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內鬥資格都沒有(1 / 1)

新野,一場氣氛緊張的朝會正在緊張進行著,李淵得到長子李建成的戰略後,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也是帶過兵的人,深知兵快神速的道理,要想打下六詔和兵力空虛的嶺南等廣袤地域,必須要在蕭銑、林士弘南下之前拿下,而這兩人,要麼相互廝殺,要麼和李密有所糾紛,很難派出大軍南下的,等兩人反應過來,已成事實。

“事到如今,我們應該重新梳理一下思路,各位愛卿都說說吧!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新野離襄陽不遠,許多李淵倚為膀臂的文武重臣都來了,看了一眼裴寂,李淵說道:“裴相國先說吧!”

裴寂起身道:“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戰之’。微臣在想,隋軍既然能攻破十萬唐軍坐鎮的朱陽關,那麼薛萬均的隋軍人數至少有三十萬之多,我們下一步,麵對的不僅是楊善會、秦瓊,還有薛萬均的隋軍,如果看不透他們用意,我們會吃大虧。”

裴寂話音剛落,劉文靜起身道:“聖上,裴相國此言荒謬之極,請容微臣說幾句公道話。”

裴寂主導的並州戰役開啟了李唐失敗之門,對他有怨言的人並不少,且他本人也被剃光了頭,威信大減。因此這兩三年比較沉默,也很少和劉文靜抬杠,但劉文靜這樣又冷又硬的一句話,儼如一記耳光扇在臉上,著實讓裴寂臉上掛不住了,一時狠狠瞪向劉文靜。

而裴劉二人之爭,朝臣早已見怪不怪了,李淵也習以為常,他便點點頭道:“劉相國請說!”

劉文靜全當沒看到裴寂凶狠的目光,不慌不忙的拱手道:“裴相國說薛萬均的隋軍有三十萬,這隻能說明他在閉著眼睛背兵書,根本就不懂兵事。更沒去過朱陽關,朱陽關地型酷似葫蘆,前後寬敞,關城正好扼在狹長部分,守城之時,一次最多隻能投入四千人,彆說晉王有兵十萬,就算有百萬雄師也是一樣,隋朝又哪需要三十萬人來攻城?這根本就是瞎扯。”

裴寂滿臉通紅,怒視劉文靜:“難道薛萬均和楊善會就不會協同作戰?放任我軍一一對戰?”

劉文靜不慌不忙道:“我隻是說薛萬均沒有三十萬大軍而已,可沒說二人不會聯兵;事實上,我認為薛萬均、楊善會、秦瓊有九成聯成的可能,呈口袋之勢往南陽包圍而來。但前提是薛萬均要徹底占據淅陽,免得被我軍從背後捅刀子,可是薛萬均如果攻占淅陽全郡,那他就沒必要跟兵多將廣的楊善會、秦瓊聯兵,而是直撲西城郡,將漢川的尉遲恭引入荊襄,占據兵力空虛的房陵、巴東,將巴蜀和荊襄一刀斬為兩半;我軍西進所必經的巴東秭歸縣,正好扼住了峽道,這裡崖路狹窄,攻打秭歸縣十分困難,一次最多隻能投入兩千兵力,到時候,隋軍隻需派兩三萬人坐鎮,我軍縱有雄兵百萬也難以攻克。而薛萬均和尉遲恭的主力之師則從西麵撲向夷陵和襄陽,一步步吞食我軍大後方。而我軍被楊善會和秦瓊牽製在此,救援之兵去少了,被隋軍騎兵一一殲滅,多了,則二將可以直撲新野。”

“這……”李淵暗吃一驚,雖說薛萬均、楊善會、秦瓊也有他的預想當中,可照劉文靜這麼一說,三將聯兵的方式卻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而是以李唐的荊襄為代價,徹底斬斷他們與巴蜀的聯係。

“劉相國未免危言聳聽了吧?”裴寂冷冷一笑,道:“照你這麼說,我們沒必要東征了,南陽和淅陽拱手送人,隻要保住襄陽、房陵即可。”

這話相當歹毒,大有將劉文靜當成隋朝說客之意。

“我可沒有這麼說!”劉文靜也不是傻瓜,自然不會承認,而是說道:“隋軍的實力堂堂正正的擺在那裡,我們要是沒有把這些納入整個大局來考慮,就會讓並州戰役重演。”

裴寂隻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並州戰役時,他以為太原將是隋軍之首選目標,便被南部大軍儘數抽空,隻留少許兵力鎮守南部,結果隋軍吞食了太原之外的所有地方之後,再對人心惶惶的太原發動大戰,劉文靜現在這麼說,完全是拿他來當反而教材呢,這讓他如何不惱火?

