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安南剛剛的計劃,卻遇上了意料之外的阻力。
或者也不能將其稱之為阻力——
就在安南和艾薩克離開酒館的房間,還沒來得及離開。
下一刻,安南與艾薩克敏銳的察覺到……酒館某處傳來一陣陣非常隱晦的空間波動。
但安南都沒有做出什麼特彆的舉動,隻是停在了原地,瞳孔深處猛然燃起明亮的光輝。艾薩克則是上前一步,將安南半個身體擋在身後。
又過了兩三秒,他們才聽到一聲清脆嘹亮的犬吠聲,無端的在虛空中響起。
安南前方的空氣,就像是紙張被燭火燒灼一般、露出了一個黑色的小洞。
最開始隻有拳頭大小的焦黑色空洞,隨時間快速向周圍蔓延、融化,在奇異的燒焦氣息中,它變成了一個籃球大小的空洞。
一隻耳尖、唇邊與胸口處的橘黃色絨毛處,都燃燒著深紅色火焰的杜賓犬,靈巧的從那空洞中躍出。
它大約隻到安南的大腿——以安南的身高來作為比較,這隻狗顯然不能算大。
隻見它在安南身前轉了兩圈,再度發出了兩聲嘹亮的犬吠聲。
那是極為深遠的叫聲。
就像是在深夜的山穀中,發出悠遠回音的狼嚎一般。
明明是在鬨市的酒館之中、明明聲音並不大,卻能夠輕而易舉的穿過牆壁、傳到很遠的地方。而在近處的兩人,卻也不會因為犬吠太過響亮而感到不適。
“這是獵人的野獸夥伴。”
艾薩克低聲解釋道:“可能是超凡警探,大概是青銅階。”
安南無聲的點了點頭。
他其實也已經猜出來了——就像是能夠遁入陰影中、在影子裡傳送的巧克力一樣。這種能夠追蹤和傳送的“燃燒著火焰的獵犬”,應該也是另外一個類型的動物夥伴。
不過……
這還挺酷的哎。
安南在心中感慨著。
他沒有絲毫慌張,甚至想要蹲下來擼一下狗。
而當安南這樣想的時候,身體就已經這麼動了起來。
那頭身上各處都燃燒著暗紅色火焰,身姿挺拔的黑色獵犬,對安南卻沒有絲毫畏懼。
它異常親昵的湊了過來,伏低身子、發出哼哼唧唧的嗚咽聲,纖細而極短的尾巴啪嗒啪嗒的搖動著。
安南隻是蹲下並向前伸出手來,這前來搜尋安南的獵犬,便自己把腦袋伸到安南的掌心中、並且開始主動用頭蹭著安南的手。
而安南隻是笑眯眯的歪著頭看著狗,同時給它輕輕順著毛。
——這是來自於“輝光君主”的感染力。
就如同骸骨公僅僅隻是出現在他人視野中時,就能夠讓人恐懼到近乎絕望的程度。
而腐夫尚未出現,僅僅隻是在這座城市中存在的時候,空氣中就會無端飄蕩起陌生的香氣。
紙姬之所以要遮蔽自己的存在感,也正是擔心自己的“異常之美”瞬間擊穿對方的理智壁壘、溶解對方的人格。
甚至就連白銀階的超凡者,在人群中談話時,也總會成為“最亮眼的那一個”。一群凡人中的白銀階超凡者,即使打扮與其他人完全一致、鏡頭掃過的時候,也總會第一時間注意到他。
就像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數字中,存在唯一不同的
靈魂完成染色儀式的超凡者,甚至隻要稍微展露自己的存在感、都不用完全解除詛咒的封印,就會直接讓整座城市出現異狀。
這種能夠輕而易舉浸透到外界的異狀,就是在黃金階這個階段作為強烈。等到成為神明之後,反而就會變輕很多、變得容易控製;而那些正神從外觀上來看,甚至與凡人沒有什麼不同。
就算是近距離與正神們接觸,隻要正神不想的話、也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這是一種對超凡力量的控製力。
這也是為何黃金階的超凡者,通常都會住在遠離人群和鬨市的地方。因為他們正好到了擁有極強的超凡之力、卻恰好最難以控製的階段。
腐夫出現時的征兆在所有神明中最為明顯,並非是因為他特彆強……反而是因為他是最弱的。
就在安南對那條獵犬展露笑容的時候,五月底那將人曬得昏昏欲睡的陽光,驟然間失去了灼熱的溫度、變得清涼而令人清醒;黑帆鎮所有的燈火,驟然間都明亮了三倍;全城所有患有眼疾的人,無論嚴重程度如何、都在眨眼之間毫無聲息的被治愈。
“……打擾了。”
而在這時。
隨著一個懶散而低沉的聲音響起,他們身下傳來了酒吧大門打開的聲音。
沒過一會,便有一個中年人邁著很沉重的步伐、從樓梯上走了上來。
安南光是聽著他的步伐,就能感受到他的疲憊。就像是那種經過了一天刻苦的學習或是工作之後,還沒到家就已經走不動路了、隻能一步一步緩慢上樓時的那種感覺。
而安南順著那聲音望去。
發現從那邊上樓的人,是一位給人以強烈“社畜”印象的男人。
他茶色的頭發向後梳理著、打理的一絲不苟,臉上則是遮掩不住的疲憊。即使是五月底的丹尼索亞,他也穿著相當厚重而正式的衣服。在襯衫的外麵、還套著類似軍衣的純黑色雙排扣外套。
安南注意到,他身上的所有扣子上、都有著丹尼索亞的國徽——那是一個抽象的王冠標記立於三重山上的圖案。
那人一上來,看到自己的狗與安南如此親昵、稍微有些訝異。
“夏莉。”
隻見那人輕聲喊了一聲自己的狗。
雖然名為夏莉的獵犬一臉人性化的“很是可惜”的表情,但它還是很快把自己的腦袋從安南手中抽出,在安南麵前轉了一圈。
於是那人便走到安南麵前,向安南出示了一份證件,同時用一種勉強打起精神來、但還是沒有力氣的低沉而黏糊的聲音,低聲說道:“您好,這裡是法術與儀式犯罪特殊管理局。您可以稱呼我為‘烏鶇’。”
“你好,烏鶇。”
安南溫和的說著:“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在安南說出這話之後,烏鶇就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從懷中抽出了一枚白色的玉牌。
他捏著玉牌,就像是拿著話筒一般微微指向安南,同時口中快速念道:“請不要擔心,先生,我們隻是照例詢問一下。因為夏莉嗅到您與我們正在通緝的一位通緝犯進行了接觸,我們需要得知更多的情報。當然,您也可以選擇拒絕回答、或是留下錯誤的情報,但您之後需要在我們筆錄中簽下名字,並對以上言行負責。
“如果您拒絕回答或情報有明顯錯誤,我們將會在不打擾您正常生活的情況下對您的身份背景進行調查,確定您是否與其有關聯。除此之外,如果您能提供有效情報,我們也將給予一定獎勵。”
“烏鶇”以安南險些聽不清的聲音,快速念出了一大長串的開場白……就像嘴是租的,有點著急還一樣。
烏鶇說完之後,向著安南微微點了點頭,嘴巴動了動、用無聲的口型,對著安南補了一聲“抱歉”。
“那麼在這裡,首先請問一下,您的名字與工作是什麼?”
烏鶇詢問道。
“我是安南·凜冬。”
安南露出溫和的笑容:“這一代凜冬公國的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