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南晴拿過病例,仔細看了一遍,遞給張子含。
“大哥,這個王一一是應激性的精神分裂症?”
張子含搓搓手,“所有的名稱,都是人主觀安上去的,就像人,如果當初叫做狗,也就是狗了,學心理學最重要的不是按照某些特定的人為規矩區分疾病叫什麼名字,而是通過種種外在,找到根因,你不需要知道她得了什麼名字的病,隻需要知道她內心深處的空洞,用什麼能填平,她心中的陰暗角落,是能滋生什麼怪異的土壤。”
喝口紅酒繼續道:“崔涵涵那丫頭心不細,如果認真觀察,應該能發現,王一一已經知道了她不是親生的,她應該背負了極大的報恩心理壓力才導致這種情形發現,治療與調整不難,難的是王一一多次提到的‘似曾相識’,這個比較有意思,值得我深究。”
上官南晴道:“我記得你以前跟我們說過,大腦是個非常特彆的器官,非常到無法用已知科技解釋,大腦會根據需求,自我創建意向。人在臨死前的回光返照,其實是大腦自身的能量優化,關閉了其它器官的維持能量,用最後的能量供應大腦,協助其做完最重要的願望,所以有很多人莫名其妙的想做一件事,做完後,周圍人發現其實是他大限將至而擁有的一種感應。”
“感應?是的,有些人有極強的未知感應,就像人們常說的超能力,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實驗麼?有那麼一少部分人,若按概率算,十萬分或百萬分之一,他們能在一些潛意識影響下做出類似超能之舉。”
上官南晴回憶了下,大哥說的是一個催眠實驗,有一個小姑娘,在催眠狀態下,能夠隔著一張白紙準確說出下麵蓋著的東西,而解除催眠後,卻看不到了。
張子含對上官南晴道:“人來了,去門口接一下。”
上官南晴樓住張子含脖子,撒嬌道:“大哥果然也能預測一些事情。”
張子含撇撇嘴,指了指窗外,“用眼睛就能看到。”
王老漢帶著老婆女兒,一直緊張兮兮的過了三道門,這個房子比崔菩薩的還要大,院落布置都有講究,又是一個神仙一樣的人物。看見眼前有些慵懶的紅衣男子,又是跪地磕頭。
張子含淡淡笑了一下,“彆磕了,您為了女兒,僅此一生,已經拚勁全力了,不需要再跪彆人。”
上官南晴將二人扶起,王一一有些落寞,神情多不自然。
張老漢道:“規矩俺懂,崔菩薩說過了,我最珍貴的就這個婆娘和孩子,這是我的命,給不了你,但恩人你讓我乾啥,這輩子沒二話,賣*腎都行。”
王一一的眼淚撲簌往下流,張子含讓夫妻倆坐下,看著老漢滿頭白發,女兒雙手皴裂,二人滿麵的皺紋,點頭道:“好啊,我知道了。”
問了些相應情況,張子含拿起本子,記錄:王大坤,願以一事求女安。
合上本子,突然對王一一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王一一有些懵,張子含繼續說道:“你什麼時候知道這對農村夫婦不是你親生爹娘的?”
老漢夫婦差點沒嚇死,呆呆轉臉看著女兒。
王一一含著眼淚,“剛上初中那年,娘賣血那天晚上,爹殺了老母雞後,爹用我吃過的骨頭熬湯喂娘的時候。”
老漢想起來了,當時給娃準備生活費,老婆子偷偷去賣血,當時一輩子沒哭過的老漢對婆娘說了一句話:等一一長大了,她親爹釀來找的時候,咱們可以問心無愧的說,你的女兒我們照顧的不好,但儘力了。
就在那時,孩子聽見了。
一家三口抱著哭成一團,上官南晴眼圈紅紅的,說道:“大風吹眼。”
張子含往椅子背後靠了靠,沒有任何打擾。
王老漢撥弄著女兒的頭發,“再大些,再大些,爹娘帶你去找親爹娘。”
王一一立即撒潑,喊著,“不去不去,我知道他們是用我換弟弟的,我不去,這輩子我隻有你們這個爹娘,我會考上大學,我會孝順你們,我不嫁人,我哪都不去。”
張子含抽出幾張麵巾紙,遞給女孩,高聲道:“看啥呢,給你父母擦擦眼淚。”
女孩接過,替母親擦乾眼淚,又要給父親擦,王老漢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接過孩子的紙巾,突然之間怔住了,這次女兒沒有對紙巾喊北大入取通知書。
女孩也反映了過來,似乎瞬間明白了以前的瘋癲事,有些不好意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趴在母親懷裡,不敢看張子含。
看到這一幕的上官南晴那叫一個心服口服。
張子含對夫婦道:“老哥哥在家裡還有幾畝地啊?”
