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換帖納彩、回奉、送彩禮、踩花堂、過嫁妝,第二天一早迎娶!
王經承和關捕頭昨晚吃宵夜時翻過曆書,發現今天婚喪嫁娶萬事皆宜,真是擇日不如撞日。
租的喜轎早早的到了,關捕頭甚至不曉得從哪兒找來一匹滇馬,一邊讓守在韓秀峰新家的衙役們放鞭炮,一邊催韓秀峰上馬,然後又招呼吹鼓手們奏樂,跑前跑後忙得不亦樂乎。
幾個年輕的衙役在前頭開道,潘二換上新衣服幫著牽馬,韓家雖人丁興旺卻全在走馬老家,最快也得明天傍晚才能到,所以大頭也換上四娘連夜趕做好的新衣裳一起去迎親,鑼鼓響起,鞭炮齊鳴,一群孩童追逐著要喜糖,好不熱鬨。
柱子是人見人厭的仵作,喪事離不開他,喜事不能往前湊,隻能老老實實呆在韓秀峰的新家同王經承、關捕頭一起等,不過也用不著等太久。
這小院子本來就是段經承買的,之所以買是看離家近,吹鼓手們剛吹打了不大會兒,就聽見段經承家迎接男方的鞭炮聲。
“落轎!”
“勞煩老哥兒幾個了,這是喜錢,一人一份兒。”段經承站在門口先是讓他家老三給吹鼓手和轎夫們發喜錢,隨即喊道:“誌行,叫上你的小兄弟進來吃茶,天色尚早,吃完茶再走,不會耽誤吉時。”
“謝嶽父大人。”韓秀峰急忙下馬作揖。
“好好好,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穿上這身官服,越看越精神!”女兒終於嫁了個官,段經承心情無比舒暢,一邊招呼韓秀峰、潘二和大頭等人進去吃茶,一邊讓他家老三給圍在門口看熱鬨的街坊鄰居發喜糖。
早茶早準備妥當。
幾碟平時難得一見的糕點,再就是一人一碗紅棗,吃完紅棗再上湯圓。
韓秀峰平時最喜歡吃醪糟湯圓,可今天的心思卻不在吃上,隻吃了半碗還有半碗吃不下去,乾脆偷偷倒給了大頭,大頭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不但來者不拒,甚至連湯也喝的乾乾淨淨。
這邊剛吃完茶,媒婆就把蓋著紅蓋頭的琴兒扶了出來。
段經承急忙讓趕來幫忙的本家幫著收拾桌子擺香案,招呼韓秀峰和琴兒先拜段家的列祖列宗,拉著紅綢,看著琴兒那白皙細嫩的手,韓秀峰一陣悸動,感覺像是在做夢,隻曉得傻笑,段經承讓咋做就咋做,咋拜的,咋把琴兒接上轎的都不曉得。
隨著一聲“起轎”,鞭炮再次大作,吹鼓手們再次吹奏起迎親的喜樂。
可能想著兩家離太近,就這麼直接回去不夠熱鬨,領頭的倆捕班衙役沒從原路返回,竟領著迎親的隊伍繞了一大圈才把新娘接到韓秀峰的新家。
把新娘背出喜轎,跨火盆,拜天地,這邊全由王經承做主。韓家的長輩沒到,關捕頭當仁不讓地扮起長輩,坐在堂前讓新郎新娘磕頭……
王經承雖喊著“禮畢,送新人入洞房”,但韓秀峰卻不能真的就跟琴兒洞房,一是正值大白天,二來外麵馬上擺喜宴,昨天發了幾十張喜帖,縣衙、府衙乃至道署的六房經承,平時關係要好的書吏衙役全請過,有的已經到了,有的正在來吃喜酒的路上,他要出去感謝,要出去給人敬酒。
韓秀峰真舍不得出去,欲言又止地說:“琴兒,剛才關叔說道署的柳大使和我們縣衙的二老爺會來,我得出去迎一下。”
琴兒本打算白天不搭理韓秀峰,不管韓秀峰說啥也不吭聲,讓韓秀峰曉得能娶到她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卻沒想到韓秀峰麵子這麼大,竟鬼使神差地問:“道署的柳大使和縣衙的二老爺也來?”
終於聽到聲了,韓秀峰又是一陣悸動:“來,關叔說他們馬上到。”
琴兒猛然想起之前的打算,蓋頭下的俏臉頓時一紅,用蚊子般地聲音說:“這得去迎一下。”
“那我出去了,你肚子餓不餓,要是餓我讓關嬸先給你煮碗湯圓。”
“不餓。”
“哦。”
“等等。”
“還有啥事?”
想到嫁都嫁過來了,還有啥不好意思的,琴兒禁不住嘀咕道:“把蓋頭摘了再走唄。”
“哦,好的。”韓秀峰猛然反應過來,強按捺下心中的激動,輕輕摘下紅蓋頭,紅蓋頭摘下的一刹那,看著琴兒的俏臉,一時間竟看癡了。
琴兒的臉羞得更紅了,低下頭帶著幾分嬌羞地嗔怪道:“有啥好看的,你不是要去迎柳大使和二老爺嗎?”
韓秀峰傻傻地說:“好看,真好看!”
女為悅己者容,琴兒聽在耳裡甜在心裡,忽然發現韓秀峰除了窮點真沒啥不好,早把任舉人忘到九霄雲外,低著頭咬著嘴唇猶豫了半天才輕聲道:“彆看了,趕緊去迎柳大使和二老爺吧。”
“好的,我去去就回。”
琴兒心道天色還早著呢,啥去去就回,又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四哥,等會兒少喝點。”
一聲四哥,叫得韓秀峰心蕩神怡,楞了好一會兒咧嘴笑道:“曉得,我不會多喝的。潘二早幫我準備好水,待會開席了用水敬他們。”
到底是在衙門呆過的,居然打算把水當作酒去敬人家,琴兒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覺得很有意思,竟噗嗤笑道:“那你得小心點,千萬彆讓人家發現。”
韓秀峰嘿嘿笑道:“不會的,我喝假酒從來沒被人看穿過。”
琴兒心想喝假酒他原來不是頭一次,忍不住又笑了,笑了起來兩個小酒窩,刹那間風情萬種。
韓秀峰依依不舍地走出新房,小心翼翼帶上門,才走進剛擺滿桌子的小院,還沒來得及去門口,竟看到一個不應該來這兒的不速之客,正拿著一卷字畫昂首闊步迎麵而來,王經承和關捕頭愁眉苦臉,想攔又不敢攔。
韓秀峰心裡咯噔了一下,但還是抱拳道:“原來是任舉人任老爺,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誌行老弟,無需多禮。”任禾一邊環顧著四周敢怒不敢言的韓家親朋好友,一邊皮笑肉不笑地說:“誌行老弟,我從府學回來,剛好路過你家門口,見張燈結彩好不熱鬨,一打聽才曉得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這個人呢又喜歡湊熱鬨,於是不請自到想討杯喜酒吃,不曉得誌行老弟給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