的夢魘,比恐怖片裡的鬼怪可怕一萬倍。
“小心。”
“這水鬼撲上來了。”
“哎呦,這鬼東西力氣好大!”
“兩個人一起上,砍死它。”
“糟糕,老五!”
“老五被咬住了。”
穀管家指揮仆人們勉強維持鬥誌,可隨著水鬼猛然躍起撲擊,一個靠太近的仆人沒能躲閃開,直接被撲倒在地。水鬼的大口當即咬住這名仆人的大腿,撕咬,扭動,搖晃。被咬住的仆人發出刺耳的慘叫,不斷呼救。
其他穀家仆人見狀再也扛不住了,無論穀管家如何驅趕都不肯上前,所有人乾脆一哄而散,連穀管家自己都被裹挾的隻能後退。村寨裡的村民們頓時紛紛哀歎,覺著外頭那些老爺們隻怕都活不成了,這黑夜裡亂跑可是會死人的。
而就在場麵最後崩潰,卻有一聲爆喝猛然響起。逃跑中的穀管家回頭一看,隻見最開始就退下來的周青峰居然又跑去撿回自己那根四米長的木矛,嗷嗷叫的朝水鬼衝了過去。
水鬼正在撕咬被撲倒的仆人,周青峰從其後背挺矛而上。他奮儘全力將矛頭朝水鬼的後背戳了進去,腐爛的皮肉沒能擋住硬化的矛頭,噗的一下就被捅了對穿。
正趴著享受血食的水鬼發出淒厲的嚎叫,它兩隻長長的手臂試圖朝後抓,腦袋更是一百八十度的扭了過來。那一口烏黑腐爛的利齒不停開合,顯然是想把周青峰給咬死。
四米長的木矛把水鬼釘在地麵上,周青峰又把一根火把朝水鬼身上丟,同時對剛剛逃走的穀家仆人們大喊道:“把木柴丟過來,丟到這水鬼身上去燒死它。”
聽到周青峰的呼喊,穀管家手忙腳亂的又把逃走的仆人們一個個拉回來。所有人一擁而上,將原本柴屋內的木柴搬出來朝水鬼身上拋。周青峰又把燒著的木柴丟進去,就等著這頭凶厲的水鬼最後被燒成灰。
可這頭水鬼顯然不會這麼容易死,它四肢撐地不停挪動,釘住它的木矛頓時鬆動。眼看它就要再次恢複活動自由,穀家的仆人們又再次一窩蜂的跑了。
周青峰氣急上前,雙手抓住木矛跟那隻水鬼較勁。腦袋後轉的水鬼卻是張口一吐,可怖的大嘴中飛出根兩米多長的舌頭,嗖的一下就朝周青峰舔了過來。同時一股濃烈的腥臭氣息噴出,令人魂飛魄散。
水鬼舌頭一出,周青峰也被嚇的一縮脖子。看到這惡臭的東西帶著黏液朝自己臉上甩過來,他當即哇哇的扭頭就跑,一點英勇獻身的意誌都沒有。
水鬼的舌頭甩了出去一無所獲,身子便挺直不動,慢慢收回飛舌。這原本是水鬼的絕招,可今天碰到個越戰越勇的。周青峰跑出去一會又罵罵咧咧的跑回來,他看準了水鬼一動不動的模樣,上前拔出了釘死水鬼的木矛,朝著水鬼張開的大口就捅了進去——這一下正中要害,直接捅爛了水鬼腐朽的口舌,捅穿了水鬼發臭的喉嚨,捅破了水鬼脆弱的後腦。
穀管家還想穩住手下的仆人,可這些人連番受挫再也沒有信心戰鬥,根本不聽指揮。管家絕望之時回頭再看,正好看見周青峰的最後一擊——難纏的水鬼在這麼一瞬間被木矛捅掛,撲棱幾下,趴在地上沒了動靜。
簡單直接的一擊,卻叫人看得心驚肉跳!
村頭柵欄上的村民目瞪口呆,他們都覺著外頭那些老爺至少得被水鬼弄死幾個,誰成想最先逃跑的那位高個老爺竟然立功了。
隻是水鬼徹底死透了,作為村長的‘小老頭’卻麵無喜色,反而駭然說道:“完了,我們的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