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無眠。
穆清兒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正傑抱著穆清兒,任由她捶打。
在張子含的追問下,包正傑講出了他調查的推論。這個推論,與穆清兒剛才的反應一起,就是當時的實情。大學期間,李臻和穆清兒就是情侶,大學之後,李臻想娶穆清兒,可是由於李臻家庭環境,他們之間的愛情遭遇到了極大的反對,甚至穆清兒的父母說出要斷絕母子情分的言語,而在此後三年,穆清兒也沒有和其父母聯係,三年後的某一天,李臻抱著孩子在穆清兒父母門前下跪求助遭拒,自此後,周圍鄰居也就沒在見過此人,但是三個月後,穆清兒父母的家夜間突發大火,老兩口葬身火海,當時包正傑就懷疑,這是李臻所為,因為從時間看,正好吻合,從情感看,也說得通。隻是從那後,再也沒有任何關於李臻的消息,好像此人從此消逝了,而不久後,就出現了李禦。這些都不令包正傑驚訝,因為這些結果都是他能想到的,可是有個疑問,李臻和穆清兒的孩子哪去了?再深思,極恐。他嚴重懷疑,李臻殺了自己的孩子,導致穆清兒崩潰,兩人關係迅速降到冰點,而帶著怨恨,李臻殺了穆清兒父母,然後通過催眠手段,為兩個人隱藏了記憶,李臻重新建立了人格,並將身份定義成穆清兒的哥哥。
越想,越覺得這就是事實,也越來越不安,不安到他都有乾掉李臻的想法。所以他全力阻止喚醒穆清兒的記憶,因為這種創傷,任何人都沒法承受。他從昏迷中醒來,掙脫束縛後來到此處,正好看到穆清兒刀刺李臻,這個景象,更是驗證了他的想法。
此時,包正傑單獨和穆清兒在一個房間,除了抱住瑟瑟發抖的穆清兒,他竟頭一次對自己的能力感到懷疑,他除了安慰穆清兒,對這個心愛的女子,竟然什麼都做不了。哭累了,穆清兒緩緩在包正傑懷中睡著了,夢中帶著淚,臉上含著悲,身體時不時抽動。
包正傑一動不動,任由黑暗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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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含遞給李安一瓶酒,撇了一眼要命的部位,似乎頗感惋惜,“來,老二,整一口,沒傷到要害。”
李安喝了一大口。
這一刀,再偏一點,就傷到命*根子了,李安拒絕去醫院,隻是包紮了傷口,沒有任何痛苦的樣子,表麵雲淡風輕。
“你這文質彬彬的樣子,像李禦。”張子含也喝了一口,對李安道,“接下來怎麼辦?”
李安笑笑,“我現在的人格,李安占了五成多,李禦占了四成,李臻隻有不到一成,而且對清兒的愛沒有留下半點。”
“你是不是得考慮下我的感受?”張子含斜眼道。
李安抱了下張子含,“大姐,我人格分裂也都是直的,真對不住啊。”
“操,白忙乎了。”又問道,“你在喚醒的時候,說了兩次對不起,你小子做了多少虧心事?都對不起誰啊?”
“你猜……。”李安笑著回了一句。
“我猜你大爺的。”
“大姐,我想跟兄弟姐妹挨個聊聊,你看行不?”
“行啊,不過老六你就彆想了,”說著看了眼李安的大腿根,“這得多大的恨啊。”然後翹眼盼兮,那意思,你是不是要跟老娘說點什麼。
“老幺和清兒去找包黑子回來沒?”
“回來了,那個黑子正和六妹在一起,嗯……睡覺覺,怎麼還嫉妒啊?”
“包黑子是愛清兒的,大姐您多費心。”
“操,人家男女睡一床,管我鳥事,明天我就走了。”
“大姐,先彆急著走。”李安拉著張子含手臂。
“怎麼,不走你陪我過啊,你不是還有南晴那丫頭?”
“這件事隻能麻煩幾個兄弟姐妹了,大姐你是跑不了的。”
看著李安與她肌膚相親的手,似乎很滿意,“行,我十八輩祖宗欠你的,說吧,什麼事。”
李安淡淡微笑,似乎述說著一件與他毫無關係的事情,“我對不起清兒太多,恐怕以後連兄妹也沒得做了。”
張子含冷笑,“你殺了人家的父母,還想怎的?另外,看你現在的表情,不像是傷心的樣子啊,來來來,你跟我說說是活著燒死的呢,還是先弄死在燒的?”
李安沒用回答張子含的打趣,繼續道:“李臻的消失,帶走了所有對清兒的情感,所以,我可以平靜麵對。”李安抬起頭,看看微微發亮的天空,“新的一天,新生。”
“大姐,關於我們的師叔,我想起一件事情。”
“這個師叔你見過?”
