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許多人正在思索的樣子，張遠又道：“很多問題完全就是庸人自擾。就譬如說睡覺，人類每天都要睡覺，在那幾個小時裡，是否可以認為舊的我已經死亡，新的我誕生了呢？”

“再譬如說冬眠，意識直接中斷了幾百年！當人類蘇醒後，這個意識是怎麼重新出現的？冬眠前後的我，是否是不一樣的我？”

“……就算使用那台儀器，原先的我，在那一瞬間暴斃了，產生了一個新的我，但是新我沒有任何感覺，也沒有相關記憶……在新我的認知中，意識依舊是連續的，這就已經足夠了。”

“如果‘新我’和‘舊我’完全相同，整個世界沒有發生任何改變，也沒有人知道這回事，那麼按照剃刀原理，沒有必要考慮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有些科學家覺得有點道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也有多人聽說了“舊我”有可能消失，嚇得臉色鐵青，坐在一旁不言不語。

這種問題顯得非常詭異以及古怪，能接受的很容易就接受了，不能夠接受的，怎麼都沒辦法接收。

當然了，依舊又非常多的人躍躍欲試，願意繼續充當誌願者。

反正無論辯論結果如何，人類不可能因噎廢食，研究還是要繼續進行下去。

至於……能不能接受這項技術，是個人選擇問題罷了……

會議結束後，張遠追上了仿生學專家，山本一郎博士。

這位山本博士是張遠的同齡人，作為仿生學計劃的提出者，是一個非常古怪而又嚴肅的家夥。

“山本，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我？”山本看了看四周，輕聲說道：“當然是拋棄孱弱的身軀，擁抱更加強大的身體！原本在我的改造計劃中，還想保留人類大腦，但現在大腦也好像不用保留了……直接意識上傳，完成矽基化改造也就得了！實在是有點完美啊！”

張遠笑了笑：“你就這麼討厭人類的身體？難怪到現在也不找女朋友。”

“不，不討厭，我還是很渴望妹子的，但妹子不渴望我。”山本抓了抓腦袋，原本就有點禿的腦袋又抓下來幾根頭發，“發明一個真正的，來自二次元的女友，是我的夢想。”

張遠哈哈大笑了兩下：“你真的認為，人類能夠破解這項技術不成？”

“它不僅僅涉及到科學，甚至還涉及到哲學、宗教，這已經不是科學能夠解決地了的……我甚至覺得，波滋曼自我意識被證實前，沒有破解的可能。”

“就算……破解了這門技術，到時候真的用起來，反對聲音不是一般的大。”

山本歎了口氣，“張遠，你太小看人類貪生怕死的能力了。死到臨頭，他們會做出選擇的，就算真的可能換了意識，他們還是會選擇。”

“這可是……永生啊！”

張遠也跟著搖了搖頭。

其實，他擔心的不是人們的選擇問題，而是，人類有這樣的層次，去擁抱真正的永生嗎？這真的是一項對整個文明有利的科學技術嗎？

一個沒有死亡的世界，到底會是怎麼樣的？

張遠無法想象，隻是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永生，從未出現過的曆史樣本，就連新文明史學，也給不出太好的方向……但是張遠隱隱的，這並非想象中的好事。

一盆水，如果沒有流動性，那麼很快就會變質，永生，無疑阻止了這種流動性。

三個月很快就過去，轟轟烈烈的第一階段破解工作，暫時告一段落。

就如同許多科學家所預見的，除了外星語言的破譯還算順利外，其餘工作的進展並不算很好，一方麵人手根本不夠，絕大多數的科學家還在冬眠當中；另一方麵，科技代差實在有點大，這種鴻溝，不是通過辛勤工作就能夠迅速抹平的。

在這種破解沒有希望的情況下，有一些科學家已經進入冬眠狀態了，再下一批次，就會輪到張遠等人。

……

就在這一天，一間小小的辦公室裡，突然傳出了一陣瘋狂的尖叫聲。

“哈哈，看我發現了什麼！看我發現了什麼？”

