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地域,永夜要塞內,夜瞳正憑窗坐在沙發裡,捧著一本曆史書,讀得正是入神。在她身側,瑪歌侍立著,看上去全身都不自在。
這時響起敲門聲,一名男爵抱著公文戰報走了進來,向夜瞳行了一禮,就把戰報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架子上。現在夜瞳的辦公桌上已經堆滿了戰報,再也放不下新的了。男爵又行了一禮,就退了出去。
男爵前腳剛走,就又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夜瞳有些慵懶的道。
一名魔裔公爵走了進來,先是行足了禮數,然後道:“殿下,這些天來的戰報,您都看了嗎?”
夜瞳沒有作聲,瑪歌卻先發作,怒道:“注意你的稱呼!羅洛尼閣下!”
羅洛尼傲然道:“這裡沒有小小榮耀侯爵說話餘地!”
瑪歌臉頓時脹得通紅,氣到極處,想要動手,卻又知道不是對手,一時之間幾欲瘋狂。
夜瞳終於抬了抬眼皮,淡道:“你要是以為殺了你會影響我和永燃之焰的關係,那你就錯了。”
羅洛尼冷笑,道:“錯在何處?”
夜瞳淡道:“我和他的關係已經不可能更差了,殺了你也沒有什麼分彆。”
羅洛尼終於變色,微微躬身,道:“屬下剛才無禮,還請殿下恕罪。但我確實是奉永燃之焰陛下命令而來,您若是在這裡殺了我,陛下也會很為難。”
夜瞳的目光又回到手中的書頁上,道:“永燃之焰讓你來乾什麼。”
“陛下對近期戰事很是關心,他聽到了……一些不好的傳聞。所以讓我過來看看前線戰事的進展。”說到這裡,羅洛尼有意無意地向辦公桌上堆得高高的文件看了一眼。
“戰事一切順利。”
“屬下怎麼聽說不是這樣?”
“你聽說了些什麼?”
羅洛尼提高了聲音,道:“屬下聽說,有人壓根不理軍務,以致前線節節敗退,現在,連暴風雨都落到了人族手裡!”
夜瞳淡淡地道:“他們不聽我的話,自然會是這個下場。至於暴風雨,即不是血族的,也和你們魔裔無關。永燃之焰知道這個道理,他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的,除非……”
夜瞳忽然抬頭,盯住了羅洛尼,眼中驟然亮起殺氣,道:“除非是你想借題發揮!”
刹那間,羅洛尼如墜冰窟,意識中全是夜瞳的那雙眼睛,身體已經動彈不得!
夜瞳走了上來,抬手輕揮,啪的一聲,就是一記響亮耳光。這記耳光扇得不輕不重,可是羅洛尼卻被抽得仰天倒地,半天爬不起來。
抽完這記耳光,夜瞳就和沒事人一樣,回到自己座位上,又捧起了那本書,道:“你既然看不起榮耀侯爵,那就回到榮耀侯爵的位置上重新體會一下吧。”
羅洛尼呻吟著爬了起來,搖晃了一下,又差點摔倒。他氣息忽然直線下降,堪堪落到榮耀侯爵的水準,這才停穩。他又驚又怒,叫道:“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再不滾的話,榮耀侯爵也不見得留得住的。”夜瞳頭也不抬地道。
“永燃之焰陛下一定不會放過你的!”羅洛尼放下這句話,匆匆而去。
等他走了,夜瞳方道:“去把門關上。”
瑪歌老老實實地將房門關好,筆直站著,就象一個小學生。
夜瞳來到辦公桌前,拿起最上麵的幾封戰報,細細讀完,然後歎一口氣。
瑪歌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夜瞳將戰報放下,來到窗前,似是傾訴,又似是自語:“薩尼翁很有天份,也很有野心。原本我以為,他能夠做點什麼。”
瑪歌道:“薩尼翁大人一向是我們血族的驕傲。他……隕落了?”
話一出口,瑪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連暴風雨都丟了,薩尼翁肯定是凶多吉少。否則的話,象暴風雨這樣的名槍,那是寧可丟命,也不能丟掉它的。
夜瞳歎了口氣,道:“他太自傲了。我已經告誡過他,千萬不要和那個人單獨戰鬥,可顯然他並沒有聽進去。這讓我如何麵對青之君王?”
瑪歌深有同感,道:“確實!當天我一看到那位大人,當場腦中就是一片空白,掉頭就跑。所以我才能活到現在。”
夜瞳向他看了一眼,道:“你會有這種眼力?”
瑪歌道:“這是我天賦能力,能夠本能地感覺到潛在危險。而且……”
“講。”
瑪歌老老實實地道:“我想,和您有關係的人,大約都和您是類似水準,那是我們無論如何都比不了的。既然打不過,那還不跑,還等什麼?”
夜瞳失笑,道:“你倒老實。”
“屬下確實太老實了一點。陛下,您打算何時放我回去?”