這時,蕭瑀起身打圓場道:“具體該怎麼作戰應該是由聖上來考慮,但作為大唐的核心,我們應該站得更高一點看問題,聖上,請容微臣說上兩句。”

李淵順水推舟道:“兩位相國稍坐,我們來聽聽蕭相國的意思。”

裴寂狠狠的瞪了劉文靜一眼,便冷著臉坐了下來,劉文靜冷哼一聲,也坐了下來。

這時,蕭瑀不慌不忙道:“兩位相國的分析,也暴露出了楊侗的下一步戰爭方向,極有可能是淅陽,如果薛萬均來襲,且不斷增兵,光憑那四萬軍,恐怕自保都不足,更彆說是主動進攻了,所以我們必須增兵,至少要到六七萬左右方可。”

李淵皺眉不已,他禦駕親征,抽空了襄陽的兵力,加上李神通的軍隊,計有十五萬之眾,但是楊善會和秦瓊的軍隊數量上雖然少於他,可二人之軍皆是精銳中的精銳,如果抽出三四萬去支援淅陽,恐怕這邊也會捉襟見肘。現在哪裡還抽得出軍隊,是調西城之軍、還是調來巴蜀的邊軍?

目前李唐掃地為兵,計有三十萬大軍左右,除了這裡的十五萬大軍,其中淅陽有李世民和張士貴的四萬大軍鎮守,這其中,還包括了很多傷兵,西城郡有兵三萬,巴蜀的武都郡和宕昌各有兩萬,淮安和舂陵各有一萬,與隋境接壤的同昌、義城、清化、通川也各有五千軍隊。名義上兵力不少,但拔出一個蘿卜留下一個坑,所以他們根本無兵可調。

但正如劉文靜所言,淅陽相當關鍵,不派援軍不行,一旦失守,入蜀之路將會儘數丟失,整個荊襄地區將會淪為晉日的太原,得不到救兵、得不到糧食,最終被隋軍一網打儘。

實際上,李淵也知道最好的辦法是收攏舂陵、淮安的兵力,退守舂陵郡治棗陽,將淮安和舂陵之北送給隋軍,同時,他這邊退回襄陽,放棄南陽,以部分兵力堅守襄陽的陰城縣和安養縣,而淅陽軍隊也退到漢水以南的勳鄉、武當一帶,憑借漢水、白水之險,將‘西城石泉、豐利—淅陽勳鄉、武當—襄陽陰城、安養—舂陵棗陽、上明’結成一道堅固的屏障,如是一來,不僅防線穩固,不用再增軍隊支援淅陽南鄉和丹水縣,隋軍打不破這道防線的話,自然會調頭對付李密。

如此一來,李唐便可抽出十萬左右的軍隊去執行李建成征六詔、攻打嶺南的戰略。相對於隋軍來說,六詔、蕭銑、林士弘要好對付得多,更重要的是蕭、林二人的南部兵力空虛,一旦李建成的戰略如願而成,那李唐獲得的不僅是廣袤的地盤,還有幾百萬人口,這樣兵源有了,巴蜀百姓的壓力也減輕了。

而如果繼續從其他地方抽出軍隊支援淅陽,李唐本就不牢的防禦線就會支離破碎,隋軍不需幾仗就能打到腹心地帶,關鍵是支援了淅陽,也打不過隋軍。如果軍隊敗光,李唐的一切就全完了。

越想,李淵越覺得李建成擬訂的戰略妙不可言。而實際上,李建成之戰略,是他和劉文靜等人共同為李唐開出的良方,李建成負責給李淵以希望,劉文靜負責說明當前危境,告訴李淵,當前事不可為。