“哈哈！”

“太意外了，太意外了！”

這是信息學專家李振東的房間，各種亂七八糟的儀器設備堆得滿地都是，這個家夥正在狂熱地大叫著，麵色紅潤地像一個氣球，好像有什麼了不得的大發現。

語言文字，作為目前唯一有進展的部分，當然是重中之重。

語言不破譯出來，後邊的一切都無從談起。

可是蓋亞文明的語言實在有點難以理解，其中的詞彙量太多，有很多含義根本不是人類語言擁有的。所以三個月的時間裡，這麼多科學家也隻能搞出一個初步的翻譯機，能夠翻譯一些簡單的語言。

但就在今天，李振東有了一個了不得的發現！

“老張！老張！你看我發現了什麼！”

李振東打著電話，撒開腳丫子開始狂奔。

數千年前，地球時代號曾經偶遇過一艘行星級彆的外星飛船，並且接收到過這艘飛船的信號。

閒極無聊下，李振東用各種信息編碼的方式嘗試了一遍，當嘗試到一種比較粗獷的糾錯碼的時候，奇跡發生了……

這一串糾錯碼，竟然可以用蓋亞文明的語言文字破譯出來！

簡直……不可思議啊！

當他將這個消息告知張遠的時候，張遠簡直是目瞪口呆，“什麼，那個路過外星文明發送的語言，和蓋亞文明相同？！”

這個消息簡直有點兒離奇了，大夥一時半會將都有點合不攏嘴。趙艦長的脖子甚至都塌下來了。

李振東對眾人的表情非常滿意，自己的表現欲望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怎麼樣，我是不是很牛逼？”

“快點播，快點播！”張遠直接給了他一拳。

儘管這一段信息非常少，還是勾起了大夥濃濃的好奇心。

李振東也不賣關子，很快就在在大屏幕上播放這一段破譯的內容。

“……各星際文明請注意，這裡是諾亞文明-MA37UY號負能網絡空間施工飛船，102天文單位內禁止靠近……違者後果自負……”

“目前的泛銀河網絡體係施工進度：45.67%……目標星域，MJKH66754……”

後麵是一片亂碼。

“等一下！”張遠咽了一口唾沫，“怎麼是諾亞文明，不是蓋亞文明嗎？你有沒有搞錯？”

“沒有，不是同一個詞語……”李振東不是很確定說道：“至於諾亞文明……是我隨意取的名字，一個代號而已。應該不是蓋亞，我不是很確定。”

人們能夠從這一段信息中，獲得兩個關鍵點。

第一，負能網絡空間，又是一個非常古怪的名詞。

反正，肯定應該是極度龐大的一個工程，因為這麼大的一艘行星級彆飛船，竟然隻是一艘施工飛船……對人類有沒有影響，就暫且不知道了。

第二，這所謂的“諾亞文明”，必然異常強大。

張遠已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一顆亞光速飛行行星隻不過是施工飛船，好吧，已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他正在比較所謂的“蓋亞”以及“諾亞”，到底那一個更強一些，或者兩者很可能是同一個，隻不過是人類翻譯的問題。

……

這一段有意思的插曲很快就過去，它並不會乾涉到人類的正常行程，隻是演變成了一個解不開的秘密。

兩個月後，張遠又要進入到正常的冬眠當中了。

他在日記中如是寫道：“3000多年的漫漫長路很快就要過去，下一次的蘇醒，我們就要到達新的母星了。”

回想起整個路程的經曆，酸甜苦辣，忽然間，齊齊湧上心頭！

整個過程中，他學會了很多，也成長了很多，不再是剛剛大學畢業的學生……而是，要扛起整個文明前進的人。

“一路上發生了足夠多的故事，但全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未來才是更加重要的。我們終將要在這裡，邁出全新的一步！”

“如地球文明已經死去，就讓我們在未來的母星……浴火重生！”

格利澤518，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