王老漢歎口氣道:“3畝多個七八分吧。”
張子含道:“我這莊園裡地大人少,缺少個傭人,不知道老哥哥老嫂子願不願意到我這裡來打工,這個算是公司正常雇傭,簽勞動合同,上五險一金,我也給不了你們太多錢,一個月也就五千塊錢吧。”
上官南晴撇撇嘴,“是不太多。”
又聽張子含道:“兩個人也就一萬多塊錢,不能再多了。你們沒事幫我收拾下房子,開春種種地,活不少。”
王老漢與老婆子麵麵相覷,王老漢道:“我來,不要錢。”
張子含道:“那可不行,你們都來,家裡拾掇一下,地租出去,我這包吃包住,孩子還需要調整一段時間,也過來,放心,我這沒幾個人,但房子多,隨便住。”
王老漢道:“莊家人實誠,卻不傻,俺乾了。”
“感謝感謝。”
王一一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
張子含品著紅酒,漫不經心地說道“這一幕似乎很熟悉啊,好像曾經見過。”
王一一大點其頭,“我也有這種感覺。”
張子含哦了一聲,“你也覺得見過我?”
“嗯,非常清晰,跟以前不一樣,以前是感覺似曾相識,這次我能明確記得,還有……”
“還有啥?”
王一一有些臉紅,“還有一種感覺,我在這裡丟過東西?”
張子含都愣了,“詳細說說,丟過啥?”
王一一靦腆紅著臉,沒有直接說出來,不好意思的走到上官南晴身邊,稍微翹起腳尖:“我會在這兒丟內衣。”
上官南晴臉色微怒,刹那間又刷白,看了眼張子含,張子含搖了搖頭。
看得王老漢夫婦倆有些不安,張子含對上官南晴道:“躲不了,打他一頓就是了。”又對王一一說:“我知道你說的什麼,沒事,放心,我打人可狠了。”
王一一羞怯的低下了頭。
張子含對夫婦倆道:“以後常在一起了,也不要客氣,農村這口飯我想了好幾年了,要不然,麻煩二位,今晚做些飯菜?”也不管人家答應不答應,對上官南晴道,“帶老哥嫂去廚房。”
王一一說我也能幫忙,被張子含叫住,說你陪我聊聊天。
隨後對王一一說,“你不能閒著啊,我比較懶,你要幫我打雜,學費你要從我這自己掙。”
“我這裡花草樹木甚多,以後交給你了。”指了指對麵窗外,“那是梅五印,元代有個叫景元啟的家夥,說了句‘大都來梅花是我,我是梅花’至此一首,名傳天下;那邊池塘外,一到夏天有個身係綠色腰帶,頭搖青鳳釵的,隨著風姿擺卓越的,是楊柳依,有個叫陸文圭的,說‘柳桃紅綠撩人眼,獨坐書齋懶出門。’基本就是我的狀態,你要好生看管;對,你看這個大半兒蒜,其實她是水仙子,‘清香元不是人間,為君更試小龍團。’說得就是她了,千萬彆當大蒜養活【注1】。”
王一一撲哧一下,張子含立刻正經做好,假裝嚴肅道:“花的學問可大了,你要認真學好,如若不然那個喪儘天良的偷了你東西我可不管。”
王一一突然抱住張子含,嘻嘻傻笑,張子含皺著眉頭,“去去去,一邊玩去,一個上官南晴我都整不了,又來個小妖精。”
“我去做飯了。”王一一高興地溜了出去。
對花卉的培養照顧能提高認知能力,認知能力是個體反映客觀事物的特征和聯係能力。對花卉的喜愛,擴大了知識範圍,豐富了表象儲備,激發創造動機,如果王一一能夠在此有興趣,對她的心境頗有好處。
孩子的問題不是一天形成的,要解決也絕非一朝一夕,必須經過長期的調整,所以王一一有必要留在這裡,而且,張子含看著王一一離去的方向,正是廚房,她沒來過這個地方,卻有超然的感知力。
這樣極好的研究對象,難找啊,張子含抿著嘴,突然想著,他又留下了一個女孩,老二是不是會不高興呢?沒辦法,那件事太難了,她要不理解,那就下跪唄,反正她跑不了。
【注1】花卉能消除不良情緒,保持樂觀,這對工作、學習有很大的正向意義,在城市中,沒有成片的森林,那麼在個人的生活環境中擺設一些花卉,以其外形與內涵來調節人的情緒,可使人感到清新、寧靜。花卉之美、內涵已深入人心,這是用集體潛意識進行心裡調節,效果沒那麼立竿見影,卻長期安然,願人們用花卉來點綴環境的同時,也能點綴自己的精神世界。再提醒一句,不是所有的花卉都適合在屋內養,不明白的,查查度娘,不在此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