“不確定,但是我有記憶,你回憶下,上學的時候,是不是有個叫種地的人,經常出現在師父的辦公室?而師父也說過,他有個師弟,姓種。”
“不錯,閆鐵鷹也承認過,種糧是他的兒子,而且還說和三妹有些關係。”
“如果我沒記錯,種糧應該是植物人多年了。”
張子含疑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剛剛還說他有兩個孫子呢。”
李安道,“種糧曾經追求過三妹,三妹拒絕他後,他就要死要活的,最後投河自殺,救上來後就是植物人。你想想,他是師叔,可師父就沒給我們當麵介紹過這個人,以後也沒提過,這個師叔莫名前來幫我,還改了姓,尤其是他的孩子因為三妹而生死不定,最關鍵的是,我以前無意中聽過他和師父的對話,要做一個什麼實驗,後來師父拒絕了,說他違背天理,再然後師父就出家了。”
“無意中?”
“好吧,我有意的。”
“老二你想說什麼?”
“我覺得他在拿我們,至少是我,做實驗。我的人格統一後,李安留有大量的信息,都是關於‘永生’的。”
“這件事情,我覺得你還是彆找這個老狐狸,先彆打草驚蛇,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處理好老六。”
“我對清兒,雖有虧欠,卻不後悔。如果相見不如不見,那就不見。”
張子含一動不動,足足看了李安十幾分鐘,“那就彆打擾她們的二人的夫妻生活了。”
李安緩緩點頭,“我最後再去見她們一麵。”
張子含大罵了句,操。
張子含推著李安,來到穆清兒和包正傑的房間,包正傑的雙眼,像火一眼怒視著李安。張子含想支走包正傑,給李安和穆清兒留個獨處空間,又怕穆清兒傷害李安,一時猶豫不決,李安伸出手臂,阻止了張子含。
“清兒,我想我們以後也不會再見麵了,今天做個結束吧。李臻對你的愛與內疚,隨著人格消逝已經完全不存在了,這個身體,以後就叫李安。我知曉李臻你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雖然不存在了,但是我作為這個身體的人格,還是要收收尾,他在消逝前,我們三人溝通過,他對所做的事情不後悔,你恨也好,愛也罷,這就是悲哀的事實,這就是操蛋的人間,這,就是生活。”
李安轉過輪椅,背對穆清兒,“自此生死兩茫茫,無需思量,也無需遺忘,相彆兩寬,祝願你們日後幸福安康。”
張子含推著李安走了,自始至終,穆清兒都沒有說一句話,當李安的視線消逝,穆清兒抬起頭,盯著抱著她的男子,陰狠狠的說了一句話,“給我殺了他!”
……
天亮了,張子含推著李安,緩緩前行,出了這片搭建的園區,往前走,就是一片玉米地,再往前,是稻田,過了山坡,來到一座橋前。
輪椅緩緩推上山坡,停留在橋頭與山間,橋上,遠看是巍巍大山,身下,就是湍湍流水,五十米上下,仍能看到怪石嶙峋。
李安手搭涼棚,“橋下水,橋頭山,好地方啊。”
張子含笑著附和道,“閆老也說過,這是一片風水寶地。”
久久不語,深秋泛著黃,樹葉帶著對夏的不舍,對春的期望,對冬的恐懼,隨風落下,一排大雁南飛,逃離即將到來的的寒冬。
張子含看看天邊,彎下身,撿起枯葉,對李安道:“在最後的喚醒時,你說了兩句對不起,其中一句時對老六的,我理解,那……另一句呢?”
李安輕輕拍了拍張子含的手,然後緊緊抓住不放。
張子含在後麵推著車,隻要再往前一步,李安就會連人帶車掉下河澗,但是,李安抓著的手不放開,張子含也會被一同拖入。
張子含沒有掙脫,感受著手臂上的力量,像哄孩子一般,輕聲細語,“沒用的,我願意陪你。”
“喂,你們親親我我的看風景呢?”上官南晴蹦跳著走來,身後跟著閆鐵鷹。
“我舅舅說你們在這看風景,我還不信,你們果然在這裡,大姐,我這有好酒,喝一口。”
看著上官南晴空空舉過來的手,張子含歎了口氣,即使雙雙殉情,也不想讓人觀光。
“既然來了,把你的李老師照顧好。”轉過車頭,推送給上官南晴,背對著揮了一下手,“彆跟著我。”
閆鐵鷹走到李安身後,拍了拍李安肩膀,“小子,好懸呐。”上官南晴乖巧的沒有吱聲,李安看了看越走越遠的紅衣背影,笑容頗值得玩味。
遠處山河輾轉,河繞山,山阻河,奔流向前。
“師父留下的《陰陽綱要》,你看了?”這句話自然時對閆鐵鷹說的。
“看了,托你的福。”閆鐵鷹與與李安並列站著,誰都沒對誰看上一眼。
“最後一句記得麼?”
“陰陽合而太極成,催眠的極致時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