“回去乾什麼,送死嗎?”
“送死?”瑪歌有些不明白。
“那你想回去做什麼?”
“我答應了千夜大人會回去,如果不能為他效力,那至少要把贖金交到大人手上,我才能安心。”
夜瞳道:“你就在我身邊呆著吧,這些事,等決戰結束後再說。”
“決戰?好象我的去留,不會影響決戰結果吧?”瑪歌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當然不會。”夜瞳看了他一眼,道:“我曾經說過,我們還欠新世界兩個公爵,是吧?”
“是的。”瑪歌並不覺得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榮耀侯爵和公爵之間的差距還是有點大,他不覺得可以互相替代。
夜瞳瞪了他一眼,道:“如果交不出兩個公爵,那麼交一個出去,再多添幾個榮耀侯爵,那也是可以的。”
“那怎麼行?!這不是弄虛作假嗎?”瑪歌一下就跳了起來。
叫過之後,他才察覺自己失態,趕緊閉嘴。
夜瞳也不理他,準備繼續看書。
瑪歌在旁邊站了一會,實在有些忍不住,道:“陛下,魔裔最近越來越不象話了。現在居然當著您的麵都不用敬稱,實是難忍!您教訓那家夥,實在是教訓得太好了。”
“隻是教訓嗎?他已經永遠回不到公爵了。”夜瞳淡淡一笑,道:“不過沒殺他,大概也就算是教訓一下吧。”
瑪歌張大了口,半天後方道:“您一個耳光,就,就……”
夜瞳並沒有解釋,也沒有必要解釋什麼是毀滅之瞳,隻是道:“我現在也不過是公爵,他們的稱呼還是高了。”
“那怎麼一樣?您可是大人物覺醒的。”
夜瞳卻是歎了口氣,不再說話。瑪歌也就知趣地站在一旁,如同雕像般侍立。他知道,夜瞳一旦讀書,或許就會看個一天一夜。這樣一動不動地站一整天,對於榮耀侯爵來說,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
一天時間就這樣過去,夜瞳始終沉浸在書的世界裡,而專門遞送戰報的男爵進來的頻次越來越高,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焦急。可是有羅洛尼的先例在,再也無人敢打擾夜瞳。桌上戰報放不下,就放在櫃子上,櫃子上放不下,就再往地上放。
戰報遞送的頻率,快得連瑪歌都要看不下去了,冒死提醒道:“陛下,您看,要不要看看發生了什麼?”
“大概防線又被突破了吧?”夜瞳顯得毫不在意。
瑪歌一怔,道:“防線被突破?這,這已經是多少條防線了,人族豈不是已經打到我們門口了?”
“就是到了門口,他們也不會來打這裡的。他又不傻。”
看著此刻毫無存在感,沒有分毫生機外露的夜瞳,瑪歌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或許是因為不知道夜瞳在這裡,那個人才沒有攻打要塞。
此時此刻,在蒼茫的黑日山穀大地上,一隊人族戰士正在疾行。他們數量不多,個個衣甲破爛,手中背後刀具武器都是殘破不堪,好多人拿的還是黑暗種族的武器。然而這支部隊從上至下,每個人都疾如風、猛如虎,顧盼之間,殺氣橫溢。
隊伍最前端,千夜當先而行,鳴海公與文淵公各在左右。
此刻鳴海公顧盼之際,雙目生電,早就沒了最開始的衰老油滑狀態。他額際多了許多黑發,竟有返老回春之意。
另一邊文淵公瘦了一圈,儘管身上到處都是繃帶,可是整個人精乾如鐵,有若出鞘利劍,也不複當初陰沉晦澀的文人氣息。
千夜忽然停步,凝望遠方。
鳴海公和文淵公向著遠方張望,卻什麼都看不到。
千夜向前一指,道:“那裡有道黑火焰柱,應該就是通向真正新世界的通道了。”
鳴海公道:“當初子寧元帥建立中央要塞的時候,我就在場。這黑日山穀內,隻有那一處天坑,也隻有一道黑火焰柱。話說,這等衝天焰柱,實是奇觀,老夫彆說見過,就是連想都想不到,世間竟會有如此奇景。”
文淵公也道:“這道焰柱全是黑暗原力燃燒而成,燒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底下究竟有多少黑暗原力,實是可怕。”
千夜雙眼微眯,又望向另一個方向,久久不語。
“大人,那裡有什麼?”
“黑暗種族的要塞。論規模,恐怕比子寧當年造的要塞還要大。”
“我們要進攻嗎?”文淵公問得理所當然,仿佛不知道身後就隻有兩三千戰士。
這一路上,無論前方的敵人有多少,他們都是一路進攻,永不後退。不知殺透多少重防禦,最終來到永夜大本營的門口。
以鳴海公和文淵公的視距,在這裡還看不到黑暗種族的最終要塞,隻有千夜能夠看到。
他凝望遠方,片刻之後,才搖了搖頭,道:“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