為了李唐,李建成可謂是用心良苦。

裴寂是李世民的支持者,一不知李建成和劉文靜已經為李淵定下了新的戰略,二不知處境艱難的李淵已經動心,便說道:“聖上,我們或許可以征集民夫,將這些民夫編成軍隊守城。”

“荒謬之極!”劉文靜哪會讓他破壞向南發展的大計,高聲道:“隋軍弓強弩利,被他們驅逐來攻城的奴兵完全就不要命,這種打法,便是精銳之師也為之戰栗,更不要說民夫了,在隋軍來犯之際,民夫必將一戰而潰,繼而動搖軍心,還不如不用。”

裴寂冷笑道:“我知道劉相國隨軍出征,確實比彆人更了解隋軍一些,但你經曆的是野外作戰,而不是守城!你用野外之戰來定位隋軍戰力,豈不可笑?”

劉文靜冷然道:“裴相國無非是想用擊潰薛舉主力之戰來證明自己正確而已……”

“不錯!”不等劉文靜說完,裴寂便打斷了他的話,“當初薛舉十萬大軍沿著汧水進攻扶風,扶風汧源守軍隻有兩萬,我將十萬百姓動員起來,男女老少都上城,同仇敵愾,一次次擊敗薛舉之軍,激戰了一個月,薛舉損失慘重,最終不得不撤回天水郡,汧源城依舊巍然挺立,這是不可抹煞的事實,劉相國現在居然說民不堪用,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劉文靜差點給這白癡氣樂了,反駁道:“那是因為薛舉的軍隊破城之後屠城、築京觀,百姓才會同仇敵愾!此外,薛舉孤軍深入、糧食不多、士卒疲憊,這才讓你成功了一回!但請你記住,楊侗的隋軍不是薛舉那沒有攻城器械的烏合之眾。楊侗在民間是什麼樣的聲望,你調查過嗎?你認為淅陽百姓會抵抗給他們田地、給他們耕牛、給他們孩子讀書機會的隋軍?裴相國,你太想當然了!”

“你……”裴寂大怒。

“我什麼?這難道不是事實嗎?我認為你更應該以隋軍在太原的表現來衡量淅陽所麵臨的壓力,而不是用不沾邊的薛舉之兵來評判隋軍。”

鬥嘴?

劉文靜一點不怵裴寂,李唐就是因為有太多這種有點成績就誇誇其談的破玩意,才衰敗成這樣。

“好了!好了!你二人不要爭吵了。”

頭昏腦脹的李淵不耐煩地打斷了兩人的爭執,“朕決定放棄漢水以北的淅陽之地,並將淮安和舂陵兵力收攏至舂陵棗陽和上明,同時,我軍也讓出南陽。憑借漢水和白水,將‘西城—淅陽—襄陽—舂陵’結成一道堅固防線,先全力穩住這道防線,再談其他。”

望著眾臣子各色目光,李淵慘然一笑,慘白的臉色露出無比痛苦的神情,“實力不如人,朕不認也不行,抽調兵力支援淅陽丹水和南鄉,隻會讓隋軍逐個擊破。軍隊現在就是我們的命,隻有保全軍隊才能卷土重來,否則的話,再多地盤終會失去。”

李淵又看了一眼裴寂,緩緩道:“民夫要用,但不是南鄉和丹水,而是勳鄉和武當。裴相國有動員民夫的經驗,這次就請裴相國率一萬軍隊前往淅陽,先一步在漢水以南構築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禦線,待張士貴南下,立即將防禦線交給他,回襄陽與朕彙合。”

有了並州戰役的教訓,李淵已經不敢讓裴寂領兵,更不敢玩‘將相’相製的手段,正如劉文靜之言所言,淅陽若是失守,房陵、巴東難保。

“微臣遵命!”既然天子已經開口,裴寂隻得答應下來。

“聖上,若是我軍退守襄陽,舂陵棗陽帶壓力倍增,這時候人心動蕩,非良將不足以擔此重任,微臣建議冊封駙馬柴紹為舂陵郡守,率領大軍鎮守我大唐東大門,為也聖上未來平定天下奠定基礎。”劉文靜心知皇帝雖不明說,心中已經同意了李建成之策,擔心他又派李神通這等貨色扛重擔,迅速給出合理建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蕭瑀、陳叔達、宇文士及等人也都不分黨派的站出聲援,這時候已經關係到李唐的生死存亡,內鬥的結果是大家都得死。而比起李氏宗族那些酒囊飯袋,柴紹強的絕對不是一星半點,有他鎮守舂陵,完全可保舂陵不失。

“父皇,如此重要之地,確實非大將不可鎮守,嗣昌穩重沉穩,能征善戰,更關鍵是對父皇忠心耿耿,的確是不二人選。“默不作聲的李建成也站了出來。

“柴紹。”李建成這話說到李淵的心坎之上了,這時候人心浮動,忠誠是關鍵,能力是其次,柴紹是他女婿,與大唐是榮辱與共的關係,能力和忠誠都不必擔憂。

“末將在!”柴紹立刻站出。

“朕封你為舂陵太守,賜節製軍政之權,率兵兩萬前往舂陵,收攏淮安之軍,鎮守我大唐東大門!”

“末將遵命!”柴紹高聲應道。

“聖上,微臣也薦一將鎮守襄陽北大門——陰城縣。”這時,陳叔達起身道。

李淵問道:“何人?”

“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乃是晉陽起兵之勳臣,破宋老生、擊衛文升、圍攻長安等等戰役都與他有莫大關聯,可謂是文武雙全、忠心耿耿之良將。”陳叔達笑著說道。

“陳相國說得極是,劉大將軍能征善戰,這些年在晉王麾下得不到發揮,現在看來,是朕用人失當。傳朕命令,令其立即南下,坐鎮陰城。”

“喏!”

“如此一來,房陵郡成為襄陽第二道門戶,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何人可為朕坐鎮?”

“非勳國公不可!”李建成推薦了殷開山,不給彆人絲毫反對機會,接著建議道:“西城郡洵陽、黃土、豐利三縣皆與上洛接壤,為了防止隋軍在由橫渡漢水,兒臣建議李安遠、段誌玄、於誌寧前去經營,並在漢水之濱構建防線”

李淵二話不說,道:“準了!”

商議完畢,眾臣一一離開。

“仁人!”蕭瑀突然叫住了宇文士及,沉聲問道:“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啊?”

“奇怪?”宇文士及心中一驚。

蕭瑀皺眉道:“劉弘基、殷開山、李安遠、段誌玄、於誌寧都是晉王之心腹,可太子卻建議他們擔當重任,這裡邊到底有何用意?”

宇文士及道:“這幾人外出為將,得利的還是晉王啊!”

“這就是最不合理之處。”蕭銑憂心忡忡的說道:“太子麾下的人也不少呢,單是推薦一人或許真是量才錄用,不過接連推薦五人就不正常了。”

宇文士及目光一閃,震驚道:“太子剪除晉王殿下羽翼,難道打算對殿下下手?”

“太子這時候若是對付晉王,大唐便會徹底失控。他不是那種目光短淺之人,絕對不會乾這種蠢事。”蕭瑀搖了搖頭。

宇文士及道:“古人雲‘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太子讓出這三個位置,或是為了獲得更多。”

“聖上的布局是閉關鎖國之策,如果隋軍再進一步,那麼遷都巴蜀是聖上最後之選!”說到這裡,蕭瑀腦海中靈光一閃,道:“劉弘基、殷開山、李安遠、段誌玄、於誌寧是晉王麾下最有影響力的將官,除開他們,誰有資格去爭巴蜀各郡郡守?也就是說,太子要整個巴蜀的治理權!”

宇文士及瞳孔一縮,話鋒一轉道:“我們是不是要反對?”

“任命已下,怎麼反對?”蕭瑀苦笑一聲,“而且為何要反對?這幾人確實適合鎮邊。”

“相國的意思是?”

“唉,大唐連內鬥的資格都沒有了。”蕭銑長長一歎,直接離去了。

蕭瑀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放棄黨派之爭,同心協力度過難關。宇文士及也相當認同,問題是以獨孤氏為首那一派關隴勢力,能夠容忍太子黨蠶食他們在巴蜀的利益嗎?

宇文士及覺得很難。

此事一旦暴光,必將掀起一場嚴重的利益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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